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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玉公子

“哪个道长教你杀人了?这般的丧心病狂!”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千代,对妖类简直恨得牙痒痒。

闻言,百里游祁嘴角微动,却在瞥到雪倾谊冷峻的面容后,生生咽了了下去。

立在一旁的百里泽,眼眸中的火花却越烧越烈。

原来之前的鸡犬不宁,也是这妖害的!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要由姑苏百里家交代冤仇。谁料千代依旧不依不饶,眼尾上扬冷觑着雪倾谊,言辞颇为狠厉:“承安哥,你说这道士莫不是?”

“是你祖宗!”一直旁观的妖妖,此刻没好气地怒怼。

这个千代不分时候的阴阳怪气,当真可恶!

“哼!”

怔怒之下,千代恍然大悟地瞪了她一眼。

什么南禹国柱惊艳绝才,不过靠装清冷自矜的皮相,来诱惑这些痴女为其出头罢了!

实在忍无可忍,他身侧的东方飘飘再也没什么好脾气,干脆从后面一把推开他:“原以为你和千家人不同,没想到亦是如此的促狭,算我眼拙!”

话音未落,千代的表情瞬间垮下来。

飞快伸出去的手,也被东方飘飘打落在半空。

气氛变得尴尬又古怪,饶是根本不在意的雪倾谊,都被双臂垂在身侧,含泪隐忍的千代错愕。

这千家小子自尊过重,却又自谦不足,心里一直记着他十六姐,倒是有些重情,不知假以时日成何模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璃珠还是你来给大家答惑吧!”

雪倾谊扫了眼百里父子,心头悄然闪过一丝憾意。

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挺像父亲的。

尽管雪倾谊好心相助,但璃珠对他依旧无感,只是念在雪道长的份上,语气才略微和缓:“当日,这奸贼联合妖道欲置我于死地。深陷囹圄,自救无门,幸得客居于此的雪道长识破诡计。”

璃珠浑身发抖地指着百里游祁,目红声竭:“若不是你蓄意欺骗,如今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百里游祁显然有短处落在璃珠手中,眼瞅着纸包不住火,温儒老者突然发狂似的变了脸,厉声命令自己儿子:“泽儿!赶紧杀了他,快杀了他!”

“父亲,我如何能呢?”

一个是丧心病狂的妖,另一个是魔魇狰狞了的父亲,满头雾水的百里泽简直要头裂。

“妖笼!”神思已恍惚的百里游祁,目光如炬地看向东方飘飘,随后竟在众目睽睽下风度全无地跪地求饶:“三娘子,你说过会帮我的,求求你帮我!”

一派胡言!

哪儿来的三娘子,百里家的老族长显然已疯癫。

变故来的太快,东方飘飘压根没回过神。未等她有所反应,只见素日持重和善的老族长,如鬼魅般凶狠的朝她扑来。

这一举动当即骇得千代脸色铁青,可惜未等他上前去保护,雪倾谊就将百里游祁牢稳地“请”扶到椅子上。

“竖子,你想做什么?”

被死死禁锢住的百里游祁,拼尽全力地挣扎,然而却丝毫动弹不得。

笑容如春风拂面的雪倾谊,长腿轻迈,蜂腰微弯,伏在他耳畔冷声轻笑:“老族长还是好生歇息,切莫断了心脉,安心听故事即可!”

雪倾谊的惊世骇举吓得众人合不拢嘴,来自四面八方审视的目光转落在璃珠身上,逼得他不得不面色堪湛地凝向雪倾谊。

谁知雪倾谊不仅不理解,反倒冷言添堵:“如今还有什么可顾虑的,他既不仁,你也不算无义!”

黑眸如珠,俊颜黯然的璃珠暗瞥了眼百里湘,随后迅速偏过脸去。

沉默良久,才将一桩尘封多年的秘事揭至人前。

那还是三十多年前,碧叶新裁出的阳春三月,恰是江南好时节。

从南归北的璃珠公主,因为不满长老们的安排,中途便在一片美丽的桃林里擅离队伍。

等到她的族人们回到了北地,才遽怒地发现公主竟是婢女假扮,原本洽淡的事也因公主的逃脱被迫搁置。

北地的第一王将并没有为此记恨,甚至还派手下不分昼夜帮助寻觅公主。

然而为时已晚,公主在人间消失,如雨滴落汪洋,再无半点音讯。

这璃珠,原是南鸦一族的至尊公主。她生来既众星拱月,生平亦未受过什么委屈。

可在人间讨生活,压根不像王将书信里写的那样。

不过比起未来的束缚,吃点苦头不算什么。

璃珠为此感到庆幸,直到偷捉小羊的她被猎户追杀。

来不及变成人身,又不懂得灵活反击,仓皇之余她的翅膀竟被猎人射中。

从空中急速降落的刹那,璃珠不免暗恼自己的任性,早知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跟着长老们去北地。

直到最后,幸运的她掉在河渠边,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就在她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之际,那寻了数遍均无果的烦躁猎人兀自牵着细狗离开了……

江南春水碧于天,桃花缤纷扑面香。

这日正巧,姑苏百里家的玉公子又要出门看病。

宽阔舒适的马车内,俊美病弱的玉面郎君手握着书卷,不时攥拳掩唇轻咳。

帘外闻声而动,传来小厮十分忧切的问候:“公子,您还能撑住吗?”

