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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端倪(五)

小曲蹲在庙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遥遥天地一线间的白衣身影。

知蘅抱着药轻轻落在她面前,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凝重。

她问道:“你会煎药吗?”

小曲点点头,接过知蘅手中的药包后便跑去倒腾了。知蘅则站在原地思忱一番,随后走到虞钦身侧,看着少年通红的面颊犹豫再三,还是将手覆了上去。

她体质寒凉,指尖都是碎雪般的凉意,在此时却解了燃眉之急——虞钦正烧地不痛快,睡也睡不安稳,额头上倏尔贴上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便不由得凑近了几分。

他的脸颊发热,烫得知蘅手指微微一颤。

少年像只小兽般乖顺下来,不存在的耳朵似乎都服服帖帖地垂在脑袋上,蹭了蹭她的掌心。

知蘅:……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这么粘人来着?

只要知蘅将手挪开几分,虞钦便不舒坦地哼唧上两声,逼得她只得再将掌心覆上去。小曲捣鼓好了药,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药包走过来,比划着意思先给他的手臂换药,然后再喝药。

知蘅轻手轻脚地拆开少年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手臂,随着最后一层布料揭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她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心。

小曲只瞄了一眼,就觉着这场面太吓人,放下药后一溜烟跑了。

他整个手臂都肿胀起来,两个骇人的孔洞晾在那里,伤口的周遭已经被血浸成了黑红色。知蘅捻起药包里的粉末来,小心翼翼地撒在上面——虞钦动了一下,似乎是被药性刺激到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看得并不真切,眼前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受了伤的人总是会脆弱些许,恰比此时的少年,他费力地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可是两眼却是灰蒙蒙一片。

知蘅飞快给他上完药,而后指尖凝聚了一股凉气点在他的手臂上,好缓解些灼烧一般的痛感。就在她准备重新包扎时,就听得虞钦含糊不清道:

“我……好冷……”

知蘅顿了一下。

冷……是因为自己吗?

她不动声色地准备离远些,谁曾想少年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虚虚地握住了她的指尖——并没有用力,知蘅只要轻轻一抽便能挣脱开来。

可她到底还是没这么做。

虞钦正看着她,费力地眨着眼睛,难得地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不谙世事来。他喃喃道:

“我快死了吗?”

“我……我不想死,我还不能……”

知蘅垂眸不答,被抓着的那只手反握住虞钦,另一只又搁在了他的额头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本来想这么说的,可是看到少年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后还是把话撕扯干净咽了下去。

不多时,虞钦便沉沉睡去了。

知蘅见他安稳了下来,脸上的热气也消散不少,这才放心地起身,看向一边欲言又止的小曲。

小姑娘的目光在她与虞钦之间徘徊了几个来回,两手绞在一处,惴惴不安地抿着嘴。

知蘅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小曲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认命般地闭了闭眼,比划道:山上有狼,他被咬了。

狼?

知蘅稍稍蹙起眉心,她麓霞山上何时有狼了?

不过虞钦手臂上那两个骇人的孔洞确实是狼犬一类的手笔,知蘅便不再过问许多,抬手在附近设了个结界以保护二人安全。

小曲则和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一直是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知蘅处理完,又交代了些上药的事情,便也不做多留。

——蓬莱那边还有个麻烦要处理呢。

蓬莱,麓瑕宫。

知蘅回去时,发现宫中一片寂静,化冰成雪两个小孩满脸焦急地站在外头,而院内则站着一个传讯的天官,见着自己后装模作样施施然一礼,道:

“请麓瑕真君往留月台一去。”

知蘅眨眨眼,问道:“敢问这位……仙使,发生何事?”

那天官故作高深不肯细谈,只是催促她快些动身才是。

成雪对她使眼色,又是瘪嘴又是摇头的,还暗中指了指屋内——也多亏了知蘅了解她,不多时便猜出来这事又与杨昇有关。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满心无奈,只得应下后匆匆赶往留月台。

论起这留月台,知蘅并不想接近许多——那处类似于凡间的大理寺,专查一些大逆不道有违仙格的事情,一旦定罪,便会被直接从留月台上扔下蓬莱,落入一望无际的三千水中自生自灭。

负责掌管留月台的人乃为七禄星君,此人不甚抛头露面,但判罚极其苛责,乃至于不少仙家都谈虎色变,不愿提及分毫。

知蘅到留月台时,眼前的便是一众位高权重的神仙们。

她粗略扫视一圈,发现不仅止川在场,甚至连苏让与那位德高望重的荆云门师尊——御溟元君——也在场。

留月台呈圆台状漂浮于半空,四周是几根威严宝柱,而宝柱之下水声潺湲,有状如瀑布之水一泻而下,汇入三千水之中。

台中则是一圈凹地,杨昇正被两名天兵扣押在此处,而再往外一围是立起的屏障,屏障之后的浮空高台上正落座一人,法令书目漂浮在其侧,手中亦捧一卷极长的卷轴,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规则条例。

那位便是七禄星君。

几位仙家则落座于低一些的平台之上,皆是面色不善地俯视跪在留月台正中瑟瑟发抖的杨昇。

“麓瑕真君到——”

随着传令仙使话音落了地,垂着脑袋的杨昇如同收到了什么信号般仰起头来,双目赤红地看向知蘅,费力地扭动起上半边身子来喊道:

“真君!我冤枉啊!”

