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偏听则暗
江月桥努力让自己放松一些，缓缓道：“抱歉，今日没有了。”
那丫鬟立刻又道：“那明日姑娘可否还会出摊？”
叶知秋赶紧点头应道：“会的！”
丫鬟立刻松了一口气：“好，那我明日再来。”
阿明见状赶紧叫住对方：“等等，您可以先对照着上面的颜色选出一个最适合的，这样就算您明日来晚了，我们也好给您留下一盒。”
这丫鬟听闻此言顿时面露难色：“这，我是要送人的。”
叶知秋赶紧抢话：“这位姑娘，掩瑕脂若是选错了颜色，不仅达不到原本的效果，还会适得其反，您要是想送人，最好带她亲自来，不然一番好心岂不是白费了。”
那丫鬟思量片刻终于松了口：“我实话说了吧，我叫云岫，是石府小姐的贴身丫鬟，我们小姐近日因天气炎热上了火，脸色也不大好，这马上就要嫁人了，现下正犯着愁呢。”
阿明立刻装作大吃一惊的模样行了一礼：“哎呀！原来是石府的姐姐，失敬失敬！”
江月桥微微一笑轻声提议道：“这样吧，姐姐回去将此事告诉小姐，若小姐愿意前来试色，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早些定下颜色，我们也好早早赶工，明日便可将妆品送去府上。”
叶知秋又添了一把柴：“是啊是啊，这种东西早买早上脸，上妆的次数多了，就不至于临近婚期手忙脚乱。”
“可是小姐今日状态不好，不愿出府。”云岫有些迟疑，但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种办法，“这样吧，下午夫人还要出去，你们午时三刻前来，我领你们进去，选好颜色立刻离开，不要多作停留。”
江月桥点头应下：“自是听从姐姐安排，我们不会多加打扰。”
云岫看向阿明：“但是外男不可进入。”
叶知秋赶紧接话：“放心，我和妹妹前往即可。”
云岫走后，阿明倒是不开心了起来，浑身上下大写的一个“委屈”。
他抠着手闷闷不乐地控诉：“凭什么我就进不去啊？外男怎么了？我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在大街上从不多看一眼姑娘。况且我眼光那么高，别以为谁我都能看得上！”
叶知秋斜了一眼阿明，冷笑一声。
是啊，从不多看一眼其他的姑娘，因为他一双眼都长到小桥身上去了！要是有这么一个娇憨漂亮又能干的小美人在身边还能看得上其他姑娘，那简直就是瞎子兼傻子！
江月桥轻声细语叮嘱着：“你在客栈等我们回去，顺便好好休息一下。另外，这件事先别告诉曲公子，等我们回来再说。”
阿明正闹着心，听见江月桥这么说顿时反问：“为什么？好不容易计划成功，还不让人家知道？而且人家不是说了不让咱们私下和那负心女相见吗！明天可是他们见面的绝妙机会！我决定让曲兄换上女装跟你们进石府！”
江月桥不赞同地蹙眉：“什么负心女啊？别乱说！”
叶知秋也一脸嫌弃：“让人家扮成女子？！！这鬼主意也就只有你能想出来。”
阿明摊开手：“就算见不了面，好歹告诉人家一声，给个定心丸嘛！”
江月桥解释道：“此事急不得，接下来如何应对还要看今明两天的情况，万一人家石小姐上了妆之后就愿意出门了呢？那岂不是比惊扰石府更好？且万一弄巧成拙，那颗定心丸，可就变成石府的闹心丸啦！”
阿明接不上话，只能小声吐槽：“跟别人一句话憋不出来，到我这儿就长篇大论……”
看着阿明赌气的背影，叶知秋突然品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她扭头去看身侧的江月桥，试探道：“小桥，你是不是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江月桥现下也不敢放话，可她总觉得，贴身丫鬟待人接物都如此礼貌，小姐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她只能先掩下内心的疑虑：“还不确定，只是有些不同的看法，等见到石小姐再说。”
可真进到石府的一瞬间，江月桥瞬间把所有的想法都抛到脑后了，望着雕栏玉砌的长廊，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漂亮啊！！！
叶知秋瞄了一眼身侧微微呆滞的江月桥，没忍住用胳膊肘怼了怼她，顺便用气音提醒：“小桥，你镇定点……”
