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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手机

◎dreama

齐琅一脸淡定地将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稍作检查一番,在确定机体和屏幕上均没有摔出什么裂痕后,将它重新放回了桌面。

他的面前此时站了一个女人。

一个头发乌黑、眉眼如星的女人。

因着一头长发都束作清爽马尾的缘故,让她此刻看起来颇有几分古时侠女的英姿飒爽的样子。婀娜的身姿被紧身的黑红连衣裙包裹,衬其玲珑诱人,浅红眼影与上扬眼线给其平添三分成熟,两分妩媚,更教人心生爱慕。而造物主偏偏捉弄,这样一个尤物,却又生着利落而英气的五官,如那朗月清风般不可亵玩,让人对她难以产生任何逾越之想。

女人现下正面色尴尬地看着对方将手机拾起的一系列动作,好容易待其全部结束了,才终于开了口:“我不是故意要吓到你……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齐琅。”

他抬眼,不紧不慢地将目光落到女人的脸上。

他记得这张脸——只要是有关青瑶的信息,他总能在脑中搜寻得到。

“我并未被吓到。”

女人闻言,仿佛松了一口气,遂而便笑:“那就好。我和我老公刚刚就在那边的一桌吃饭,看到这边,就觉得应该是你了,毕竟你和齐钰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嗯。”齐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对她话语中平白多出的那一个人名也没有产生过多的反应。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人应该是青瑶大学时代的至交好友,但在几年之前,因为前者与其男友的出国远走,便联系渐疏,直至再也没了他们的消息。

他对此没有任何评说或是意见。人生不总是这样,在亲密与疏离、遇见与别离,在进与退,得与失之间反复徘徊,惶惶半生,不得善终。

只不曾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

得到这样一个颇为消极的回答,李瑾茹觉得自己仿佛已被他逼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死胡同,一时间竟不知是继续找话题聊下去,还是应该急匆匆得道别走掉的好。

说实话,她并没有讨厌抑或是对齐琅有任何的不满。相反,她与这个男人的妻子和他的亲生弟弟都有过一段还算值得留恋的友情,因此对他的评价也难免爱屋及乌地高过实际。然而,许是齐琅的气场实在太有进攻性,令她无论什么时候站在他的面前,都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与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赶紧朝着不远处的箫坤使了使眼色。

后者目及此处,倒也聪慧,不知究竟是二人多年相伴培养出的默契,还是朝夕相处间对彼此如指掌般的了解,总归是不需任何言语,便顺着她的眼色便走过来了。

等到箫坤走近了,瞅了一眼面前的人,登时明白了个□□分,接着便使出了十足夸张的语气,朝着两人面前的这个男人道:“哇,这不是齐琅吗?真是好久不见啊!”

说罢又哈哈笑了两声,仿佛是给这一幕戏剧般的重逢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使其显得不那么刻意而滑稽。

齐琅蹙了蹙眉,仿佛对这多出来的新来者有些不太愉悦——毕竟这种无关紧要的相逢戏码于他而言,委实有些耽误时间。

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还要忙的。

但毕竟是青瑶曾经的好友,总还得尽些礼仪:“好久不见,箫坤。”

“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感人肺腑,”箫坤惊异地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又毫无防备地例行问道,“你怎么来c市了?就你一个人吗,青瑶没有和你一起来?”

话音落下,就仿佛是最后一片雪花轻飘飘于落在山尖,却一如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一般,激起了整座山的雪崩。周遭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凝成了冰雪,凛冽又沉重,毫不留情地压在了李瑾茹和箫坤的肩上,压得他们险些喘不过气来。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压力……她记得太清楚了,这一切令他们难以忍受的威压,皆来自面前这个低着头的男人身上。她曾在六年前有过一次与此类似的经历,便再也难以忘记,从此只要随意触碰他的那一双棕色眼瞳,都能想到那时自己被扼住咽喉的感觉。

六年前的那时候……好像是因为青瑶突然消失的缘故?

而散发出这种冷冽气息的男人,没有发出哪怕一音一节的回答。他垂着头,因而看不见此时眼中的情绪,可是李瑾茹笃定的知道,那眼瞳里边一定藏有漫天怒火。

而这个怒火的导火索——毫无疑问——便是箫坤刚刚那一句无心的“青瑶”了吧。

难道说……

她赶紧偷偷地扯了一下箫坤的衣角,给对方使了一个制止的眼神,后者意会,便尴尬地又笑了两声,赶紧圆场:“对了,要不齐琅你给我一个电话吧?今天瑾茹还急着去上班,好歹是好久不见了,回头等这周空了我联系你,我们一起叙叙旧如何?”

