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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池渊(六)

樊都,池渊楼。

了风一手支着脑袋,懒倦倦地掀起眼皮来,又想起了那灵识之境内虞钦说什么也不肯拔剑的举动,免不了又是一笑。

倒也有趣。他私下想着,脑袋里却忽地划过一个念头,了风细细琢磨推敲了一番,而后明白了什么似的长长“哦”了一句,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毛来。

——该不是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吧。

他正拿虞钦那点子小心思取乐,身后却忽然传来阵阵凉风,扭头看去,竟是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而一人正负手站在窗前,不发一言地瞧着自己。

那人戴着纯白面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池渊楼第九层,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好打发的角色。

了风却丝毫不惧,不过是稍稍偏过脑袋来赏对方一个眼神,道:

“现在才找过来,你们这速度不行啊。”

那面具人不应声,只是伸出手来向他要什么东西。

了风看了对方半日,忽而嗤得一声笑道:“做什么?跑我这里来撒野了?”

那面具人终于开口,竟是个冷冰冰的女声——

“交出魔魂。”

了风看都懒得看她,只是将装着郑辰魂魄的小瓶抓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道:“那郑辰的魂魄呢?”

他狡黠地勾起唇角:“阁下好歹身为魔教右护法,怎得如此轻易就弃同僚于不顾?”

冰锥凛冽至极。

知蘅只觉得那一瞬间的时间被无限拉长,耳边无休止地鼓奏起激烈的心跳声——似乎只有一个呼吸之间的功夫,思绪骤起将停,最终破碎为一片空白,唯余死亡的钟响。

她望着那迫近的冰锥,忽然想着,要是这么死了,连带着魔魂一起消散了也不错。

而就在此时,眼前蓦然闪过一片黑色的衣角——

知蘅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后背接触到冰凉绵软的积雪时听到了清晰的布帛撕裂之声。

她愣神地倒在冰雪上,睁大了眼睛看撑在自己上方的黑衣青年。

风雪骤停。

猎猎寒风安分下来,托举着莹白的雪花不疾不徐地落在青年肩膀上,濡湿了一小片黑色的衣衫。

他用手肘艰难地撑起身子,颤抖地宛如要将整个骨架都抖碎了一般。

三根冰锥不偏不倚地刺进了他的背后,毫不留情地穿身而过,滴着血的尖端距离知蘅胸口只有一寸之远。

那滴血摇晃半分,行将就木地滴落在知蘅洁白的衣服上,霎时绽开了一朵红梅。

知蘅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

天地之间早就是静谧一片,只有他——只有他一个,黑的,红的,突兀地点染了满身的血色。

她稍稍张开嘴,血腥气便登堂入室地充斥了整个鼻腔,虞钦喉咙里传出低哑黏连的闷哼声,整个人抖如筛糠。

“虞……”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徒然地伸手去小心翼翼地碰他颊边的一滴冷汗。

黑衣青年似乎连意识都被疼痛占满了,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知蘅神出来的手——或许是太疼了,他只犹豫须臾,便试探性地把脸贴进了仙人微热的掌心。

仙人的手心也是热的吗?不……或许只是自己现在太冷了。

虞钦忽然就累了,满身骨肉都被冲垮了似的,疼痛感决堤而来,他快受不住了。

随着知蘅拿回灵识之境的主导权,那些冰锥也逐渐消散,周遭似乎又回到了一片祥和的平静之中。

虞钦终于支撑不住,随着冰锥消**子一歪——知蘅慌乱地把人抱住了,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手正不自觉地抖着。

殷红的血液自三个骇人的伤口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不多时就将他们身下的白雪染成了妖冶的红。

黑衣青年无力地倒在仙人怀里,连呼吸都是痛入骨髓。

“仙君……”他精疲力竭地喃喃道——我是要死了吗?

后半句话他没力气说出来了,但知蘅一定只得自己想说什么。

“不会……不会。”白衣仙人焦急地想要催动仙法——可周身大穴早在进入樊都时被自己封死了,她一咬牙,正不管不顾地想要解封穴脉时眼角忽然闪过了一丝幽幽荧光。

那荧光似乎是自虞钦体内出现的,在青年破败的身侧盘旋片刻,便轻飘飘地落到了伤口之上,开始修补那骇人的孔洞。

知蘅微微睁大了眼。

这是——

是三年前自己与虞钦在荆云门分别时在他身上留的一道护身符。

她愣神地看着那些荧光碎点勤勤恳恳地落在青年的身上,堵到喉头的滞涩感好容易咽下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讽刺之感。