江月桥面上一红，忙低下头去，实属有些尴尬了，可真不怪自己啊，谁让她没什么见识呢！
跟着云岫穿过回廊，绕过琳琅满目的小花园，于水榭旁停下脚步。
云岫清了清嗓子恭敬道：“小姐，二位姑娘已经到了。”
“快请进。”
屋内一道如潺潺流水般清扬悦耳的声线传来，江月桥暗暗在心底得出第一个结论：这位小姐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啊。
屋门被从内而外推开，云岫侧身朝屋内伸出胳膊，微笑着示意江月桥和叶知秋可以进去了，还顺便帮她们关好了房门。
偌大的屋内两侧摆放着梨木架子，上面放置着不同的珍稀玉器。对面的桌上放着四五个托盘，皆是些珠饰步摇和绫罗绸缎。
一身着浅兰罗裙的女子从侧面的屏风后款款走出，江月桥目光一触及到对方，立刻垂眼同叶知秋微微行了一礼。
石漱然轻移莲步，轻轻在江月桥和叶知秋的手臂下方抬了一小下：“二位姑娘不必多礼，快请坐。”
江月桥和叶知秋闻言也不扭捏，随着石漱然坐了下来。
触碰皆有分寸，不会过于热络让人不适，也不会过于冷淡让人尴尬，是个友善又注重他人想法的女子。
江月桥这才抬眼看清了石漱然的样子。
瓜子脸，桃花眼，面上带笑，温婉可人。就是精神不大好，脸蛋泛着红血丝。
石漱然亲自为江月桥和叶知秋斟了两杯茶，而后轻轻递过去：“外头烈日炎炎，二位姑娘辛苦了，先饮些茶水。”
“多谢。”叶知秋显然也受宠若惊，忙接过茶水点头示意。
江月桥在心底又是一阵感叹，哪怕是面上瑕疵刻不容缓需要遮挡，石家小姐也并未直接将话题引向掩瑕脂，而是先体贴地考虑她二人的感受。
直到江月桥和叶知秋将一盏茶全部饮尽，石漱然才缓缓开口：“此事说来有些难为情，近日天气愈发炎热，家父从好友处得了一筐荔枝，也是我贪嘴，多用了些，没想到竟生出了火气，若不是婚期将近，此番也不必麻烦二位了。”
江月桥弯了弯嘴角，拿出那张染上颜色的纸同石漱然对比起来。
叶知秋也好心宽慰：“石小姐不必担忧，既然云岫姑娘遇见了我们，这就是缘分，我们一定让你漂漂亮亮出嫁！”
石漱然闻言羞涩一笑：“呈姑娘吉言。”
江月桥放下纸张，点着第二白的颜色示意石漱然：“小姐皮肤白皙，微微透粉，但若想遮盖您脸上的血丝，最白的颜色怕是无用，往下一个颜色就很适合遮住瑕疵，等到用完掩瑕脂，再上一层铅粉，保证让大家眼前一亮。”
叶知秋应和道：“对！等我们明天做好了给您送来，您一试便知。”
石漱然终于放下了一颗心，笑容也自然了许多：“那太好了，多谢你们，做一罐掩瑕脂需要多少银两置办原材料？我把钱给你们。”
江月桥有些震惊，这小姐如此实诚吗？这要是换做奸商，非得狠狠敲她一笔啊！
叶知秋赶紧摆手：“钱的事儿不着急，购买原材料的资金我们也有，等明日您试过掩瑕脂，觉得可以，再付钱就行。”
石漱然心知是碰上了老实的生意人，便多嘴问了一句：“那便麻烦姑娘们了，不知怎样称呼二位？”
“小姐唤我小桥即可。”
“我叫阿秋。”
石漱然为了礼貌，便也交换了自己的姓名：“我名唤漱然。”
叶知秋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怼了怼江月桥：“那我们这便回去了，明日一定早早来府上送掩瑕脂。”
“二位留步。”石漱然从一旁的桌上拾起一包山楂藕粉糖糕递过去，“今日听云岫说，还有一位公子也在，但碍于府上规矩，我未能向那位公子亲自道谢，这包点心权当我的一点心意。”
做事如此周全？！
叶知秋张了张嘴，愣了一小下才僵硬地接过那包点心，而后颔首结巴道：“那便替窜……不是，那个，替阿明谢过小姐。”
江月桥也轻声道：“小姐留步。”
石漱然立刻扬声道：“云岫，送二位姑娘！”
出了府邸，江月桥和叶知秋望着对方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太懂事了！太周全了！世家小姐当如此风范！
如此完美的女子，嫁给当今太子都不为过！
叶知秋半晌才摇摇头清醒过来：“我同那么多世家小姐打过交道，却从没有一个像石漱然这般毫无架子的，怕是我也做不到如此周全的礼数！”
江月桥此时也刚缓过来，心底的疑惑再次浮出水面。
这根本不像曲公子口中那个喜新厌旧的女子，可她提及嫁人一事却又满面柔情与娇羞，丝毫没有悲伤或不满之意。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