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相
那夜，一清村所有人都做了一个梦，或喜或忧，或怒或悲。
醒来之后，便发现神识增长了一大截。
修士修行，仙气入体便可增长修为，但神识并不会随之同幅增长。
有的人自有天道庇佑，生来神识强大。
但大多数普通人，只能靠平时的锻炼或是服用天材地宝来增加神识。
特别是炼丹炼器一道。
丹师器师都要靠神识去控制火焰，控制炼丹炼器的材料。
是以那些能用来增长神识的东西，价格都被哄抬的非常之高。
一清村这些普通村民，就算是辛苦忙碌两三年，也买不起半点增长神识之物。
但今天不一样，他们看见了希望。
这世间谁不渴望大道呢？
犹如濒临枯竭的鱼，天道老爷却突然给他们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甘霖。
并且对他们说。
这条河再也不会干涸了。
他们一个个欣喜若狂，屈膝在地感谢天道庇佑。
但后来，他们意识到，这些不是天道老爷赐给他们的。
是一清门……
是那个他们最看不起的一清门。
是一清门那个只进不出的三弟子。
她分给众人名为“饭”的东西，而且愿意将炼制之法教给众人。
最重要的是，她不要他们分毫，不要他们讨好和奉承。
仅仅只是，让大家一起研究材料的代替品。
明明几天前，他们还冤枉人家小师弟是杀人凶手……
相朋光完全没意识到其他人所想。
神识增长的那一瞬间，他扭曲了，心底产生一种控制不住的热意。
他能炼出四品丹药了！这就代表他已经成功迈入三品丹师的行列。
神识如此增长下去，他便能继续进阶。
再往后便是四品、五品、乃至八品！
他的瞳孔忍不住颤抖——
那应该是他的！
那能增长神识的烤肉串秘方应该是他的！
什么是饭？
明明是丹药！
服之有如此神奇功效的宝物，就是丹药！
一清村所有丹药皆是他炼制。
所以，那秘方也应该是他的！
“姜姑娘。”他再也控制不住眼底的热切。
“那秘方是我的！”
“是我相家一脉相传的！”
姜清辞挑眉，“证据。”
“呵。”相朋光狂热的目光里满是鄙夷。
“别否认了，有如此神奇功效之物，必是丹药！”
“就算你换个形状，给它重新命名，也改变不了它是丹药的事实！”
他言辞激烈，眼角不断被染红。
“你一个不能修炼的废人，如何练得了如此功效的丹药？”
“昨日我就发现族中丹方莫名少了一页。”
“是你！”
“偷走了那丹方！”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下意识踩到了桌子上。
“哦，这样啊。”姜清辞抿了口茶，淡淡道。
相朋光脚踩桌子，双目赤红地指着姜清辞的鼻子。
“你还不赶紧交出来！”
一旁的沈稷再也忍不住了。
虽然昨晚小徒弟就叮嘱过他，无论发生什么，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就好。
但如今这刁民竟然敢用手指着他的小徒弟！
他现在恨不得让御林军将这人捆了赏一万次一丈红！
那可是他的乖徒弟啊。
他都舍不得对她大声说话的。
这刁民竟然敢吼她。
哼！
“雨来！”
沈稷眸光阴沉地喊出“雨”字诀。
刹那间便乌云蔽日，电闪雷鸣。
伴随着狂风四起，一颗颗豆大的雨点直直砸向相朋光脑门。
而且……
那雨像是长了眼似的，他走到哪，下到哪。
专挑他一个人浇。
李四茂陡然一惊。
刚刚那是儒修的慧字吗？
沈稷这个老匹夫怎么会修出慧字？
道儒双修？
怎么可能！
来不及多想，眼见相朋光就要被雨水砸到跪下。
他连忙掐出一道法决，凭空幻化出一道水幕。
源源不断的水幕卷着雨滴落向别处。
相朋光终于松一口气。
但突又觉肩膀传来一阵刺骨疼痛。
只见原本被引去别处的雨水竟然直直刺破了那道一丈厚的水幕，如利剑般射向他。
肩头已然被鲜血浸透。
相朋光掏出丹炉护住头顶：“……”
您这是下雨吗？
您这是在下刀子！
转眼去看罪魁祸首。
那人竟进阶了！
在施法过程中进阶了！
救命！
他是怪物吗？
沈稷也不知道自己如何突然就到了筑基后期。
当时只觉他的攻击被李四茂压制。
顿时胸口郁结。
在给小徒弟找场子呢，他怎么能输！
然后便感觉铺天盖地一阵仙气灌顶。
就……
进阶了。
“师父您筑基后期了？”小徒弟转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
因为筑基期跟练气期不同，修为越高，进阶也困难。
他也转过头去，一无所知地眨眨眼。
就、挺突然的。
“够了！”相朋光终于忍无可忍。
“本来看在姝儿的面子上想客客气气解决这件事，只要你们乖乖给出丹方，我便不追究。”
“但如今你们欺人太胜！我这便去寻本家的人来主持公道！”
相家世代炼丹，负责掌管青阳城的丹香阁。
丹师一脉本就受推崇，况且还有一位元婴老祖坐镇，因此相家在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
李四茂假意拦住他。
“朋光！说什么傻话呢，都是街里街坊的。”
他当然知道相朋光不会去通知本家。
这人资质一般，已被本家分出多年。
