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年年岁岁

就在那一瞬间，微生月咬包子的动作一顿，她指尖一颤，她几乎没思考地就看向了那高中——身旁的沈寄锦距离她比较近，立马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沈寄锦张了张嘴，想问写什么，微生月却是竖起一根手指来，做了个嘘的手势。她的眼神不再落在包子上，而是三中的一栋教学楼。

不过微生月并没有看太久，而是看向了前方自顾自说起来的褚苓。褚苓似乎得到了放松，整个人变得话痨了不少。

“那个女孩儿啊，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你知道吗？她就是从她住的那所公寓跳下去的，死的可惨了。不过，我记住的理由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特别，只是我头一次听闻那么可怕的死法……虽然有人说她是因为受不了学校的欺负才跳楼的，但也有说她本来就有精神疾病。但是谁知道呢？要我说的话……那女生肯定自己也有些问题吧。她为什么不尽快告诉学校老师和父母呢？现在的叛逆小孩子，真是说什么任何人都不相信……真是天真啊。”褚苓感慨般说道。

沈寄锦也停止了吃包子的动作——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讨厌这一番言论。

什么叫做‘那女生肯定自己也有问题吧’？她被欺负了就是被欺负了，难道还要因为她长得丑或者是哪里不如意受到欺负便理所当然吗？沈寄锦一点都无法理解，可是她此刻却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我们不能因为施害者可怜便赦免，不能因为受害者曾经有罪而不追究，这向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人性总是报以同情，或者又说，我有一天也许也会站在被告席上……但是沈寄锦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突然没有了食欲。

“嗯？你们怎么了？”褚苓半天没听见她们的声响，回头过来看看，看见了沈寄锦那副表情有点害怕，连忙走到她身边，“小沈？你不舒服吗？”

沈寄锦反应过来，笑着摆手：“没事，褚阿姨不用在意，我就是刚刚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唉，我也突然好怀念我的高中生活啊，有一个同学说请我吃食堂里最贵的牛肉套餐和冰柜里的饮料到毕业了也没实现，我现在想想就生气啊！”

“咦？你们……你们还上高中的？”褚苓有些惊讶，显然是她以为天师——就这样称呼吧，天师还要上高中？难道不是从小就开始的吗？

沈寄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是啊……”

褚苓连续感叹了好几声。

此刻，有补课的学生路过。

和沈寄锦擦肩而过的是几个女孩儿，她们打扮鲜艳亮丽，特别是中间那个——她头发不按校规地散了下来，柔顺无比，还在颊边的头发上别了个可爱的草莓小夹子。她脸上没涂抹什么，只是嘴唇上稍稍擦了点唇釉。看起来和普通的红唇没什么区别，只是更有气色了。她是补课的学生，穿衣自由，穿了个小裙子，层层叠叠铺展开来，带低跟的鞋子更显俏皮。看起来和普通人家的爱美小公主没什么区别。

但沈寄锦感知极为敏锐，她们错开的那一瞬间，一丝不安攀上了沈寄锦的心头——淡淡的、几乎捕捉不到的……熟悉的戾气！沈寄锦稍稍侧头，此刻女孩没有走远，不需要完全转头过去。

女孩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是大家都会喜欢的乖乖女模样。她背着的书包鼓起来，也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书。只是中间一块格外鼓了起来。女孩们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人，高兴地举起手来高呼起来。这道清脆、充满活力的声音钻入了沈寄锦的耳朵之中。

“高子临！”

浴室，褚苓有些烦躁地脱下衣服来。散落在盆子里的上衣有一大片污渍，这让褚苓越看越烦。她打开了热水器，用夹子把头发夹上去，避免被弄湿。

这是她们去菜市场买菜不小心被一个小朋友弄到的，虽然说褚苓对孩子妈妈说没关系，洗洗就好了。但褚苓现在还是不想触碰水，特别是冰水。这让褚苓感到很不安。

褚苓走进浴室里，拿下花洒来，打开热水。一般来说，刚开始的水都是冷水。冷水砸在地上，水溅到了褚苓，褚苓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却不想地板有了水很滑，褚苓差点儿滑到——花洒往上一扬，顿时水猛地落了下来！

褚苓来不及更多的反应，只能一把抓住扶手。无数的冷水水珠砸在褚苓的身上——疼！快要疼死了！！而且感觉……感觉被水珠砸过的地方一片冰冷，这还不够，冰冷过后居然有点热……热？不……是灼热……好烫……

忽而，有更加冰冷的触感覆盖在了手臂的灼热上，褚苓原先是闭着眼睛的，此刻根本不敢睁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那冰冷的触感像是……手掌。接着，冰冷开始蔓延……

不！不要！！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外界的颜色变化，在那一瞬间，眼睛似乎被刺了一下，一道金色光芒一闪而过！褚苓更是害怕，可是身体根本不能动——门被打开，一件浴袍匆忙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接着便是踩在水上的声音。许久的静默，一只手扶住了褚苓。褚苓再也坚持不住，瘫软了下去。

微生月把褚苓放在沙发上后，看向了有些担忧的沈寄锦，说：“不必担心，只是可惜，被她逃走了。”

“嗯……”也是难为师姐了，原本说明明是她照顾师姐的，但是看起来似乎师姐有自保的能力？

思索了一下，沈寄锦开口说：“那只女鬼那么着急是做什么？甚至不惜在白天出来？虽说现在不是早晨七点，金光咒没有发挥最大威力，但是也不小啊……而且看她逃窜的样子，怕是也受了不少伤。你说她那么着急干嘛？那她先前又那么磨磨蹭蹭是做什么？”

