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调查

姜乔从进入警局，就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不吃也不喝，更不许别人碰，像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晚上快九点时，路旸匆匆赶来，姜乔好歹不再那么抗拒别人，路旸问她什么她都会点头或者摇头。

午夜，季川捂得结结实实，从警局后门悄悄进来。看到姜乔就红了眼睛，控制不住抱了一下姜乔，很快就离开了，翟萤阻止不及，姜乔只是短短诧异了一下，没什么不适，轻轻叫了声“哥。”

季川蹲在她面前，满满都是自责：“对不起乔乔，哥害了你，我没想到她们会骂你，都怪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姜乔用手摸了摸季川的头发，“不怪哥。”

凌晨即将天亮的时候，姜乔依旧没有睡着，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痛苦黑暗的日子，一闭上眼就是噩梦。

季川身份特殊，没待多久就走了，好歹还哄着姜乔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路旸在她对面打盹，睡得很不安生，满脸都是疲惫。

姜乔把自己蜷缩起来，胃里还是很难受，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眼睛疲惫得都是红血丝，有点发烫，心里也是空空的。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接着脚步声的主人和执勤警察说了几句话，听见熟悉的声音，姜乔心里一震，所有的感官好像又恢复了。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休息室的门口，穿着衬衫西裤，满脸焦急，还带着长途后的疲惫。

看到元皓来了，姜乔慢慢站起来，向她走去，元皓几步跑过来，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感觉到怀里人攥着他的衣服，轻轻颤抖，一会，眼泪就把衣服洇湿了。元皓轻轻吻着她的发顶和额头，轻轻安抚：“我来了，我来了。”

怀里人气息不稳，接着开始小声啜泣。路旸被吵醒，有些诧异地看着元皓，悄悄离开。门口，翟萤靠外杨溯怀里，也有些心疼，好歹是哭出来了，发泄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好。

元皓坐在姜乔旁边，一直陪着她做笔录。问完基本情况，警察递给她几张照片，“我们昨晚翻看资料你确实不知情，但是你爸爸日记里写的你身上发生的事情至今无法证实，所以，以后或许还会麻烦姜小姐过来。”元皓心里一紧，握住姜乔的手。

“今早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证实姜文升的确是十几年前的凶手。这是那三个受害者的照片，你看看认不认识。”

元皓的手被松开，他徒劳地张了张，还是放下。

前几张是她们小时候的照片，**岁的样子，和她第一次遇害时差不多年龄。往后翻，应该就是她们现在的样子了。

第一张那个女生姜乔没见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她正在喂一只很小的小狗，像是流浪狗。

第二张，竟然是林希，姜乔瞳孔放大，里边是藏不住的震惊，她实在是无法将那个活泼的女孩和这么残忍的事情联系起来。

怪不得，听林希和家人通话时口音那么耳熟。

警察看见她这样子，问她：“认识？”

“我室友。”

警察挑挑眉，一字不差地录入电脑。

姜乔没再见到下一个女孩的照片，疑问地看着警察。“她去世了，好几年前，跳楼。”

姜乔心里的异样再也无法掩藏，怎么这么巧？所有这些她都经历过。

林希有接触障碍，她也有。

那个女孩跳楼，她也曾在循环里莫名其妙一跃而下。

那第一个女孩经历过什么呢？冷待还是家暴？

姜乔心里发凉，有些急迫地指着照片问警察：“那这个女孩现在怎么样？”

“她们一家又搬回了老家，前几年是挺爱护她的，可是她轴不过来，寻死觅活了一段时间，天天以泪洗面，说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弟弟。家里人耐心被消耗完了，也不知道怎么对待她，就一直不冷不热。现在她不上学了，整天忙着家务事，她爸爸也算脾气火爆，爱女心切，偶尔气急了会骂她没出息。不过经过警方调解，已经好得多了，你看，这是他们一家的合照。”

姜乔凑过去看他的手机，一瞬间，血色全无，那个男人，是三个大叔之一。

胃里开始抽搐，她好像又跌进了一个玻璃缸，听不真切外边发生了什么，只是耳边嗡嗡得惹人烦。

元皓和杨溯说了几句话，就扶着姜乔走出大厅，刘叔已经在等着了，他俩坐上车，姜乔才缓过来。捂着胃看着窗外发呆。

她想，她已经知道了大概的脉络。

这时，一辆车从警局门口驶入，很快，车上下来了三个人。

姜乔觉得胃里抽搐得更厉害了。

先是下来了一对愤怒的夫妻，接着红着眼睛的林希出来了。

车已经开走了，姜乔却一直扭头盯着林希，连带着对她爸爸的恐惧都不见了。

元皓手掌伸过来，捂住了她的眼：“别看了。”

姜乔顺从地随着他躺在他怀里，眼睛一闭，眼泪就出来了，只有一点点，她真的好难过。

姜乔不知不觉在元皓怀里睡着了，刘叔放慢速度，开得很稳。

元皓看着姜乔不太安稳的睡颜，眼眸深了深，是他大意了，没想到警方速度那么快。

从两年前，他就开始查这件事，先从过路的路人一一排查，南市务工者多，人口流动大，花了将近一年才把这些人调查清楚，与警方结果相似，没有什么进展。

后来他们便换了方向，寻找受害者，同时扩大排查范围，方圆几公里的路人，一定有一个是凶手。

范围一点点扩大，人手派了一批又一批，却迟迟没有进展。前两位受害者非常好找，一个没搬家，一个回了户籍所在地，只是这第三个，迟迟没有进展。

直到季川给他发照片时，他才找到这个女孩，没想到这么巧，刚好和姜乔同寝。看得出姜乔很喜欢她，这是第一次姜乔主动想和谁交朋友。

他想去阻止，却没有立场，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最后只能祈祷林希恶劣一点，让姜乔主动离开。

