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什么叫我喜欢？重点不是这个啊！”
果然指望宋清许能体会青春的美好是不现实的，毕竟他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青春。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青！春！很！美！好！”我一个字一个字，试图用加重读音来强调我想表达的重点。
可惜，没有青春的人怎么都体会不了。
“这种就很美好了吗？”
“算了算了，跟你一个既没有童年，又没有青春的人，说不清楚。”我不屑地摆摆手，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了，简直对牛弹琴，浪费时间。
宋老师侧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我，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有够气人的，“童年可能没有，但青春还是有的。”
听着只觉得好笑得很，我义愤填膺反驳道：“你有个扯淡青春？？你记得你高中都在干什么吗？？”
宋老师：“没干什么，学习？”
我：“学习能叫青春？？”
宋老师：“高中大家不都是学习吗？你不也在学习吗？”
我：“对啊，所以我也没有青春啊！！”
这里我撒了一个大谎，我是有青春的，就在眼前。
它既兵荒马乱又熠熠生辉。
无疾而终却没有后悔。
即便穿越了十三年的时光，时至今日我还是会因为眼前人的一句话患得患失，猜来猜去，纠结，悸动，欣喜，茫然的各种情绪与十七八岁的时候并无区别。
但我其实并没有为无疾而终的青春后悔。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很肯定我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让年少的绮梦止于暗恋。
因为远方的夕阳与沿路的群山，还有未知的秘境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注定不会为眼前不属于我的风景停留。
尽管它真的太美了。
被我激烈否定后，宋老师也不费口舌争论了，走了正常流程，从源头解决问题，问起了定义：“那什么样的才能算作有青春呢？”
“这个嘛”我眉间皱起，在如何解释上犯了难。
跟他讲话累就累在这里，什么都要追根溯源。
按照青春疼痛文学的定义，不淋场雨，不要死要活，不把校规违反个七七八八那就不叫青春。
而真实的高中，是怎么都写不完的卷子，空气中飘扬的粉笔灰，黑板旁醒目的倒计时和教导主任逐渐退后的发际线。
那青春该如何定义呢。
小心翼翼暗恋过一个人？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亦或者是做了些惊心动魄的尝试？
仔细想来，青春的定义其实非常简单。
曾为一个目标全力以赴，那便是最绚丽的青春。
特别是像我像他一样的千千万万小城人，笃信着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用磐石般的毅力和滴水石穿的坚持一步一个脚印，最终去向了大江南北。
虽然已看透人生不过尔尔，普通人不过普通人的我已经很难去判断我们所坚持的，所相信的是不是正确的，值得的。
但至少有一条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努力是不会完全背叛你的。
我很严谨地加上了“完全”这个限定。
经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应该没有几个还相信着“努力永远不会背叛你”这句鸡汤了。
事实证明，它会背叛，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是隔三差五给你一巴掌的那种。
但它不会“完全”背叛，努力和没有努力依旧有着云泥之别，
“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们都有最好的青春。”我没有再想去赢过他，笑着欣然妥协了。
最好的青春，我们早就拥有了。
我不争了，不胡搅蛮缠了，不想着压他一头了，反而让宋老师不习惯了，他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承认你有青春！行了吧。”
他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变得清晰了一点，连着眼底浅浅的笑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确实有，不就在这里吗。”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惊愕的神情爬上了我的脸颊。
不就在这里？
哪里？
图书馆？
不可能。
难道是我？
他在说什么？
我是他的青春？
事实上来看，高中三年，对他来说能真正意义上称为朋友的的确只有我。但这能够等同于“我就是他的青春”吗？
宋清许这两天化身了谜语人，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懂，怎么都猜不透。
连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我，也没办法坦然地对他说“你就是我的青春”，作为朋友都不行。
这句话隐藏的感情太厚重了，厚重到可以颠覆认知，淹没理智，将高高竖起的城墙轻易推倒。
只是我要怎么才能知晓他所指的青春和我所指的青春是不是一个意思呢。
