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皎洁月色下，几片叶子无风自动，在空中旋转了几大圈后缓缓落下，一片叠着一片整整齐齐落在少年手心。
柳絮坐在石凳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又将那几片树叶随手甩出去，只伸出一根手指控制着灵力波动，任由几片树叶在眼前上下漂浮。
这是他练习控制灵力的第三天，效果看起来还行，只是还没有用别的东西实操过。这也自然是从藏书阁带出来的那本功法上学来的。
说起那本功法，柳絮就想起之前陈小禾提及的长乘上仙。
《成仙》原著里对这个角色并没有太多描述，只是作为背景介绍提到过：修仙界自千年前长乘仙尊飞升后，便再无后继之人。这也是为了突显男主修炼成仙的不易。
所以柳絮压根都没往那儿想过。
按辈分，长乘上仙该是如今天阙门掌门人的师祖。
这样一个人，会有可能将撰写的修行功法随随便便流落在外，被青云宗当做普通心法收录进藏书阁吗？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柳絮收回手上的灵力波动，空中漂浮的叶子没了支撑立马就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下午去宗门内集市买的铁剑。这种毫无法力的普通宝剑，打架不一定够用，但御剑飞行应该是可以的。
柳絮踩在剑上，控制着脚下灵力。但这剑毕竟不是飞行法器，也不像树叶那么轻巧，一开始只能飞起一点点，而且还容易站不稳。
渐渐地，就像学骑自行车一样，找到窍门后，就能腾空而起。柳絮不敢飞得太快，在小院上空兴致勃勃地兜转好几圈后，才慢慢逐渐升高，向前方飞去。
今夜的星辰很明亮，月光静静撒在山谷里，只依稀能听见虫鸣鸟叫声。
因为怕被发现柳絮特意挑了子时动身，低头望去，只能看见树影斑驳，没有一处灯火。
柳絮放心下来，惬意地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绕过内殿门口的守卫，穿过一座座高殿和成片的练功台，朝陈小禾打听的方向飞去。
这是一座比自己住所大了两倍不止的厢院，规格看起来跟柳府也差不到哪去。柳絮啧啧称奇，这修仙的待遇可真好，怪不得那么多人想修仙。
房内没有一丝灯火，想必也是，这个点应该睡了吧。
柳絮犹豫起来，他来之前没考虑到自己贸然来访会不会打扰到柳十三休息了。可都到门口了，难道再回去吗？
他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心一横就准备敲门。心想：我都大老远来看他了，他能不给我点面子？
然而手刚放在门上，门就自己吱呀一声开了。
没锁？
这倒霉孩子怎么睡觉都不锁门啊！
柳絮进了屋，漆黑一片。适应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室内陈设。
家具很少，装饰看起来也只是宗门内统一配置的。倒是很整洁，但也过分整洁，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整整齐齐叠放在床角，看起来就像无人居住过一般。
等等——
床上没人？该不会走错进了空房了吧。
应该不会走错啊，他还特地买了青云宗内部地图让陈小禾给自己标注出来了。
陈小禾！
柳絮想到这里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定是他又搞错了！
柳絮无奈只能退出房间，把门掩好，心想今晚折腾半天算是白费功夫了。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柳絮关门的动作一顿，转头向后看去。
柳十三穿着一身同样的青色衣衫，提着一把剑，站在月色下。见柳絮转过身后，严肃冷峻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你……”
“啊……”
两人同时发出声音。
柳絮身躯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加上穿着青云宗的统一服饰，柳十三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等人转过身他才发现是柳絮，一时心情复杂。
而柳絮也有种被夜闯人家房间被当场抓包的尴尬感。可他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啊，就是进屋看了几眼就退出来了。
柳十三不会以为我是去偷他东西的贼吧，柳絮心想。他刚才听见身后人声音时也心中一惊，语气太过冷冽以至于他丝毫没听出来是柳十三的声音。
柳絮索性破罐子破摔，先发制人：“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柳十三眨了眨眼睛：“我在练功。”
柳絮：“这么晚了还在练？”
柳十三：“……嗯。”
柳絮走到他面前，抬头问道：“这一个月不来找我都是在练功？”说完表情似有些委屈，“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柳十三手中剑握得紧了些，稍稍垂下头，“……没有。”
“好吧。你们内门弟子是比较忙，忙到只能由我这个外门弟子投机取巧偷偷摸摸来看你。”
“……对不起。”
