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仰慕神明之人
车夫走的很快。
不消半刻马车就驶离了那片，山下奈美被过浓的雷元素折磨的冷汗连连，在感觉到元素消失时长出一口气。
妇人很奇怪，接过山下奈美还给她的外套。
“小姑娘，你的身体很不好啊？”
“啊不，只是对这里的空气格外的——”
“格外的难过，对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对话，那个声音很清朗，但是并不让人觉得有多好听，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的黑袍人转过来，露出一张带着奇怪面具的脸，只露出嘴巴和小部分鼻子的部分带着轻微的笑意。
比想象中年轻，倒不如说，看上去就像刚成年的少年。
“那说不定是元素过敏。”那个人说道。
就算之前再怎么看上去阴沉和沉默，但只要加入谈话，马车里的人就没有那么忌惮他了，山下奈美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症状，下意识顺着话头问了一句“元素过敏？”
“当然。”
带着面具的青年说道“这种疾病过于罕见，每十几年才大概会出现一个患者的样子——对应的元素引发不同的身体疼痛。”
“倒不如说，更像是被元素针对了一样。”
山下奈美一愣，接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您莫非是医生——”
她还没问完，妇人就向她的方向微微动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按了一下山下奈美的手背打断了她的问话，接着妇人收回手去，警惕的看向戴面具的青年“我可是听说了，这位先生。”
“从至冬国远道而来的奇怪军队，带着面具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你们的面具可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啊。”
“不论你们在找些什么，最好还是别把主意打到被鸣神庇佑的人身上。”
山下奈美一时也警惕起来，顺着妇人的意思坐的靠近一些。
倒是那个很年轻的面具人并没有生气，依旧面带笑容，但是那笑容多少带了一些不在意似的漫不经心，他不在意马车的颠簸，向后靠着马车墙壁。
“对，我倒是忘了自我介绍，确实在稻妻十分失礼——我只是愚人众的没什么名气的一员，确实懂得一些医术。”
他又将目光放到了山下奈美的身上。
这次的目光已经不再收敛，甚至像一把尖锐的解剖刀，似乎想要像厨师处理鳗鱼那样把她分门别类的解剖研究。
“如果小姐你受病症困扰，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很高兴为你去除病痛……”
“寻找“博士”的话，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少女打了个寒战。
——
——
“总之，那些家伙不是好人，甚至还会恶意拐走一些年轻人不知道做什么，小姑娘你无论如何不能去。”
那个奇怪的人在山前下了车。
妇人反应比较大，而且很明显在那个人下车之后放松了一些。
“你不懂。”她絮絮道，还有些后怕“这些从至冬国来的奇怪军人不像别的外国人在离岛安安分分，他们就连商人都不可以信任。”
山下奈美没去过离岛。
不过听九条孝行那个孩子说过一些稻妻城和影向山以外的事情，比如九条阵屋，或者别的地方——比如那个传闻极为繁荣的外贸与观光的离岛。
啊，啊，啊——
小乌鸦哇哇的叫了几声，姑且打断了不轻松的氛围。
山下奈美手忙脚乱的找出一只简单的小布兜来，捡了几颗坚果喂到小鸟嘴巴里，她注意到小男孩的目光，于是递出那只装着食物的小布袋。
“要试试喂喂看吗？”
男孩虽然不爱说话，但还是从袋里拿走几颗小小的坚果，坐近了一些一起喂小乌鸦，这个之前替她披过衣服的男孩本性温柔，未来应该会成为很好的人——她这么思索着。
几个人又相伴了一会，车夫便停下车，示意他们可以下车了。
鸣神大社的位置本来就处于山顶，山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妇人背上自己的父亲，用被子裹严实了固定在肩膀上，男孩跟着用手半拖着。
山下奈美将小乌鸦塞到怀里。
她追了几步上前，也帮着男孩托着妇人和老人向上走去——
紫粉色的花瓣带着稀碎的光晕从遥远的山顶飘散下来，让山下奈美有一些恍惚，好像在哪见过这样的光景，但眼前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于是晃晃头，继续帮那家人上山。
这段艰难的山路并没有走多久。
因为很快就有好几个巫女打扮的人带着几个男人下来，不由分说的将老人挪移到了简易担架上。
“这都是八重大人的吩咐，耽搁不得。”
妇人信服本土神人巫女的话语，便着急追问“所以我的老爸爸他确实遭妖物附身了？”
为首的巫女点点头。
“具体还需要到神社去，由八重大人亲自驱魔，不过大可放心，您的父亲不会有事。”
听见这话，妇人放下心了一些，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后退了几步长出一口气，嘴里絮絮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位刚刚说完话的巫女却突然转身，目光向山下奈美看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看的山下奈美有些莫名其妙。