李瑾茹松了一口气。

却听齐琅冷淡的喉音很快响了起来:“不必,我在这里待不过一周,很快就走。”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早点……”

“我很忙。”

又一次双双被这个男人逼入了死胡同,这一对仿佛上赶着抵到枪膛上的年轻夫妇只觉得两眼一黑,双脚彻底陷入了无尽的泥沼。此时此刻,他们只想赶紧找一个不甚走心的理由搪塞过去,好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所。

她无助地看看他,他亦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她双眼一翻,心知无果,只好又一次拽了拽他的衣袖,他瘪瘪嘴,凝眉摇了摇头。

就在二人正进退两难地想要想一个借口开溜的时候,面前的这个“始作俑者”却是慢慢抬起了头,一双如鹰眼般锐利的眼将两人一展无遗地囚在里面。

虽然早知渺茫,但是仍旧不甘于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故此,他缓缓张口,里边的还是那一副清冷的喉音,给足了对方距离感与隔阂感。可是毫无依据地,又让人觉得这接下来的一句,分明比起之前的不耐与冰冷,多上了几分难以自觉的柔软。

他问:“你们最近,有联系过青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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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b

地上躺着一台手机。

青瑶只消看一眼形状与颜色,就知道那并非是属于自己的物件,故而早早省去了让她翻包查兜等一系列耗费时间的动作。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从那里会掉下来一台手机。

那正是她刚才坐的桌子,对面毫无疑问不曾有人坐过,只剩下一把孤孤单单的餐椅,缘何会无端变出一台手机来?又是因着怎样的力量,才会让手机这等并非羽绒轻盈的物件也毫无缘由地落下,并发出令人侧目的声响?

念及此处,她不由得感到背脊发凉,转身将服务生唤了过来。

“您好?”服务生依旧恭恭敬敬地小跑过来,目光中半是疑惑,半是惊艳。

显然,他还没有注意到此时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那一台手机。

她便朝着那个遗落的方向示意:“那边,好像有一位客人不小心将手机落下了。”

服务生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那个“贵重物品”。

他轻轻地“啊”了一声,当即大步过去,弯下腰,动作麻利地捡了起来。

“这不是您的手机吗?这个位置……”他疑惑地看了看青瑶,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这张桌子——言下之意,是说“这是你刚刚所坐的地方”。

她摇头否认:“不是我的,我只是刚刚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它从对面掉了下去,我的手机还在——”

明明还在解释着,可伸向外套兜里的手却在触碰到衣兜里边的世界之后,霎时停了下来。

服务生眨眨眼,仿佛有些不太明白她的这番行为的目的,故而索性划开了手上这台“遗失的”手机屏幕。

她的手机不在兜里。

她不应该会记错的,毕竟当她结完账、与服务生聊完那些可有可无的轶事,起身拿起外套时并将桌上的手机放进了外套的兜中至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已。而像手机这种坚硬的物件,无论是放在哪一侧的衣兜,只消用手轻轻一碰,便能知道它的所在。

可是没有,哪一侧都没有符合常理的那种触觉反馈。

在一旁查看着那部手机的服务生也似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见缝插针地问:“您确定这真的不是您的手机吗?”

她抬起头来,正恰巧碰上了服务生将手机正面转向她的动作,因而,那屏幕上的锁屏背景便清清楚楚地显在了她的眼中。

“您看,”他又不知好歹地添上了一句,像是正陈述着公堂上不可忤逆的罪状一般,“这上面的人,分明就是小姐您啊。”

……

那个屏幕上的女人,的的确确,应该是她。

她总不至于连自己的模样都不认得的,更何况,那上边的背景简直是像极了她刚刚坐在这里的自拍——与今日一模一样的发型、一模一样的衣服领口,甚至微妙到连脸上的妆容,都精确到丝毫无差。

屏幕上的她正侧着脸看向窗外。

这瞬间竟像极了彼时她的对面正坐着一个隐形的人,趁着她不注意间,偷偷用自己的手机拍下来的。

“可是我的手机……”她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关于这部手机的一切记忆,关于它的颜色,关于它的型号,关于她买它时的心情,想方设法地想要将这一切怪谈般的现实与记忆碎片联结起来,以得出一个顺应逻辑的结论,“是白色的,也不是这个型号。”

服务生再一次看了一眼手中那部淡紫色的手机,回投给她一个疑惑的目光。

“可是——”

她已不知道盒子里的那只猫究竟处在生与死之间的哪一个节点上了,空间与时间里的无数个她究竟是哪一个因着盒子被打开的瞬间而坍塌到了现实之中。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如临梦境,因为能证明她之为她的那些记忆好像已成为了虚假和谎言,梦与实交替变换,现实与记忆无法咬合。

这手机的颜色不是她挑选的,这手机的型号不是她熟悉的,这手机的位置不是她安放的。

可这手机,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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