后来接触了几次，发现林希确实是个挺好的人，虽然还是有顾忌，但看着姜乔明显开心的脸，最终决定不加干预。她开心就好。

半年前，范围扩大到了儿童公园，他们发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姜文升。对方出了儿童公园后，貌似进了一家快餐店，实则直接消失了，所以他们在前几轮排查中一直没有看到他。

听到这个消息后，元皓直接愣在了那里，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

如果他当初不是误选了姜乔呢？他无数次在怀疑，神谕怎么能随意附着在一个人身上呢！如果凶手真的是姜文升，那这一切就都有了答案。但如果姜文升是凶手，姜乔该怎么办，她怎么能接受？

他们仔细查了那一天路上所有的监控，问了能问的路人，姜文升从研究所到儿童乐园转一圈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么可能有人凭空消失呢？元皓把这件事告诉了杨溯，几个人开始细细密密地调查。

元皓无数次飞去南市，每次来都会想起一件或几件事，全部都是关于姜乔的，没有一件是令人开心的。

他的乔乔这些年，活得真的很苦。

第一次踏入那个小巷的时候，他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强烈的不适让他不敢再迈进一步，姜乔血淋淋的样子总是浮现在他眼前。

从那之后，他做了好久的噩梦。

脱敏治疗还是有效果的，几次之后，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进入了，还能到处摸索摸索有哪里不对劲。十几年过去了，本该被人遗忘的罪恶，只有他们还在坚持，希望还她们一个迟来的正义。

望着已经掉漆的粉色墙壁，上边的棒棒糖图案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一半的牌匾仔细看才能看出来是一个糖屋，另一半被一位老板盘下来，和隔壁合并，成了拉面馆。破败的那一半在这条街并不突出，倒闭无人的小店很多。

元皓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就是这里！

姜乔曾经在给他讲过，说她小时候很爱吃糖，姜文升怕她牙齿坏掉一直不给人吃。她无意间发现了这家糖屋，隔三差五就要来这里逛几圈，却不敢天天吃，每隔几天都会用零花钱买上一块没吃过的糖解馋。

久而久之，就和老板熟悉了，老板也经常免费请她吃一点点糖，还会让她在店里看动画片，偶尔也会送她回家，是个很善良的姐姐。

那位姐姐曾告诉她，糖果屋有个后门，可以直通小巷中间，这样就不用再从大路绕了。

小巷附近每个店铺基本上都有后门，市里检查卫生时嫌后门口卫生脏乱差，便都封上了，只有糖果屋是一条漏网之鱼。

后来糖果屋倒闭了，姜乔也再也没走过那里，应该也被封上了。

元皓不确定姜乔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姜文升，但这条线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一条线。

他们找到房东，以前糖果屋的老板回老家嫁人了，这间房子也再没有人租。

房东并没有要来的意思，告诉他们门口的锁不牢固，用力拽就会开。杨溯试了一下，果然开了。

里边只剩下一些粉粉嫩嫩的柜子，大部分都因为太久而破损了，还有老鼠虫子咬过的痕迹。

后门的位置并不隐蔽，进入里间的屋子一眼就能看到。

随手一推门就开了，门后并不是小巷，而是由一个通道通往小巷。通道很深，并不透光，地上还堆了厚厚的灰尘。

和小巷连着的门只有一个锁扣，并没有挂锁。但是门从外面被锁上了，杨溯解释：“这应该是卫生局做的。”

这一趟，一无所获。

之后元皓又带着人来糖果屋查了好多次，依旧没找到端倪。

八月份的时候，他又一次来到小巷，巷子两旁有很多小门，都挂着生锈了的锁，这些都是大路上各种小店的后门。

元皓顺着这条小巷走了好几圈，还有很多雇来的人顺着路一点点查，这一年，他们已经搜了好几遍了，却依旧什么都没查到。

突然，一个锁闯进了他的眼睛，他又跑到另几个门前，仔细查看门上挂的锁。

“陈叔！帮我查查这两个锁！”

只有一个门上挂着的锁不一样，虽然长得很相似，但比其他锁新一点，刚刚一道阳光照下来时，可以明显看到这把锁的颜色浅一点，仔细一看，锁上写的品牌名都不一样。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其他的锁是吉祥牌的，是十多年前某大官的女婿创办的本土品牌，两人暗中勾结，官方渠道所有的锁基本全都是吉祥牌的。仿制品便开始盛行，一时间吉详，告祥，吉羊等牌子出世，连锁形都与吉祥牌一模一样。

十八年前，那个大官被查出接受贿赂，锒铛入狱，女婿难逃其咎，工厂破产，也进去了，市面上也再没有吉祥牌了。

而那个不同的锁，是吉详牌的，锁着的门，是糖果屋的后门。

元皓把结果交给杨溯，就去出差了，剩下的都是警察的事情。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动手会那么快，一个星期不到，就查出了来龙去脉，让他来不及将姜乔护着。

杨溯很快就查到了姜文升购买锁的记录，又在那把锁上检测出了某化学试剂，是□□，和在受害者身体里查到的一致，顺着这条线，很容易就查到了他曾在研究所借了一点□□。庆幸的是，十几年前研究所管的严，即使借一点点也有记录。

真相已经很清楚了，杨溯很快联系青澜警方，联合对姜文升进行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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