虞钦似乎是晕了过去,在她怀里安稳地闭着眼,收敛了满身的锋芒,只是个安静到有些疏离的青年人。

知蘅伸手替他拂去了额间的冷汗,低垂着眉眼看他。

她的衣衫被虞钦的血浸湿了,浓艳艳地画上了一抹红,正如这片天地白雪之间,那黑衣青年一般地乍眼浓烈。

万物无声。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知蘅并不知晓,她只顾着盯虞钦苍白面颊,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对上了风玩味的神情。

“嗳哟,这可闹翻了天。”了风好一副袖手旁观的闲散模样,只瞧了一眼虞钦便笑道:“分明拔出棠溪剑便能了的事,他非不听,落得个这般下场。”

知蘅维持着环抱虞钦的姿势,不发一言地看了了风一会儿,视线要比那飞雪还要凉上几分。

“你故意的。”她缓缓道,并没有什么疑惑,平铺直叙地道。

了风耸一耸肩,并不答话,反倒是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他二人,道:“我先前倒是有过几分怀疑,如今算是彻底明了了。”

他自那座儿上站起来,反手变出一方小盒,两指一扣便打开了,里头摆着一丸丹药。

“这虞小公子啊,可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痴情人。”

他将那装着丸药的盒子附身递给知蘅,笑眼弯弯道:“他啊,对麓瑕真君您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知蘅:“……”

她稍稍睁大了眼。

了风满意地欣赏着她的表情,随即道:“把这药给他吃下去,不然这种伤可别想活着从樊都里走出去。”

知蘅打量着那不明来历的药,可如今也确实没什么法子,只得忍着怀疑取了过来,便听得了风云淡风轻的声音道:“哦,这药可不能直接喂。”

知蘅看他,了风则勾起个暧昧不清的笑:“这可是仙丹,直接给凡人吃了可是要爆体而亡的——麓霞真君自己先吞了,然后再渡气给他。”

“不必担心,这药经过处理,不必动用灵穴的。”

知蘅:“……”

她总觉得,了风是有意为之。

了风走之前还十分“贴心”地把门带上了,临走时目光在知蘅与虞钦身上又打量了几番,似是发现了什么新玩具般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

一时间,整个屋中只剩下知蘅和一个面色苍白的虞钦。

青年的体温越来越低,虽然有自己给的护身之法,可也不就这么拖下去,谁知道樊都里冲天的魔气会不会影响到他。

知蘅不再犹豫,将那丹药吞咽后深吸一口气,果不其然一股暖意萦绕在体内,她颇为讶异这药的效用,便飞速凝气与口,垂下眼睫看昏迷的虞钦。

知蘅:“……”

本该是再寻常不过的渡气之法,她为何总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盘踞心间。

不过刻不容缓,她强压下了心底那翻涌的异样,倾近身子将唇贴在了黑衣青年冰凉的嘴唇上。

明明是那么桀骜不驯的一个人,此时此刻的双唇却是冰凉柔软的。

虞钦细微的呼吸铺洒在自己脸上,知蘅觉得有些痒,便缓缓闭上了眼。

她似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渡气之法起了作用,她能感受到虞钦眼睫动了两下,便匆忙拉开了些许距离,半是心忧半是欣喜地看向艰难睁开眼的青年,瞳孔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黑衣青年闷哼一声,半睁开眼看着自己,似乎意识还没有重归躯体,一魂一魄还在外面飘着,茫然若失地望进了知蘅的眼底。

“……仙君?”

他小声道。

他二人离得极近,知蘅一清二楚地听到了虞钦的声音,不由得莞尔一笑,轻声应道:“我在。”

“我……”虞钦眉头蹙了起来,低哑着道:“好……疼。”

大抵是那伤太惨烈的过,知蘅便道:“我知道,嘘,别说话。”

虞钦迷迷糊糊地不知身在何处,倒是真听话地不吱声了,知蘅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再次俯身贴上对方的唇继续方才没做完的事。

她忽然挨近了,虞钦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嘴唇上挨到了一个温软的东西,迷惑地眨眨眼。

周身尽是熟悉的冷香,那是令人安心的味道——他似乎是被安抚了,连四肢百骸的刺痛都在不经意间退了场。

他突然想伸手去拉住仙人的衣袖,叫她留在身边,叫她别再到遥不可及的蓬莱。

这念头浮现在脑中的瞬间,虞钦猛地一眨眼,魂魄尽数归了位。

而待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又是忙乱一吸气——这一动弹直接牵扯到腰间的伤,险些叫他再眼前一黑晕过去。

知蘅只觉怀中青年浑身一僵,便忙直起身来检查他的情况。

只见虞钦呆傻了似的看着自己,两片被亲了的嘴唇上下抖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似乎是恢复气色了——知蘅欣慰地想到,不过眼看着虞钦自耳垂泛起薄淡的绯红,眨眼间就氤氲到了整个面颊,整张白净的脸都红了个彻底。

……莫不是恢复得太好了?

她疑惑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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