柳絮噗嗤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逗你玩的。”说完又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练功？”
柳十三抬眼，眼里似有一些狼狈，“不堪其扰。”
“什么？”柳絮一脸疑惑，“谁扰你了？”
柳十三：“同门弟子。”
柳絮一开始还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给整迷惑了，突然联想到陈小禾所说青云宗最受欢迎弟子排行榜，才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有人还跑到你住所来蹲你了？你大晚上不回去休息被迫躲山上练功？”柳絮这才真真切切笑出了声。
柳十三面色羞赧，不太自然地开口道：“也不全是，是我自己想多练一练。”
柳絮笑够了才渐渐平复下来，淡淡笑着问道：“你刚才该不会以为我也是来蹲你的吧。”
柳十三也轻轻笑起来：“你来了我不会躲。”
看着少年的笑容，柳絮心中一动，想起了今晚来的目的。
“既然你也没睡，那我就带你去飞两圈吧。”
柳絮取出自己仅花了五两银子买的大宝剑，踩在上面盛情邀请道。
柳十三一眼看出他那个只是把普通刀剑，将自己的剑递给他，“青云宗给内门弟子发的带有法力的宝剑，本身也是飞行法器，用这个吧。”
柳絮露出一副羡慕至极的表情，立马收回了自己的破烂剑。
法器果然不愧是法器，只输入一点灵力进去，就迅速变大平稳地悬在空中。待两人跳上后，柳絮就驱使着青剑向更远处飞驰而去。
“你平常自己一个人都是在哪练功？”柳絮开口问道。
柳十三站在他身后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座山。
“站稳咯！”柳絮加快速度，剑光像流星一般在空中划过绚丽的光线。
柳十三手搭在柳絮肩上，看着他神采奕奕的侧脸，也不由勾了下嘴角。
他朗声道：“公子，你之前渴望御剑飞行的愿望是不是算实现了？”
呼啸的风声太大，柳絮没听清他后面说的什么，但听见了他前面的称呼。
“不要叫我公子啦，我现在只是青云宗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师弟吧。”柳絮侧过头，看着柳十三嘴角带笑，发现他今晚好像格外开心，之前都没怎么见他笑过。
他看见柳十三微微笑着的嘴唇张了张，虽然依旧没太听清，但他却从唇形上认出来是“师弟”二字。
很快到达山顶上，柳絮御剑落下，站在山尖上。山下风景一览无余，月色下流水潺潺，树影婆娑，一座隐于树丛的建筑里透出暖黄色的光。
注意到柳絮的视线，柳十三解释道：“那里是炼丹房，每天夜里都是灯火通明。”
“这里风景真不错啊，是个好地方。”柳絮干脆躺下来，望着头顶的夜空，“今天太晚了，而且出宗门还需要报备，下次再带你去别处看看。”
“好。”
柳十三也跟着坐下来，看着这座熟悉的山头。
他在这里练功自然不是为了躲那些天天偷窥他的弟子。最开始确实有，甚至有追到他住所的，但被他耍小手段恐吓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至此他也被冠以高冷之名。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高冷，但是前世自己被司徒绍蒙骗，懵懵懂懂跟在他身边时，却没有一个青云宗弟子愿意靠近他。他看着青云宗内其他弟子或锻炼功法，或御风而行，很是向往。但每当自己靠近他们时，他们眼里流露的却是昭然若揭的嫌弃和嘲弄。
除了那个曾经教过他如何炼气的弟子，只不过他已记不清他的长相模样。
所以他觉得这些虚假的追捧甚是可笑，一旦他什么也不是，或者暴露自己身为魔修的身份，恐怕到时境遇只会比前世更差。
他在这里没日没夜地修炼，也是为了自身更加强大，不至于像前世一样，落得一个丧家之犬的遭遇。
他又看向躺在一边默默看着夜空的柳絮，也抬头看向天上。
柳絮是他计划里唯一的意外，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甚至都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去看看他。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竟还是他主动偷溜进来看望自己。
想到这里，他释然一笑，也躺在草地上。闻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的气味，听着耳边传来微风吹拂枝叶的窸窣声和清脆的虫鸣。
他的心从未像此刻一般平静过。
自己活了两世竟还不如一个小少年活得透彻。
“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柳絮不知何时撑着脑袋侧头看向他，“以后要多笑一笑，不然明明还是个少年，却一点少年朝气都没有。”
“好。”柳十三笑容更深，“以后我会多去找你，带你下山玩。”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呢！”柳絮开怀一笑，又躺了回去。
阵阵清风拂过，天上星辰点点，两个少年头挨着头并肩躺在草丛里。
至少在此刻，月光微淡，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