“应该是……快要消散了。”微生月想了想，说道，“鬼怪本就是应该消去之物，不过是这种强大的执念能力让他们留了下来而已。但怨气萦绕于世终究是不妥，会自动消散。不过有些漫长。有的鬼怪心怀善念，不遭天道驱逐，却也无能。有的鬼怪心怀恶念，却要靠杀戮苟延残喘。她能够待上起码好几个月，怨气也不小。不过我想，褚阿姨应该不是她的主要对象。”

“为什么？”沈寄锦奇了。

微生月坐了下来。现在这个时间点郭絮还在呼呼大睡，门没有丝毫动静。微生月看了眼郭絮的大门，示意前往阳台。

去之前，沈寄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来，贴在褚苓的中指上。那符纸顿时发光，渐渐消散。做完了这些沈寄锦才来到阳台上去，并且关好了门。

“从委托中可以看出，那女鬼是从郭絮开学时行动的，应该是二月末，到了七月一共发动了两次攻击。先前说了，她能够待这么久，身上还没有染上恶臭，说明她还没有屠杀一个人。就此证明了她怨气不小，就算前期需要养精蓄锐，也不可能只是行动两次。而且甚至有几次只是吓吓她，这很奇怪。褚苓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犯下罪恶的人，那么可以确定的是那女鬼有别的复仇对象。但是每天都有人死去，也不好说哪个才是她。”

沈寄锦皱了皱眉，说：“师姐，先前你有点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因为那所学校。”微生月顿了顿，这才继续说，“我对怨气有所察觉，它在中间钟楼的旁边第二栋教学楼有气息。而且……还不淡。”

沈寄锦不免有些惊奇：“师姐，你知不知道我们距离那些教学楼有多远？光是一个学校门口，加上一个广场，这师姐都能够感觉到吗？”

微生月点头：“是的。”

“……”厉害了我的师姐，你居然感受得这么仔细。

“而且和我们在这里感受到的有点相似，我觉得那里能去看一看。”

沈寄锦附和着点头，突然又想起之前和那个自己擦身而过的女孩，说：“那我也是应该看见了什么，也有相似的气息在一个女孩身上。只不过我也不太敢确定，万一又是感觉错了，鲁莽了就不好了……不过，我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但是她应该和一个叫做高子临的男生关系不错。我们……我们还是去调查一下这个女孩吧。”

“好。”微生月再次点头。

此刻，微生月转身。郭絮不知到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头发乱糟糟的，睡衣褶皱又多又深。本来她正在打哈欠的，在看见沙发上的褚苓一怔——褚苓的表情可不算好，看起来简直就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脸色发白得不行，双眼紧闭。而且这个时候躺在沙发上？——抬头，又看见了阳台上神色平静的两个人。郭絮脾气爆，登时就唰唰唰冲到了阳台门口，一把拉开门：“你们把我妈怎么样了？！你……你们……”

“你冷静一点。褚阿姨只是累着了，休息一会，你这样会吵醒她的。”微生月淡淡开口。

可郭絮哪里听得进去，刚要说什么。微生月指尖一动，一束极细的光猛地刺入褚苓的中指，褚苓浑身一震：“阿絮……”

“妈？？”郭絮听见褚苓的声音猛地回头，果不其然地看见了褚苓正在悠悠转醒，也顾不得微生月和沈寄锦了，连忙跑了过去。褚苓揉了揉太阳穴，连忙解释道：“就是我累着了，刚刚在浴室里差点儿摔倒了呢，还是小沈和微生帮我的。你怎么能这么和客人说话呢？”

“这……”

沈寄锦觉得有些奇怪，皱了皱眉，好奇地看向了微生月。

只见微生月稍稍低垂了眼帘，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可垂在右侧的手微微颤抖。

“……”师姐这是怎么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郭絮别别扭扭地过来道了个歉，就去洗漱了。褚苓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沈寄锦和微生月，连忙招呼她们坐下来吃点东西：“真是不好意思……来来，小沈吃这个，微生来点这个。”

微生月和沈寄锦也不好拒绝褚苓，一股脑收了。

“刚才真是多谢道长们了……”褚苓压低了声音。

沈寄锦摆手：“没什么，只是褚阿姨下次还是要注意，别让符纸浸水了。”

“是啊，小沈说得对，我以后绝对会注意的。”说罢，褚苓的眼神扫过微生月，眼底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敬佩。

沈寄锦顿了顿，还是说：“褚阿姨，为了尽早解决这个事情，我和师姐决定要出门调查调查。不过放心，有了符纸的保护，那东西奈何不了你。只是符纸发挥出最好的效果是有时间的，我不会缺少你的，每天都会给你多几张。但是她不会上门骚扰你很多次。你看这样可以吗？”

“呃，这个……”说实在的，褚苓实在是不想让沈寄锦和微生月离开她的身边，难道她又要恢复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吗？这想想就可怕。但是……为了能够尽早回到正常的生活，褚苓咬了咬牙，同意了。

此刻，微生月猛地看向了阳台，并且步子快步跨向那里去。沈寄锦愣了一秒连忙跟上去，褚苓心生疑惑，刚想问什么，郭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妈！……我朋友来了！我要赶快下楼了！”

阳台上。

微生月和沈寄锦看了下去。

楼下的女孩和男孩似有感应，也抬起了头。

沈寄锦呼吸一窒。

是今天的那个女孩！……那个男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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