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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穿越

◎dreama

梦境的药瓶被一只无形的手“啪嗒”一声地敲开了。

淡绿色的毒液从里边慢慢渗了出来,溢到瓶身的外壁上,又顺着那壁沿慢慢淌了下去。

“啪嗒——”

第一滴液体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地上,接下来便是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前仆后继的,直至地面上晕出了一滩不大不小的绿色圆圈,没有一点光泽,平淡得像是一只没有眼神光的瞳仁。

然后,它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又毫无声息地,从这梦境的地面无尽地朝着下边的真实之境渗透下去。

它是那样生机勃勃,穿过了柔软的地表,渗进了虚无的土堆,落进了寂静的深渊,跨越了空旷的荒野,饱受过孤独与寒冷,挣扎于荒诞与阒寂,即便如此,也毅然决然地向下行进着。

最终——在经历了时间与空间的洗礼、虚幻与真实的反复过后,才终于渗到了这间窗明几净的卧室里,从雪白的天花板上,于时针的滴答声之中,轻盈地滴落在了卧在床榻上的——她的发丝之间。

这一刻,在这个房间之中,在她的身上,梦与真实悄然融为一体。

……

“齐钰,你昨晚究竟是和……”

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之后,她几乎是反射性地就将心中那个支配着她所有情绪的疑惑给问了出来,冲动地给他们之间的话题开了头,却虎头蛇尾,后续渺然。

话至一半,忽如悬崖勒马,险些就要坠入幽寂的深渊。她的思绪也随着这一条横亘的悬崖被生生截断,举步维艰,无法向前

这一刻,她竟突然想不起自己究竟想要问齐钰的是什么了。霎时之间,心中所有的疑惑、委屈、不解、感伤,都通通化作烟云消散。

对方奇道:“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墙上挂着的白色时钟勤勤恳恳地转动着,给这个安静的几乎只剩下窗外风声的房间里添上了一丝生气。

“喂?你还在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电话的那一头依旧持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其中伴随着的,还有男人急躁而不安的喉音。

“嫂子?嫂子?青瑶?喂!你那儿是不是信号太差啊,我完全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左边的两扇窗被人稍稍拉开了一些,与窗沿形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

外边的微风似乎迫不及待地就想要闯进这个房间里,以便修整一番它们长途漂浮与跋涉而来的劳累。

它们好像也很是熟悉这个干净亮敞的房间似的,否则怎能用这样柔软的角度折了进来,安然地带来舒爽和清透,却又不触碰到那半掩的窗户一分一毫呢。

不管怎样,总归是比她这个陌生的“闯入者”要更加熟悉。

“喂?喂喂喂,怎么回事啊到底,喂!你能听到吗——”

对面依旧在锲而不舍地呼唤着她的回应。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房间,忍不住张了张口,可一时间,竟连一丝声音也没能发出来。

只好清了清嗓子:“齐钰……”

“是青瑶吗?!你能听到我讲话了,喂,你、你现在没事吧?”

握住手机的那只手不由得收紧,纤细的手背上浮现出分明的节骨。

“嗯……我没事。”

对面不禁“呼”地泄气一声:“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们了。那你现在在哪里?到底去干什么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就消失了四天啊?”

消失了四天?

她眨了眨眼,似乎对这句话有些不太理解。

她随即看向了对面墙上钟表里的时间,是下午的三点二十分。又挪开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上边的日期。

六月九日。

距离六月五号,果然已过去了四天。齐钰没有骗她。

六月五号又是个什么日子呢?好似对她而言是一个重要的日期,可她此刻竟一下子无法精准地回忆起来——脑海里最呼之欲出的,分明是她躺在床上,轻声问着女管家的那个情景片段。

但是很快,又有另有一个片段接踵而至,紧随其后,那是她一身白裙,正在a市的机场里与李瑾茹、箫坤和齐钰匆忙道别的场景。

这两个画面在她的脑中交锋,谁也不肯让步,打得难舍难分,令她真假难辨。

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真实的记忆?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这里……是哪里。”

青瑶喃喃般轻声道,感到有一股横冲直撞的记忆碎片,从天花板上还有手中的通讯物器中倏然钻进了她的脑颅里。

她闭上眼,好像正在脑中经历着一段无法与外人言说的疼痛,然后大概过了两三秒,她才重新睁开了那双琥珀色的双眼,环顾了一番这间已在她记忆中占地为王的卧室。

“……齐钰。”

“啊?”

