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梦境(7)
◎dreama
“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又一次在梦里醒来。
眼下的时间与空间都只是稍稍变换,戏目演到了下一折,过场黑幕总是无关紧要。
她低下头去,才看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个坚硬之物——那是一个形状如老式手机一般的物件,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白的屏幕,看不清晰上边究竟写着些怎样的信息,只隐约看得到那里面所显示满格信号的图标,在耀眼的日光间悄悄隐下了形状。
意识与回忆似乎还在梦里翻腾,走马灯一般地在她的脑中闪过一些无足轻重的场面,却也很快地消逝了。
那画面中有闪过齐钰的身影,似乎耐心地衔接着她的上一场梦。故而显现的,是他笑着和她挥手的模样,目光之中带着关切与期许,令她只需稍稍细想,就知道这一张画面中隐藏的剧情,正承合着他们在上一场中说好的约定。
他们说好了,让他先行回到酒店简单收拾一番行李,而她去到c大“办理退学的事宜”。办完后,他们便一起回到a城,从此再也不分开。
可是现在,她却食言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要遵守约定。
穿着淡绿长裙的她,此时正站在一个难以被注意到的角落里,低着头,似乎在把玩着手中那只小小的机器。
这幅画面大概没什么闪光点,因而在梦中极快地闪过了,继而接上了一张无穷无尽的漆黑之景。
那里边连一点明亮都没有,幽深得似乎连光都可以全数被吸进去。它亦是一闪而过,只当自己是模特t台上那些简短的定点,带着一脸高深莫测便走远了,让人摸不清头脑,可记忆却又在这一刻叫嚣了起来,将这黑暗中她所感知到的狭窄与晕眩全数涌入到脑海之中。
那一刻,所有的失重,迷茫,不适,恶心都恣意地参与到这个梦境里,使她这一个好似附身在主角身上的旁观者竟有了无比真实的体会。
她又开启了那条“通道”。
紧接着,她就从那片黑暗中走了出来,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时间与空间都乖巧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她这个掉进了维度缝隙里的梦境主人,继续推动这接下来的一切剧目。
梦里的她喘了些气,似乎是经受了方才那一幕黑暗的折磨,现下感到精神与□□间的不适。可她也已然习惯,故而没有过多的犹疑与踟蹰,便依着记忆中从这个角落至餐厅的路线,回到了那座砖红色大教堂的对面。
……
她拉开了大门,几个服务生在里面身形笔直地行走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进入。
于是她微微打量了一番内部光景,在看到其中的一个服务生所处的位置之后,便启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看到那服务生微笑的表情,和他恭敬的喉音。
“请问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不用了,麻烦给我账单就好。”
“好的,那请稍等一下。”
这番对话结束过后,那服务生便转身离开了。同时,她也在此刻走到了那张餐桌旁边,轻轻坐在了椅子上,谁也没有看到她。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不再是齐钰,对面分明是个女人,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眉目沉静又美好,眼底还有着些肉眼可见的疲惫之意。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因而还有些初出大学的青涩,可她又是那样的气度清华,连窗外的阳光都忍不住多落了些在她的脸上,照得她原本就如凝脂一般的皮肤显得透亮而细腻,细小的荧光在她的皮肤之间如精灵一般跳跃着,让这梦中所有的美好都聚集于此,慢慢俯首,敛在了她的眉间。
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巧在此刻震动了一下,攫住了年轻女人的目光,于是她很快的垂头看去,表情似乎微微一滞——那大抵是一条会令她感到惊诧的信息,否则以她对她的了解,她不应会如此轻易地便流露出自己的感情。
梦中她的意识似乎是在这番情景中受到了什么莫名的刺激,于是一阵一阵的,将这种刺激产生的微弱痛感传输到了脑神经之中。
梦境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模糊而动荡,几乎要因为她的醒来而全数崩塌。
但终究没有,大抵是夏天的风温柔而凉爽,不曾间断地穿行在卧室之中,抚慰着她这样耽于梦中的人,使其心绪与意识都慢慢沉沦,才终于使那些光怪陆离的梦继续了下去。
这个场景……她还记得。
那一刻的那一封来自“陌生人”的邮件,她也记得,就连上边的内容,她都还能勉强地重复出来。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原来在那个时间点上,在她的对面,另一个她竟然也在那里,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维度里,与她遥遥相会。
她还来不及思考太多,这梦境的齿轮便继续转动了起来。
梦中的她静静看着对面年轻一些的自己。后者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复邮件那一头的人,模样认真又美好,希望和光都洒在其身上,故而令她不禁露出了一个颇为复杂的笑意来。
“你好,初次见面,青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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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eamc
“咚咚。”
“咚咚咚。”
“咚咚。”
“……进来。”
在敲过三下门才终于得到这声应允过后,老赵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门把,走进了里面这个只亮着一盏台灯的房间。
这房间还算宽敞,两面的窗已被人用遮光的窗帘给挡住了,故而外面究竟是怎样的光景,里边是全然看不见的。
窗帘似乎成为了将这两个世界隔绝起来的工具,无论那一头有怎样的流水声,风声,花香,雨雾,亦或是车辆鸣笛的声响,都无法再进入到这个房间之中,只有那盏台灯的微光,还有金属偶尔发出的碰撞声,以及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组成了窗帘这一头的这个禁闭的世界。
屋中唯一的光源前坐了一个人。
因为背对,因此看不到他此时此刻究竟用着怎样认真又偏执的神情去进行着手中的事情。
但老赵是猜到了一点的,尽管以他的认知和学识并无法完全地弄清楚齐琅将自己关在这房中将近三个月来究竟是想要做出些什么,但是对此,他总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不祥甚至颇有种迷信的意味,大致是因为今日自己的右眼皮总是时不时跳动的缘故,又时常在半夜中骤然醒来,因此,才让这个上了些年纪的老管家最近总难免有些心绪不宁。
齐琅背对着老赵,那头浅棕色的短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了起来,彰显着这转瞬即逝的时间。也因为这屋中没有阳光的缘故,昏暗幽深得令那些发丝也再无法发出曾经那动人的光泽。
听到开门的声响,齐琅也便放下了手中的忙碌,转过头来,看向来人。
他的目光依旧是清冷的,却比起从前多了几分无以描摹的疲惫。
“赵叔,东西都买到了?”
