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六夜

深夜。

作为成熟大人们最爱的消遣地方之一，居酒屋绝对堪称是忍界中覆盖范围与数量最多的店铺了。

月色朦胧。

挂着红色灯笼的门口，一个年轻的店员正翘首以盼的垫着脚尖，对每一个路过的人报以最热情的笑容。

“客官~进来玩儿呀~”

“我们是新开的，酒水一律打九折哦~”

“办会员还可以享受折上折，九折的基础上再打九折，小菜免费。只用按月充值，一个月只要一枚小判~”

他卖力的吆喝着，双眼如钩子一般不放过所有可能的客户。

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个疑似大肥羊的家伙——街对面的赌场里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声，几句儿童不宜的骂声停歇后，一个人被打手们强迫着推了出来。

和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不同，赌场的打手被供的膘肥体壮，一个起码抵三个店员。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朝对方挥手打了打招呼。

对方满脸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忌惮的神色，没有追打到街面上，低声招呼了几下，就退回到污浊的门帘后。

店员心中一喜，明白老板娘没说假话，以后大家可以在这条街上安全的讨生活了。就是新开的店，还没积累下口碑，陶壶里的新酒都快放成陈酿都没人来买。

不过万事开头难，有志者事竟成，今天种下一颗种子，明天就能收获一棵大树，钱不花出去就永远是死钱，不会花钱的人永远不会赚钱，只有变成资产才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怀揣着老板给他打的鸡汤，店员重振旗鼓，又开始卖力的吆喝起来。

“不好喝不要钱！”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某一点。那个输了个精光，被丢到地上趴着没脸起来的烂赌鬼很小声的问道：“不好喝真的不要钱吗？”

怎么可能不好喝！那可是大老板专门去都城抢回来，不，请回来的专业酿酒师傅，百年老字号，传承六代人，将军级的享受。刚开坛的时候，甚至把拉车的牛都醉跪下了。

店员把单薄的胸膛拍得砰砰响，发誓赌咒绝对好喝。不管怎样，先把人骗进来再宰。不对！这种话在上岗培训的时候被严令绝对不能说出来，心里想想就行了。老板娘说了，只要在规则范围内别闹事，一切都有大老板兜着。

趴地上的人慢慢把自己撑了起来，脸躲在袖子后面，遮遮掩掩的佝偻着身子闪进了居酒屋的大门。

怪异的行为让店员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早知丢人，何必非要当个烂赌鬼呢？人生道路千万条，总有一条属于你。不拼搏，如何见到彩虹。

“唷！还真让你拉到客了。”

裹着件色彩暗淡的外套，老板娘的气质依然彰显出她的来历，缓步过来的姿态一步三摇，步伐如金鱼摆尾一般曼妙。

“客人想喝点什么？”

如此曼妙的步态被对方完全忽视，只能看到这赌鬼被一头顺直的黑色长发挡住了脸，含糊的表示随便都可以。

哟呵~来居酒屋说随便？

长烟杆在手里转了一圈，老板娘深深的吸了一口，微微点头。店员立刻堆出满脸笑容，将人引到最好的座位。

苎麻外衣，细棉里衣，腰带用的皮打磨光滑，皮带扣是黄铜做的，光可鉴人，最关键是头上的护额，虽然只是素白的颜色，却是货真价实的丝绸！

肥羊！就算最后给不出钱，也能把这一身给当咯。

老板娘缓缓吐出烟雾，下垂的眼角微不可见的瞥向楼上。不怕！

有了老板娘兜底，店员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一边上酒，一边布菜，连送带推销的，愣是让第一位客人办理了第一张会员卡。

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丰盛的酒菜，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问道：“这些……都……是给我的？”

店员笑容满面的弯着腰，表示他已经是这里的注册会员，可以享受免费的下酒小菜——反正酒更贵，赚得回来！

那人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迟疑着问道：“那……我开动……了？”

“请——”

在拖长的音调里，用栅格隔出的单间里只剩下他一人。等到人走远了，门口继续传来吆喝声，老板娘也摇摆着腰肢回到了楼上，千手柱间紧张的摸了下胸口的钱袋，瘪的。再摸摸腰带，装干粮的带子早就在赌场压注了。最后磨了磨鞋底，草鞋里本来应该藏着他最后一点私房钱，被赶出来前就被专业的打手搜得个底朝天。

钱都被赌光了，今天晚上回去肯定会被骂，更别说留饭了。本来只想找个地方蹭点茶水填填肚子，就算真要喝酒，最多打个欠条求求情，下次再来还嘛。

可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办了什么尊享卡呢？！一定是输太惨，把脑子弄糊涂了。这下骑虎难下了。

仿佛坐垫上有钉子一样，柱间难耐的动来动去，就是无法安心的坐下来。尤其是满桌扑鼻喷香的菜肴和酒水，宛如一把把钝刀在心口锯来锯去。

吃嘛，没钱；不吃嘛，上都上了。这个比不装都不行。

思及此，他恨不得再给自己两耳光。让你贪心，让你嘴硬，让你抹不开面子！这下好了！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他悄悄用变身术改变了点面部细节。

