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结

木樨猜不透俞靖安的想法，不敢单独让他自己掌握绳索下崖，所以整根主绳都扣在自己腰上。自己和俞靖安的性命都系于一根登山绳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好在现代登山绳可靠方便，功能齐全。木樨扣动着滑轮，每下一段都会打上锚点，以防上方崖石不稳脱落。带个成年人下崖，不仅是个力气活还要有足够的耐心，木樨忙着手里的活计，不时地分神观察旁边的俞靖安，俞先生这会低着头静默不语，好在也没有其他过激举动，就像一块呆呆的木头由着自己拉扯。

等双脚成功踏回地上，木樨轻呼了口气。

看着和自己绑在一起的俞靖安，木樨得意地笑出声，看着面前之人，微微歪头直接说道：“先生，我救了你的命，你跟我走吧！”

俞靖安终于有了反应，勾起唇角，嘲讽：“可我不需要你救！”

木樨成功救下人有点激动，咽着欣喜，把嘲讽话语关在耳外直接略过，利索地解下两人身上的绳子，然后动动僵硬的筋骨，按动绳上开关，收回盘绕在崖石上绳索。

等忙完一切，木樨才望着俞靖安，眨眨眼：“先生，你可不能不讲道理啊，今天分明就是我救了你，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当……嗯？”

木樨挑着秀眉，说出的话也带着些挑逗。

俞靖安没有回答，脸色苍白，紧抿着双唇。

木樨挠挠后脑勺，打破僵静尴尬的氛围：“哎哎，先生，我开玩笑的，放心好了，我不会逼迫你做什么。”

木樨自来熟式凑到俞靖安身边，毛遂自荐：

“现如今居庸关马上就要打仗了，先生还有什么安排吗？我可以帮你哦~”

俞靖安往后退了两步，与木樨拉开距离，眸子也恢复了原来的清冷孤寂、沉着冷静，声音也疏远起来：“你帮不了我，打仗了，你快跑吧！”

连话语都这样清冷疏离，木樨扯扯嘴角，摇头拒绝：“我不跑！”

俞靖安突然转头，语气狠厉：

“木姑娘，跟着我这不忠不义不慈不仁之人会死无全尸，没有好下场！”

木樨昂起头，满脸委屈倔强，自个吵架从来没输过。

“那是齐大侠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俞先生，我不会惧怕，更不会逃跑”

“什么好不好下场？我不在乎！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未来便是我所求的，我自己努力走出来的，我决不后悔！”

俞靖安看着眼前固执倔强的姑娘，心疼又厌烦，撇开眼，质问木樨：

“木姑娘，你所求的到底的是什么？”

木樨凑上前，就是要接触到俞靖安的视线。

“那要问俞先生你所求的是什么？你想要国泰民安靖国安康！那么你打算扶持秦王、掀翻太子势力？或是打算重回大明朝政清化改革？还是你想要北蛮踏平大明、重新建立一个朝代？先生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想明白了吗？”

俞靖安气极，一时语塞。

木樨看着眼前气恼的人心中又懊悔不已，像个戳破的气球，漏着风垂着头，低落地说道:

“先生，其实不管你怎么打算，都会有人支持你！江山易主，朝代更替是时代演变的进程，世道再纷乱我们都不惧，一起努力，一起改变它，一起更好的生活下去！”

俞靖安双眸一暗，又听到了这样的话。

“绝不向这个世道屈服下跪！”很久之前的话重新回荡在脑海之中，自己总是遇到这样固执倔强又努力的人，而偏偏这样的人总是能轻易破除自己的防线。

木樨害怕俞靖安生气，伸着手牵住俞靖安的衣摆：

“先生，战事才刚刚打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这个世道我们可能不会完全改变，但是尽我们所能，能改变一点就是一点，星火总会燎原，我们亦不悔此生。”

木樨转着灵动的双眸，注意着俞先生的情绪，随时调整自己说话的语气，自己好不容易救下人，可不是拿来闹掰的。

俞靖安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木樨再接再厉：

“先生，时代制度都有局限性的，而我生活的地方有着超前的理念，不管是政治还是经济，科技还是民生，都与此截然不同。先进前卫制度或许可以帮先生找到一条更好的路，先生可愿去看一看？”

俞靖安闻言抬起眼皮，瞥了木樨一眼，不作声。

嗯，俞先生真的没有生气了，表情也恢复成原来清清冷冷的模样了。木樨见好就收，嘟着嘴，把话题转移到眼下：“我想跟着先生，先生忘了我是要治好你双手的。”

俞靖安抬起双手，注视着自己如枯骨般的手掌，眼里快速闪过嫌弃之色，叹息道：“不用治了，你走吧！”

木樨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从背包里翻出信件，递到俞靖安跟前：“先生，你忘记这封信件了？我可是受人之托，自然要终人之事！”

俞靖安此刻望着这封信件的心情非常复杂，像是斑驳的年华被狂风斩断成碎片，连着儿时的志向，连着温厚的笑容一起绞碎，扬到天际，生不再逢，死难再遇。

俞靖安此刻无比清晰感觉到，自己现在与过去已经形同陌路。

就这样站了好久，俞靖安才抬起枯骨般双手，接过这封信件，慢慢打开，熟悉的字迹带着往事映入眼帘：

木神医，听闻海外医术精妙无双，在下挚友患有一种罕见之病，双手形同枯骨，烦请木神医诊治一二，在下鞍前马后必有厚谢！

落款：居庸关萧鸿飞。

这一刻崖下的时间仿佛凝住，连猛烈的罡风都戛然而止。

俞靖安双眸涌动起无限的悲哀，层层叠叠，没有尽头。

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个枫叶飘零的午后，红衣军爷转身回头，对着自己欣喜而道：“你回来了！”自己恍然能看到，山风吹起他头顶的红缨微微晃动。

俞靖安闭上了眼睛。

可是那漫天的箭雨，无时无刻不折磨着自己！掉在地上的头颅也是自己亲手装入匣子！天地早在那一刻就已经毁灭，世道在那一刻瞬间崩坏，自己或许早就死了，在那一刻就已经死去。现在的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踽踽独行在暗无天日的空间，只为了复仇，为了亲友、为了自己，向这个世道复仇！

木樨看着这样的俞靖安，心疼得难受。

人世间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亲友惨死在自己眼前，自己也差点被逼至死，或许现在的先生真的只是一具活过来的枯骨，满揣仇恨与绝望，对这世间没有了念想，所以跳崖的时候才那么轻松淡然。

过了好久，俞靖安松开了手指，信纸慢慢飘落在地。

俞靖安低声轻道，音轻若不可闻：

“已经不需要了。”

木樨踹着步子上前，连忙弯腰，捡起信纸：“需要的需要的！我帮先生保管好！”

木樨把信纸仔细折叠，妥善装在信封里，再把信封通过背包装入系统空间，开玩笑，这可是抑制俞靖安疯魔的唯一东西，自己还不小心保存好！

这时崖下的罡风又猛烈吹起，风中夹杂着叮叮当当铜铃声，铃声清脆古怪、传得很远，在偏僻安静的崖底诡异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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