我脑子短暂失去了判断能力，乱哄哄的，在百分百确定他隐藏在话里的深意前，我只能用最保守，最不会出错的方式做了回应：“谁叫你社恐，没交上几个朋友。”
“有你就足够了。”
宋老师的这句让我彻底忍不了了，一而再再而三净说些让人误解的话。本身是这样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另一个极端的人。
他不给出个转变的理由，我今天是不会罢休的。
“宋清许，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问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绝对不是会说这种奇奇怪怪话的人。”
“哪里奇奇怪怪了？”
我从看茫然的眼神和不解的表情上知道他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作为他人际交往方面的老师，必须给他好好上一课。
“虽然我觉得你很可能体会不到其中的深意，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人际交往方面，例如你刚才那些话就算是要好的朋友之间也是不能说的，明白吗？？”我轻轻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教导着说。
“为什么？”
“会让人产生误解！”
“什么误解？”
“”
还问什么误解，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误解啊！！
我的内心万马奔腾，呼啸而过，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真的有人在已经说得如此明白的情况下还不懂吗？
“你觉得是奇奇怪怪的话吗？”见我头顶冒起了白烟，无语凝噎到表情管理失败，宋老师忽然认真了起来，嘴角的笑意不见了踪影，用讲物理题的口吻问。
我没好气地反问：“要不然呢？你自己想想都说了啥！！”
“让你产生误解了吗？”
我正怀疑着人生，想着到底要把小伙子怎么办，没空闲来管嘴巴，就这么气冲冲回了：“对的！！”
“有没有可能其实不是误解呢。”他沉着声，眼眸里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可缥缈朦胧里的目光如炬，昭昭星野落入了广袤的平原。
“什么意思？你在质疑我的理解能力？？”
“你是这么理解的？”
“要不然呢？”
“哎”
他叹了口气后，表情再次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你叹什么气？”
宋老师：“没什么。”
我：“你把我当傻子？？”
宋老师：“有那么一点吧。”
好家伙，摊牌了，装都不装了，大方承认了。
我气不打一处来，可在图书馆又不好发挥，只能鼓着两个腮帮子，试图用恶狠狠的眼神把他戳成筛子以表愤怒。
“去找几本书看吧。”宋老师起身，把上衣的褶皱整理了下，退出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切，不就是想含沙射影我是文盲吗？文盲怎么了？文盲吃你家大米了？”
我感觉今天的我失去了主动权，不仅被他的胡言乱语搅得七上八下，还在明面上被当了傻子，换谁能忍？
“你可以吃我家大米。”
他低头垂眼，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我龇牙咧嘴白了他一眼，从位子上起了身。
算了，看他笑得这么开心，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计较了。
折腾了半天，我俩总算是干起了正事。
大学的时候，我只有在考试的前两周临时抱佛脚才会去图书馆，去了也不是看书而是试图用两周的时间把一学期的内容光速消化。
每每此时，我都十分迫切地想要得到哆啦a梦口袋里的记忆面包。
考前吃进去，考后全忘光，既省事也不占用脑容量。
某种角度宋老师也是有记忆面包的，不过是永久性的高级货。我没这么贪心，即用即忘的就行。
市图书馆的藏书比我想的多多了，一排排高耸嵌入天花板的书架在面前铺陈开来，琳琅满目，我根本不知道要看哪本。
反正我基本都没看过。
“我看什么？”我懒得思考了，直接问了身旁正拿着本老旧英文书装模作样的人，态度蛮横地问。
这么多书里偏偏拿本英文的，不就是欺负我英文水平差嘛。
我是标题都没看懂，那又如何？
“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宋老师从书页里抬眼问。
“我不知道看什么。”
“那你回去坐着吧，我给你选几本。”
我点头赞成了他的建议，但没有回位子上，而是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来来回回穿行在书架里，问东问西。
“这书讲的啥？”
“书名好奇怪啊。”
“这个你看过吗？好看不？”
宋老师不厌其烦回答着我哭笑不得的问题，带着消散不去的浅笑。
这个世界上的书太多了，正如人类的智慧一般，穷其一生能够吸取的也不过是浩瀚宇宙里的一片星云。
想要摄取全部的知识是傲慢的，不切实际的，不自量力的，但同时也是浪漫至极的。
宋老师是无时无刻不在仰望着星空的人，他贪婪地想看到宇宙的全貌。
仅仅是窥见的一片星云就已如此壮丽，宇宙该是何等震撼呢。
“这么多书，我也没有时间看啊。”我随手拿起一本，为自己的懒惰找起了借口。
“没事，我讲给你听。”
他没有嘲笑我的觉悟低，也没有戳穿我拙劣的口实。
而是站在无边的绚丽星空下说要把宇宙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