相家自不会在意于他。
而且相朋光若通知本家此处有宝，那他还怎么能独吞秘方？
是以，若非无计可施，他绝不会去寻本家。
“村长别拦我，我今日非给他们点教训尝尝不可！”
两人表面推来阻去，眼神却一直往一清门师徒二人那望去。
姜清辞只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就是不说话。
李四茂心中焦急，再这么演下去相朋光就真得顺着走了。
他赶紧给其他村民使眼色。
但村民们要么看天要么看地，就是不看向他。
李四茂：“……”
姜清辞终于站起身来。
“行了。”她淡淡道。
“拿出你口中缺页的祖传秘籍，否则谁信呢？”
相朋光一怔，梗着脖子道：“既是秘籍我又如何能拿出来让你瞧了去？”
“你既不是丹师，又怎么会有那如此玄妙之物的配方？”
“我才是这里唯一的丹师，根本无需证明，它本就是我的！”
说道最后，他变成了声嘶力竭的低吼。
姜清辞轻啧一声，肾阴虚的人就是容易着急上火，该喝点甲鱼汤了。
话说早饭还没吃，听他说这么久也饿了。
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姜清辞抬头客气笑道：
“既然你我都拿不出证据，那不如听听大伙如何说？”
李四茂听言立马挺起胸膛。
正和他意！
二人本来就打算先以势欺人，然后舆论攻之。
就像上次捉住敖格一样。
最后若不是他李四茂开口放人，任一清门有天大能耐也带不走。
“可以。”李四茂点点头，再次胸有成竹。
只要他还是里长。
这群人都要听他的！
二人胜券在握地看向村民。
仿佛过不久之后，那秘方便能置于他们手中一样。
可是——
“那方子是清辞姑娘的！”
“对！姜丫头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方子却被说成是偷来的,相丹师实在太过分了！”
“就是！我都替那丫头委屈。”
“娘/的！老子刚刚拳头都硬了，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相丹师出来接我十刀！”
“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特娘/的一瓶辟谷丹卖那么贵！”
舆论全部一边倒向姜清辞。
根本无一人替相朋光说话。
相朋光神色难看的看向里长。
你倒是上啊！
里长轻咳一声，使劲儿给素日里巴结着他的那群人使眼色。
许久之后……
一粗壮男人蓦地站起来。
魁梧的体格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如鹤立鸡群。
姜清辞眯眼，是个熟人啊。
只见那男子满面骚红，身体不住颤抖。
“姜丫头！是我对不住你！”
“钟子家出事那次，我并未看到你师弟行凶。”
“是我做了伪证。”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里长。
“而且也是我把昏迷的他拉到了钟子院儿里。”
众人皆惊。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李四茂心底一沉。
“是里长命我这么做的！”那壮汉指认道。
“也是里长用妖兽害死了那几户人家。”
“大胆！”李四茂跳起来，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
指间掐诀，竟是要直接上手杀人。
“你干嘛。”沈稷单手持剑护住那人。
他面若冰霜，眼神冷漠而幽深。
李四茂瞬间汗流如注，无端想起他那日的抬眸。
也是像这样——
帝王一怒。
伏尸百万。
“不止是钟子他们几家，这些年来，你已断断续续命食梦兽戕害了无数修士。这之中有异乡人，也有许多我们自己村子的同胞！”
那壮汉继续说道。
“我多年前神识重伤，再无法修炼。为了家中妻女，为虎作伥多年。”
“如今，姜丫头不仅赐我宝物修复神识，还愿意将制‘饭’之法传授与我……”
“我实在愧对于她……”
那大汉低着头，怀中抱着一面色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另一边有位美貌妇人紧紧靠着他，正面容悲苦的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我虽没亲手杀人，但也一直在替他隐瞒……”
“我愧对乡亲们……”
他双目通红，随即咬紧牙关，毫不犹豫一掌拍向丹田处。
另一旁的美貌妇人也同他一起，一掌袭向丹田。
顿时，二人面色惨白，周身仙气四散。
竟是散去了自己全部修为。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三十多年的修为一朝散尽！
他们竟也舍得。
那大汉艰难抬起头，虽面带痛苦之色，但整个人看起来却轻松了许多。
“如今，我夫妇二人愿以一身修为赎先前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