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我意识到闯大祸的时候为时已晚，看着微信屏幕上自己头像左边绿色框里醒目的几个大字，陷入了生无可恋。
我重重拍了一下自己光洁锃亮的额头，想结束罪恶一生的念头冲了上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差零点零几秒就要按下撤回键时，收到了一句宣告死亡的【嗯，你说】。
宋清许，你二十四小时手机不离手吗？？秒回是几个意思？？
好好一祖国栋梁怎么堕落成这样，被纸醉金迷的网络世界迷了眼。
我：【你怎么回这么快？】
宋老师：【正好拿着手机】
我：【大好时光不用来提升自己，玩什么手机？？想不想拿诺贝尔奖了？？】
宋老师：【也不知道是谁呼呼大睡了一个下午，我反正看了书的】
文字果然是有力量的，不仅有力量，还生动地配上了声音和画面。
我脑海里浮现了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和若隐若现的嘴角弧度，气得慌，了却此生的念头被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挤走了。
说宋清许变了确实变太多了，都变得好像喜欢我了。
说没变，那也真没变，阴阳怪气的功力愈发炉火纯青了。
我：【你这样真的很不像话，你什么水平？我什么水平？你在我身上找优越感没有道理的】
宋老师：【怎么就在你身上找优越感了，只是陈述了事实而已，而且我也没说是你】
我：【行，你说得对！】
被拿捏的憋屈感和无计可施的挫败感使我紧盯着手机，皱着眉头，认真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想着想着，胸口却涌出了一股酥酥痒痒的欢喜，又不知不觉间迈着轻快悦动的步调爬上了脸颊。
我果然好喜欢他啊。
我带着些气恼与不甘第n次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
宋老师：【你刚才是要问什么问题？】
本以为进了个小插曲就能神不知鬼不觉把头脑发热的失误掩盖过去，没想到小伙子记得清清楚楚。
我：【我问明天几点见面】
不是我故意遮掩，其实我的手不受控制打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想问他啥。
总不能豁出去了，直截了当问他是不是喜欢我吧。
这万一不是地球可就不是我的家了。
斟酌再三只能结合实际情况找了个相对合理的问题。
宋老师：【下午吧，看你，都行。但我觉得你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这么觉得？】
宋老师：【这种问题的话，没有人会加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的前缀】
不愧是宋老师，手机聊天打个字都没忘记加上引号。
我：【那你觉得我要问你什么问题？】
是我大意了，应该找个更深刻的问题的，比如交换代数要怎么从零开始学习之类的。
言多必失，我便把问题抛了回去。
宋老师：【这怎么变成我回答了？不是你要问我一个问题吗？】
可宋老师还是精明，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端倪。
我：【我现在就是问你，你觉得我要问你什么问题！！不行吗？？】
宋老师的秒回在这里断了，估计是在思考我会问他什么问题，半晌后给了个万金油回答：【关于我的问题】
我：【哈哈哈哈，你是真聪明啊！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宋老师：【问吧】
我：【我想学习交换代数，要怎么开始呢？】
我当然不可能问出心中所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从来都不是问出来的，是他告诉我的。
如果他喜欢我，他会说的。
如果他不说，那就是不喜欢。
宋老师：【】
我：【干嘛？你觉得我学不会？？】
宋老师：【恐怕是的】
后来我把话题拉到别处，他也没有再执着，算是化解了生死存亡的危机。
放下手机后，我起身走到柜子前从抽屉的最下面拿出了高中的毕业照。
即便过了塑，岁月爬过的痕迹依旧明显，四个角都翘了起来，泛黄得厉害。
望着照片上一个个稚嫩青涩的面孔，好些人我都不记得名字了。
这个世界上绝大数人都没有宋清许一般的无限脑容量，新的记忆会不断挤占旧的记忆，好多事情我们甚至记不起它曾经发生过了。
就算不能说熟络，但也是共同经历过人生最闪闪发光三年的人，十年而已，竟然记忆都已是零零落落了。
一种无力的苍茫感侵袭了过来。
没有任何东西能抵过时间。好的，坏的，刻骨铭心的，念念不忘的终有一天都会被时间磨平，无一例外，不可幸免。