刚才进来一直弯着腰低着头，应该没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吧。等会儿……等会儿就说不好吃，反正……反正不好吃不给钱！等会儿出去接个任务，再把钱偷偷补上。完美！

给自己做好赖账的心理准备后，柱间眼神发直，强迫自己坐下，挑起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

哇靠！厉害！牛！好吃！

赶紧捞起酒瓶灌了一口。

哇靠！厉害！牛！好喝！

他没什么文化，想不出溢美之辞。但他可以对天发誓，夸赞绝对出自真心。

就这么一口小菜一口酒，满桌子的盘碗瓶碟如风卷残云一般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吃完后，血糖补充好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现在人的感觉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柱间低着头，假装吃饱还没喝足，举着酒盏在嘴边遮遮掩掩的，看起来十分可疑。

全店唯一一个店员老早就等着收钱了，人站在门边吆喝生意，眼神早就瞟到室内，翘首以盼的等着第一个客人结账走人。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人挪动尊臀。那只酒盏里能装那么多酒吗？居然又喝了一顿饭的功夫！

他忍无可忍，准备上前催促。

“平田！”

老板娘及时喊出店员的名字，柱间背后肌肉一松，紧接着寒毛直竖。

“蝴蝶酱，这可是第一单！……很重视的。”

平田小声提醒着，眼神如刀，一道道射向脸皮奇厚，根本破不了防的烂赌鬼。

老板娘蝴蝶优哉游哉的吐出烟圈，好整以暇的转了一圈烟杆，一步三摇的来到唯一一个客人的桌前，一条雪白的大长腿从分叉的和服下摆里叉了出来，精准的堵住了可能的生路。

她微微弯腰，露出半遮半掩的美景，眯着眼打量着准备赖账的客人。

柱间尴尬的移开视线，手掌紧紧贴着大腿，整个人拼命的向后仰。

估价完毕，蝴蝶深深吸了口烟嘴，满肚子坏水和烟圈一起被喷到柱间脸上。

“没钱？”

“不，不……没有，不！有！只是稍微再等……”

“呵！男人。”

老板娘脸上的表情充分体现了她对男人品行的鄙夷。一个烂赌鬼能有什么信誉？还要再等？呵！老娘十五岁就不信了！

柱间发挥出忍者的优势，硬是从矮几下钻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真心实意的大喊道：“对不起！我一定会还钱的！回去很快就能拿来！”

他嘴里嚷着谁都不信的话，眼看着就要跑出大门。

平田被一道模糊的人影闪过，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阻拦的动作就没了目标，顿时气得跳脚。

这可是勤劳辛苦的他拉回来的第一个客人！这可是善良美好的蝴蝶酱第一次尝试其他行业！最关键的是，这可是大老板第一次带着大家伙儿在别人的地盘里划下自己道道！

万事开头难！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距离成功只差迈开第一步！

决不能让这人逃走！

他朝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勇敢的扑了出去，手臂尽量伸长，整个人拉成一长条，居然真的撞到了对方的背影——然后被狠狠的反弹了回去。啪叽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店里夯实的地面上。

门口的柱间及时刹住脚，才没跟着撞到准备进来的客人身上。

靛蓝的门帘被一只洁白的手撩起，手腕上带着一串精工磨成的木质串珠。

他眼睛很亮，一下就数清手串共有十八颗，每颗都是由不同的珍贵木材精心炮制而成。这是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被磨得油光发亮，一看就是经常被主人持念。

油亮的深色佛珠随着门帘一同移开，一张比酒屋老板娘更昳丽的脸展现出来。

皓齿红唇，秀气的鼻尖微微翘起，明亮的眼睛如同任何一个上位者直视过来，嘴唇中间的一点唇珠微微嘟起，嘴角微微一提，立刻抵消了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感。

“姬君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蝴蝶大吃一惊，连忙收起手里的烟枪迎了上去。

这位之前不是熬了几宿还在楼上睡觉的吗？怎么突然从外面进来了？

她想不明白，只能先将人迎进来再说。

柱间的目光从对方手腕上的珠串移到她脸上，心中忍不住叹息——不愧是被称为姬君的美人。

这气度，这神态，这身姿，这身柔软洁白的皮肤，的确不是寻常女孩儿所具有的。

哎！他不会说话，只能六六六，真好看，太漂亮的乱感叹一通。

姬君的眼睛微微转动，眼神轻飘飘的落到身前高大的男子身上，不但没有被对方又高又壮的样子吓到，反而露出浅淡的微笑。

“难得来了位客人，不知酒的口味还习惯吗？抱歉，新酿的酒第一次用来待客，度数可能高了点。”

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柱间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好喝！好喝！不高！不高！”

不高？这屋里全是酒精味儿，蝴蝶打算把人直接迷倒了吧。幸好孙悟空把自己叫醒了，赶在她们闯祸之前拦住了。

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她伸出带着佛珠的手，抓起千手柱间的手指尖摇晃了一下就放开。

“我叫十六夜。相逢即是有缘。你是第一位贵客，这顿算我请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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