“我现在……好像,就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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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a

很快的,她就接到了齐琅打来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着的齐琅的名字,她不禁又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算一算,距离她挂掉齐钰的电话,和laura冲进来这个房间紧紧抱住她的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五分钟而已。

那部淡紫色的手机在她的手掌中震动着,一刻也不曾停歇。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闪烁的屏幕,似乎意识已经被别处给吸引了去,总归是有些出神,也并没有想要接通去它的意思。

屏幕闪烁了好一会儿,终于消停了下去。青瑶却并没有将其放下,仿佛还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在隔了四五秒过后,那屏幕又一次亮了起来。

这是第四通电话了。

身旁的laura却终于按捺不住了自己那不得纾解的困惑,再一次问道:“真的不接吗?这可是齐琅先生的电话……”

青瑶闻言,垂下了目光。

这一通电话,她不是不想接,只是真切地有些胆怯。她现在已是一团乱麻。

“laura,你替我接吧。”

话音方落,她却徒自愣了一瞬。

为什么她会知道眼前这个女管家的名字?为什么这个名字竟会如此自然地,就从她的嘴里念了出来?

这些突然闯进她脑中的记忆……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可是……”

laura的目光犹犹疑疑地徘徊在青瑶和她手上的那部手机之间,一时间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回应。

她是不忍心拒绝青瑶的这番要求的。对于面前这个因着不知名的缘由常年患病、却拥有着美好人格的女主人,她向来在心中充满了怜爱,因而对于她的所有请求,laura自然几乎是有求必应,哪怕是她前几日任性地不想要吃药这种行为,也是宽容而无奈地便包容了过去,没有责难,没有刨根问底,更没有哪怕一丝的抱怨。

可是laura也不禁想到了齐琅那张疲惫的面容。

两年间,她几乎没有见过他的那个样子。

这个向来精明又有决策力的男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哪里会像前些天那样方寸大乱,不顾后果?

听闻当年齐氏公司适逢变故,他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支起了他父亲当年遗留下来的这个庞然大物,在其摇摇欲坠的边缘地带力挽狂澜。而后用了整整九年的时间,将在阴诡地狱里暗流涌动的董事会重新洗牌,一点一点拔除了不属于他的势力,将异己或明或暗地踢了出去。

终于将整个公司上下终于整顿清明之后,又开始战略性拉拢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结成同盟关系,慢慢垄断了上一层的供货渠道,同时联结这些同盟企业以更高的薪资条件诱惑着对手公司的高层员工,使对方或迟或早地带着对家企业里的尖端技术与经验流向他们日渐肥沃的原野。

就这样,在年复一年之间,潜移默化却又明目张胆地削弱了他明面上的几个大型竞争对手公司的企业实力,使齐氏公司在因其父亲去世而沉寂两年过后,再一次回到了这个领域里屹立不倒的位置上。

对此,她虽未亲眼见过,可做了他两年的管家——她一点也不会怀疑这个男人会有这样子的能力,甚至她只要堪堪听一道那些对他的评说、看一眼那些报道他的文字,就能想象到齐琅在资本市场中那叱咤风云的模样。

大抵这个男人此生之中,能令他如此混乱的人,便有也仅有青瑶一个了吧。

齐琅很快退掉了酒店,买了最快一班回a市的航班,提着那轻便的行李就赶向了机场。

就在齐钰电话告知了他青瑶已经联系上、并和laura再三确认了她的的确确是安然无恙地回到家中之后,他这颗悬了几日的心才终于落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他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在痛楚与孤独之中无尽地徘徊着,就好似坠入了一个冰冷的泥潭,四周只有向下的沼泽,荒芜得连一颗尚有生命的树也没有。这泥潭实在太寒冷了,冻得他浑身僵硬,好不容易伸出一只手来,却也只有满目疮痍,能紧攥之物不过是些不断包裹着他下坠的湿土,只有永恒的下沉,无力的挣扎,和无止无境的黑暗。

上一次……在他的记忆之中,上一次有相同的心情,大概还是6年之前了吧。

这个时间点,李瑾茹他们想必比他记得清楚。

那一年,他25岁,青瑶21岁。如今此情此景,与那时是何其相似。

飞机引擎的声音在耳畔轰鸣作响,他侧头,看了一眼那小小的机舱窗外飞速后退的光景,脑中的神经好似也随着这庞然大物一齐飞了起来,伴随着失重、晕眩与倾斜,朝着他心系之地奔了回去。

平稳过后,他伸手将遮光板拉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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