当然，不能说注定被遗忘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只是在意识到曾经以为不会忘的，会永远鲜明的东西也在慢慢褪色的时候，还是不免唏嘘。
“没怎么变呢，还是这个样子。”
我看着站在最后排十八岁的宋清许，柔和着目光，感叹道。
我很想和他站得近点，可惜宋老师的身高，只能站在最后一排。
他摆着经典的“宋氏”脸，看不出情绪，穿着丑得人心梗的校服，却是一眼望去目光为为止停留的那个。
我早就不记得学校的实验楼在哪个方向，食堂的一顿饭要多少钱，蛋糕店的芝士蛋挞有多难吃，教导主任叫什么名字。
可关于宋清许点点滴滴的记忆却清晰到仿佛昨日才发生一般。
但我心里的某个角落却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没有到时间罢了。
等我们天南地北，各自天涯，很难再有交集之后，总有一天我也只会依稀记得很多年前喜欢过一个人，却再也想不起他的样子。
我突然萌生了一种想要伸手抓住什么的冲动。
为了不要忘记。
在其余的方面，我敢于尝试，从不惧怕往前迈出一步的人。可在感情上却是唯唯诺诺，顾及东西。
因为前者我可以承担失败的后果，而后者不可以。
我不能失去宋清许。
可此时我猛然察觉到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事实：我会忘记他。
而不忘记的唯一办法，只有不断去制造新的记忆。
我怔怔地看着毕业照，两种不同的情绪在脑子里激烈交叉，碰撞着，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暮色悄然降落，房间里昏暗到已经看不清照片上的人，只有最后一缕天光还在坚持着。
我做出了一个至今为止的人生里最不可思议的决定，光是做决定本身还没有付诸实践就已快耗费完了本就不多的勇气。
如果在最后的夏天结束前，他没有告诉我，那就换我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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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我爸妈都上班，我十点多爬起来的时候，放在餐桌上的牛肉包子已经凉透了，正纠结着这么热的天要不要去微波炉里转一转就收到了宋老师的微信：【吃早饭了吗？】
昨天晚上我和爸妈一起看完今日份的《神医喜来乐》后就洗澡早早回了房间，本来想好了在kindle上继续看《灿烂千阳》，却被宋清许严重扰乱了计划。
他开始跟我讲废话了。
说十句话，十句话全是废话的那种、
问我在干什么，晚饭吃了什么，最近在看什么剧和电影，昨天我给他听的歌叫什么名字。
积极到我甚至产生了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表白的错觉。
真是的，如果不喜欢我，请不要浪费我宝贵的自我提升时间。
我：【我像是会七点半爬起来吃早饭的人吗？刚醒】
宋老师：【那我现在过来，先去吃点东西？】
我：【哈？现在去吃？早饭还是中饭？】
宋老师：【早中饭】
我：【也行吧，我快热疯了，现在出门也比十二点多好，为什么夏天这么热啊】
我习惯性地抱怨了一句。
我爸总嫌弃我嘴上说“热”个不停，抱怨了又不能降温，心静自然凉。
这个道理我能不懂吗？
只是真的太热了，我必须告诉老天爷我们喜欢夏天，是喜欢西瓜，雪糕，空调，不是喜欢天热。
而且说什么心静自然凉是对威利斯开利的亵渎。
小城到这个月份还是三十六七八度，八月正值暑假的时候更是四十度常态，喊人出来，没有过命的交情都没人愿意。
现在才十点多，客厅没开空调我就已经热得烦躁不安了，我开始后悔脑抽说什么要坐过山车了，恐热加恐高，该如何是好。
可现在反悔会颜面尽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怕宋老师又会错意以为我在问为什么夏天这么热，我赶紧又加了一句：【因为太阳直射北半球我知道了，不用劳烦您告诉我了】
宋老师：【你以为我真的分不清感叹和提问吗？】
我：【要不然呢？就你这理解能力，可不就是么】
这话把我问得一愣一愣的，还有别的可能性？
宋老师：【行吧，你弄好了跟我说一声】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哈欠连天刷牙的时候，不经意瞥到镜子里的自己，虽蓬头垢面，不成样子，却是一副谁看了都要问句“是不是中奖了”的表情。
不就是马上能见面了吗？
明明昨天也见了，前天也见了，至于这么开心吗？
我含了一大口水在嘴里，用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后猛地吐出来，气恼自己明显有往恋爱脑发展的倾向。
脑子里想的却是：
他今天要是跟我告白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