老赵此时右手正撰着他所提及的东西,被一个中等大小的塑料袋装了起来,但是老管家提得轻巧,故只猜测是一些零碎的物件而已。
“买到了,我的大少爷,你要的全在这里了。”
说罢便走近了些,将那个袋子递给了齐琅。
他接过,稍稍颔首,便回转身去,继续了老赵所似懂非懂的那些研究与制作。
可是老赵迟迟也没有走开。
按理而言,照他对齐琅的了解与自身性格,他理应是在送到对方所需的材料过后,便很快地离开这个房间才对,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有打扰到他的嫌疑,从而引起齐琅的不满。
但是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一反常态。
齐琅进行了一会儿手中的事情,也便注意到了这一点。
遂而微微侧眼,问道:“还有事?”
老赵咬了咬嘴:“我回来的时候,又看到那个女人……在门口等着,已经快一周了。”
这对他而言并非什么大事——因此他听了,只毫无反应地转回了头去。
顾天柏也好,还有老赵口中这个从两周前开始跟随老管家找到了他们的居所、并开始守在门口等待着能和他说上一次话的机会的女人也好,仿佛这些无关痛痒的人与事,之于他,也及不上手中的一个小小零件而已。
“我最近很忙,赵叔,你去处理。”
“可我前几天已经和她苦口婆心地说了好多次……”
老赵有些委屈地解释道。
闻言,齐琅只回头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逼仄而漠然,令后者在接触到这种目光之后,不禁浑身一震,立马咽下了之后那些诉苦又无奈之话,转而变作一句——
“呃,那、那我现在再下去和她说一说,少爷你你先忙啊。”
说罢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啪”的一声带上了门。
再一次打开大门的时候,那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女人仍然站在家门口,没有任何呼喊,亦没有任何的动作诡计,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在看到他又一次从门口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老赵走出了那堵围墙的大门,反手又将其阖上,随即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这个顽固的女人,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女人却是丝毫不知他此中心思,只带着希冀地问:“他愿意见我了吗?”
老赵闻言,回以一个不屑的嗤笑:“我之前好说歹说地劝你,你倒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你说说你啊,连个姓名也不告知,更不说为什么非得跑来要找我家少爷谈谈。你当我少爷是成天混吃等死的闲人啊?想见就见……少爷天天那么忙,哪有时间理会你。”
女人一听,咬了咬唇,竟有些着急:“我知道这看起来很匪夷所思,可是……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齐先生谈谈,拜托您一定要帮帮我好不好……”
“我帮你?我要怎么帮你啦,”老赵翻了个白眼,想着自己居然因为这样一个不知来头的女人受了齐琅的一个冷眼,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家少爷说了没时间见你,你要是报个名字和目的,我还能勉强帮帮你,喏,可你什么什么都不说,他哪里有那时间去理会一个没名没姓的陌生人。嗨呀,不是我说啊,咱们还是拉倒吧。”
“……”
她闻言低头,目光也随之沉了下去,露出一副犹豫的神情。
“真不愿说?”
“……”
“得得得,那真拉倒了。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耽误我时间了!”
老赵见她似乎依旧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想法,心中生气,便再不愿多与她浪费一番口舌,就要转身回到屋中了。
“等等!那个……我,我……我说。”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终于又传来了那个女人妥协的声音。
她似乎是经过了一番与过去那个自己的鏖战,又在老赵的言语刺激之下,最终败下阵来。
“麻烦您告知一下齐先生……我的名字叫做……laura。”
老赵的脚步稍稍停顿。
“我来这里……其实是想……是想告诉他一些……关于当时那场车祸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