知蘅轻悠悠地落了地,并未理会他许多,先朝着四面高台之上的仙家众施一礼,随即问道:

“敢问……发生了何事?”

七禄星君不紧不慢地将视线从卷轴上移开,单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解释道:

“罪者杨昇,借邪门歪道之法伪造仙名,乃为大逆不道。”

“论理,当是要被废去灵根,扔下三千水之中去。”

知蘅微微一愣。

伪造仙名?

她看了一眼杨昇,那人死死咬着下唇不说话,不由得让知蘅想起先前他在麓瑕宫中种种怪异的表现,只是……

她确实没料到这人居然有伪造仙名这个胆子。

七禄星君又慢悠悠地道:“关于此事,麓瑕真君可知晓?”

知蘅摇头道:“并不知晓,只是此人与我凡家有些许联系,便先由我带往麓瑕宫中照料一段时日。”

七禄星君点点头,又看向面色不虞的苏让,道:“那关于罪者口中的摘星门弟子,灵毕真君可知一二?”

苏让正死死盯着杨昇,好像要用目光当场把他钉死在留月台上一样,若不是看在七禄星君的面子上估计就已经亲自下去拽着对方的领子逼问了。

好一阵后,他才回答道:“我已派人去查了,不多时便会有结果。”

七禄星君意有所指地应道:“如此甚好,相信灵毕真君定会大公无私,以大局为重。”

苏让冷哼一声,不吱声了。

“证据确凿,那便定罪罢。”七禄星君勾勾手指,一枚竹简缓缓飘到他面前,就当他准备书写罪名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御溟元君却开口了——

“且慢。”只见高台上一唇峰朱红的美艳女子站起来,头戴珠翠身披绮罗,自带庄严高贵之相。她缓缓上前几步,道:

“杨昇如今并未获取仙格,按理来说,他还只是我荆云门下的修行弟子。”

“如若按照留月台的规矩来,未免有失偏颇。”

知蘅遥遥看了御溟元君一眼——她这是打算保下杨昇?

七禄星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事情,颇为意外地挑挑眉。

御溟元君论资历是现如今几人中最老的,甚至连他这个主判人都要礼让三分,于是他暂且将竹简放下,道:“那依元君的意思……”

御溟元君缓缓道:“将他送回北溟山荆云门,门中自由处置之法,况且此人身上那邪门歪道之法还未查清……”

说着,她看了紧皱眉头的苏让一眼。

“还当从长计议才是。”

七禄星君沉默了一阵。

御溟元君说完后便从容不迫地坐了回去,似乎是断定对方一定会按自己说的来——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七禄星君便悠悠然道:

“元君言之有理,那便将此人灵根废去,钉入魄钉,再交予荆云门自行处置。”

听到魄钉两个字,杨昇的面色白了个彻底,开始一个劲儿地摇起头来,嘴里大喊着“饶命”之类的话。

魄钉如其名,便是将一根半尺长的钉子钉入魂魄之中,昭示此人违犯天条,彻底断绝其修仙之路,但行修行之法,那必是要承受万箭穿心蚀骨之痛。

知蘅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天兵取来那骇人至极的魄钉,耳边徘徊着的是杨昇愈发凄惨的叫声,终究还是没忍住偏过头去,避开那叫人心惊胆战的场景。

只听“叮”的清脆一声,杨昇的惨叫声瞬间停了。

她似乎都听到了魄钉穿破血肉,刺进骨髓的声音,不由得闭上了眼。

留月台的水流声依旧潺潺,讽刺地静谧和缓。

半死不活的杨昇最终还是被御溟元君带走了,似乎是要由元君亲自审问后再交予荆云门。知蘅有些出神地走在留月台外的廊桥上,一时有些失魂落魄的意味。

这还是她近百年来第一次亲眼见到处刑的场面,仙家众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那要人命的罪名只需寥寥几笔就如同大山般地压了下来。

她没来由地一阵发冷。

就在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是时令司主止川。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自己,如同方才那吓人的场面不过家常便饭,开口道:

“真君应当有问题要问我。”

知蘅颔首,上前去与他并肩走着,道:“是司主发现的吗?”

止川不温不火地道:“他撞上界门时我便有所怀疑了,此人周身气息与蓬莱实在不相容,便多留意了几分。”

知蘅自嘲般地轻轻笑了下,道:“如此看来,还是我修为太浅,没能及时发现。”

止川不置可否,而知蘅则想起了什么,将话题岔开道:

“我前段时间往凡间走过一番,在那里……发现了些不对劲的东西,还望司主能帮我定夺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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