接着，那巫女向她欠身——
“这位姑娘，八重大人请您去相会，她在神樱树下等待许久了。”
此话一出，投来好几道惊奇的视线。
妇人和小男孩的，以及跟随而来的不知情的小巫女和抬着担架的男人的，这让她有一种自己就像怪谈故事中被精怪眷顾的幸运儿的感觉，但是就连自己也思索不出为何。
“那位八重大人……找我？”
可是她和那位八重大人并没有见过啊？
那位巫女规规矩矩回应，仿佛没有看见她眼中的困惑，或许就是看见了也不会回答。
“是的。”
——
——
传说中的八重神子，那位身具白辰血脉的神狐，就和故事中美丽绝伦的狐斋宫大人一样出身同一支魔神血脉，但是很早之前唯一一次跟随父母来到鸣神大社求签算运时，山下奈美并没有与这位有过任何交集，她甚至只知对方也是极美的狐仙，具体相貌完全不知。
当那位粉色头发的狐狸巫女出现在少女的视线中时，巨大的神樱树散下源源不绝的樱色，那双用优雅掩饰狡黠的双眸一望过来——
山下奈美恍惚着。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见过这狐仙才对。
“山下奈美，奈美小姐，对吧？”
八重神子笑吟吟的从神樱树下踱步走来，她见年轻的少女抱着怀里的小鸟看着她发呆，一双眼睛瞪的又圆又大，狐仙的目光微动。
“哎呀呀，是见到我太过吃惊了吗？”
狐仙走的很近才停下，山下奈美甚至能清晰的嗅到对方衣襟上那股浅浅的，有些甜的樱花味道，八重神子有意逗弄她一样，手上动作不停，牵过少女散下来的一缕发丝一边玩弄，一边用双眼打量，弄的山下奈美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就真的像玩弄什么的狐狸，媚且娇柔。
“……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粉发狐耳的女性嘴角从上扬向下撇了撇，放过了山下奈美的头发——那一缕可怜的头发被揪卷了许多。
八重神子后退了一些，声音很小，她轻轻抱怨了一句。
“果然，变得无趣了好多。”
“嗳？”
山下奈美不明所以。
“没什么。”这一句显然没有了之前的好心情，八重神子将双臂抱起拖长了声音，美目眯起来了一些，看上去有些烦躁的摆摆手“——看来忘记了就不会想起来是切实的，你就当我与你年幼时有些交集吧。”
说罢，莫名其妙的狐仙转身就要离开。
被一番莫名其妙对待的山下奈美满头问号，就下意识追了几步，伸出的手擦过八重神子的衣角。
神子微微侧脸，手臂一动避开来。
这一瞬间，山下奈美抬起来的双眼就看见了女人离去的背影渐去渐远。
她僵在原地，陷入陌生的记忆。
呲，呲呲——
呲——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画面，于眼前的景象快速重合，接着变化，变成一个正在哭泣的，十分狼狈的小女孩。
那女孩坐在一棵树的枝丫上，她有一对十分明显的粉色狐耳，正在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哇哇大哭，听到声音，她泪眼婆娑的看下来，与树下的人视线交接，山下奈美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属于那个树下的人。
树下那个人应该个子很高，一阵唏窸窣后，这个人用带着盔甲的右手捧着一只油纸包递了上去，接着是柔柔的女性声音。
“又被狐斋宫戏耍了吗，小八重？”
树上的女孩用袖子胡乱摸了一把眼泪，勉强让自己看上去更坚强一些，但是眼睛和鼻子还是红红的。
“胡说什么啊，都说了不许叫小八重！我已经四百多岁了嗳。”
女孩吸吸鼻子，探手一把拿过油纸包，动作很熟练的缩回树上去，半响她遗憾的碎碎念起来。
“——啊，油豆腐凉掉了。”
“抱歉抱歉，因为碰到了你们的鬼族将军呢，难得有空切磋了一下。”
“……哼，勉强能吃啦，又没说责怪你。”
“那——要下来嘛？”树下穿着盔甲的女人问道“一起去参加聚会吧，今晚大概会很热闹。”
粉色的尾巴悄悄晃了晃。
“要是去你的城市的话还能偷些酒喝——在稻妻城又会碰见那家伙还有那些……总是戏耍我的老家伙，有乐斋也不知道帮我说话，就知道看笑话，真是讨厌！”
小狐狸说着说的又气出哭腔来。
“对哦，他们真是坏蛋。”树下的女人安抚到“要不要我去帮你教训一下？保证全部教训到。”
“不要。”小八重坚决说道“当然要我自己来啦！下次我就趁他们还没喝醉就去与有乐斋争论，绝不让那些老家伙听到故事！”
“………不过你现在在这里跟我闲聊，魔神打架只交给别人真的可以吗？厉害的家伙那么多，说不定悄悄把你干掉哦？”
“啊啊，我又不是稻妻的神明，当然很闲喽。”
粉色尾巴又晃了晃“我可是看到了，你还在大街上和一个拎着大杵的大个子玩斗虫，谁会知道你是异国神明啊。”
“不与民同乐可没有意思，说不定小八重以后也是有名的神明大人，和人们走近一些有很多乐趣呢。”
树下的人坐下来，盔甲乒乒乓乓响了一阵“那个御伽大王有意思的很。”
“……你不去宴会吗？将军大人有邀请你吧？”
“当然不去，我怎么会放下传说中的白辰狐仙孤苦伶仃看日落呢。”
八重不自在的抓抓自己的耳朵，但是也有些不爽“切，你真悠哉——那个老家伙在，怎么可能轮到我做神明。”
两人说着，远方传来隆隆声。
小狐狸吭哧吭哧吃着爱吃的油豆腐。
这么大的动静，大概是那位鬼族少女又击飞了哪匹魔神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