俊逸的郎君扬眉微挑,继而垂眸狠狠地抚着袖口,许久才闷声道:“无碍,到前面停下透透气。”

小厮忙嘱咐车夫,众人忙搀扶着玉公子下车。待见他神色如常,仆从们心间的大石头这才倏然落地。

这玉公子本名百里游祁,正是姑苏煊赫世家百里氏的嫡子。

可惜这般的玉人,却自幼体弱多病。

故而江南一地,尤其是姑苏城内多年来泛起不少蜚语。

传闻皆是:玉公子定活不到及冠,姑苏百里气数将尽,届时定会易支而立。

不知是不是触景生情,但见满地落英委自成泥。百里游祁忍不住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缓缓捏起枝头一片茵粉。

“春林花多媚,艾草知暮霭……清风不解人,我百里游祁还能有几个年头呢?”他重重碾碎手里的花瓣,暗叹自己绝不能死。

不然枉费他娘生前所付出的一切,最后都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知道,他可是她的独子,怎会让她失望呢!

那个可怜的,被他父亲薄情辜负的美丽女人。用她所谓的大度,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许。

唯有他,她的亲生儿子,知晓那慈眉善目背后的丑陋苍夷。

人都道:百里族长英俊多姿,妻美妾娇,可惜子嗣单薄……

可那一个个未成形的婴孩,谁又会想到皆是她的作品呢!

就连他向来谨慎小心的父亲,都不知在何时被她灌下绝嗣汤。

最毒妇人心吗?

或许不是,她只是不爱那个男人了。

所以,后来当她失手打翻烛台的时候,百里游祁便彻底对人事寒凉毒恨。

火光一片中,热浪熏得他卑微低贱,苦苦哀求不仅唤不来母亲的怜惜,甚至她还犹觉不过瘾,立在一旁冷眼观着亲生儿子病体残弱地摸爬滚打,在烈火熊熊中她笑得开怀张扬。

“负心人,我要让你断子绝孙!”

可惜,最终他还是青出于蓝,被烧死的是她。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才知道自己并非生来病魔缠身,而是她——这位生身母亲经年累月地投喂剧毒所致。

多年药罐终成残,直到她死后很久,他也没能恢复健康。

思绪随着满目红蕊远去,又被雀鸟微弱的哀啼唤回。

不知想起了什么,百里游祁敛容屏退仆从,神色难掩愉悦地朝溪边走去。

虽然连走几步都会令他气喘吁吁,但当他再度抚摸到袖口里的东西时,俊逸的脸庞瞬间闪过一丝阴鸷的快感。

半个月前,他父亲最钟爱的那只雀鸟遍寻不得。许是太过思念,为此他父亲终日食不安寝。

想到缠绵病榻的父亲,他心头不由得一阵松快。

此时那只奄奄一息的翠鸟正不住地啼叫,实在是聒噪至极,于是他紧攥着那纤细柔软的鸟颈,忽轻忽重地下力,使得宽大的衣袖里顿时扑扑腾腾。

折磨了好几日,其实他早就腻烦了。

正待他要下死劲儿时,却忽然听到溪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

歹念赫然飘过脑海,百里游祁不由得半眯着眼睛,嘴角兀自扬起,快速从腰间拔出雪白锋利的短刀。

随着他无声走近,眼前的画面,不禁令他遽幽地定在了原地。

不远处的溪石边,此刻正躺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潺潺溪水不断冲刷着她白净柔美的面容,细腰薄肩,蹙眉红唇就这般随春风生生刻在他眼底。

凝着女子混沌痴语的软唇,看得他神情恍惚,直至那对惊眸蓦地睁开。

女子慌乱的神情难掩其孤苦柔弱,目光诧愕地对上他来不及掩饰的神态,继而显得越发惶恐。

“你——你是要杀我的吗?”

小鹿般的水光潋滟,怯生生的嗓音似猫抓痒在心口。

眼见对面人久久的沉默,可怜的璃珠掩着胸口缓缓撑起,咬着唇喃喃辩白:“小羊我没捉走!我就是太馋了想吃口肉,求求你放了我……将来我返还北地定会报答你。”

四目相融的视线里,他何止不会放了她,更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她。

报答么?

那他要现世立报!

动作比脑快,他麻利地用刀偷偷割断绑着雀鸟的腕绳,趁其不备反将鸟攥握在手里。继而理理衣衫,含笑快步上前,只是目光显得极为无辜。

“姑娘在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说着还解开外衫,面朝外侧而立:“若不嫌弃,还望姑娘及早披上。”溪水寒凉,她怎么受得了!

如此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璃珠抬眸又见他生得俊秀羸弱,这才大着胆子走到他身旁。

“咦,你的小鸟快没命了。”她素手拢着衣襟,倏然间女子独有的清香掺和了他外衣的药味,似有若无地飘荡在鼻尖。

饶是他向来黑沉漠然的眸子,此刻亦变得波动缠绵。

百里游祁鬼使神差般朝她伸出掌心,略带怅惘地说:“这是我刚从路边捡到的,姑娘可是喜欢?”

看着挣扎喘息的雀鸟,璃珠如有同感的摆摆手。

继而孩子气地附在他身侧,抬眸莞尔一笑:“要不,你还是放了它吧!”

闻言他心下凛然,嘴角噙着丝笑意,抖抖手挥走那可怜的禁脔。

只是此时的璃珠,却不会懂得面前这位玉面公子心底的鸷想。

行善积德,可不是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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