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方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被扔进了一个小石子，激起了层层水花向外扩散，惹得我久久无法平静。
我前两天下定决心说最后的夏天结束前无论如何都要给长达十三年的暗恋画上句号，可谁知道真到那时候我有没有勇气呢。
就这么错过，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只能留在回忆里存续，终逃不过遗忘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还好眼前的人为了我，为了他，为了我们勇敢了一次。
宋清许，我也不想错过你。
宋老师见我低头若有所思，伸出手抚平了我额间的褶皱，浅笑着问：“想什么呢？眉头皱成这样。”
我收回沉溺的思绪，吞咽了下后柔和着目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万一错过了怎么办呢？”
“不会错过的。”
他牵我的手稍稍用了点力，目光灼灼坚毅透着温柔，容不得我假设。
“你这是结果论，谁知道呢，万一我前两天没在微信上找你呢？要不是正好做了个梦，梦到了你，我”
我话说到一半就被宋老师打断了，“没有万一，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很难想象一个奉行真理至上的研究者能说出“命运”这样的词，我听闻嗤笑了一番：“你要相信科学！怎么能相信命运！”
就算说也该是“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怎么能是“命运的安排”呢？
宋老师投身了自然科学届却不肯否认“命运”的存在，“这事只能相信命运，总不能是科学让我们相遇，重逢的吧。”
不愧是无师自通的撩妹大师宋清许，这话和经久不衰的霸总小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土味十足却叫人欲罢不能。
“我看你也别搞你的什么量子反常啥效应了，开个讲座吧，教教理工男们怎么撩妹，别说年薪百万了，卖课挤进福布斯富豪榜不是梦！”
我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被乱了阵脚，一边阴阳怪气帮他想了个轻松发财致富的好办法。
“应该行不通吧，这些话对也喜欢你的人说才有用，要不然只会让人生厌。”宋老师很清醒，没有被金钱冲昏了头脑，条条是道分析说。
他倒是看得通透，油腻和撩人就只差在一个“喜欢”上。
“不过我还是想说你怎么对自己没点自信啊！！就凭你的脸，成绩，知识，脑子，哪个小姑娘被表白了会不接受啊！！！”
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从客观事实来看，普普通通的我确实不值得如此优秀的他瞻前顾后。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估摸着他以为我把他当不走心的情场浪子了，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我不喜欢你，为了提高成绩，也一定会答应的啊！！免费的辅导去哪里找啊！！”
“”
宋老师嘴角的弧度不翼而飞，没料到我的如意算盘都打到这个地步了。
“况且，有个铁定清北，稳定年级前三还长得帅的男朋友，这谁能拒绝？？梦里都不敢想好嘛！！！”我继续眉飞色舞，声情并茂陈述着。
“有这些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会喜欢吧。”
宋老师试图为我提高已触底的思想境界，可惜我是个俗不可耐的凡人。
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什么“不能只看脸”，“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都是丑人的自我安慰。
我就是喜欢帅的！
“不不不，我真没这么贪心，帅就够了，其余的没有都行！！！”我连忙纠正了他的错误认知，他太高估我了。
“”
宋老师上下翻滚着喉结，欲言又止，真心诚意想为我拔高立意，最后还是不得已与自己和解了。
“那确实应该不管这么多直接跟你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以胜利者的姿态拍了拍又被呛住的宋老师，小伙子还是败在想太多。
笑得前仰后合间他又叫了我的名字：“唐夕。”
“干嘛？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直起身子，抢了他的台词。
然而宋老师却温润着声音问了一个问题，一个在他心底藏了很久很久，或许早就知晓答案的问题。
“如果我当时告诉你了，你会留下来吗？”
我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当然不会。”
即便是面对喜欢了十三年的人，即便只是个没有发生的假设，即便我知道我说“会”他会展露我最爱的笑容，我也不想撒谎。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我对自由与未知的痴狂，迷恋与魂牵梦绕。
宋清许也不行。
某种角度来讲，或许当初的错过反而是件好事。
我们没有因为迁就对方而收住远行的脚步，从而有幸见过了巍峨耸立的群山，一望无际的平原，浩瀚如烟的云海。
走过了很多路，看过了很多风景，历经了许多相聚与分离。
成为了更好的人。
而如今的重逢就是上一段旅程的终点，下一段航路的起点。
曾经的我们都是一个人，今后的我们是两个人。
这或许就是他所说的命运的安排吧。
听完我的回答，宋老师并没有丝毫的遗憾和失望，眼里的昭昭星野反倒更亮几分。
“不愧是你。”他伸出手轻抚着我的头，绽放了浓烈的笑意。
看来我的回答和他预想的回答是一样的。
“你也不想想凭什么？你宋清许能有这么大面子？？？”
我也跟着笑了，顺带讽刺了一番他的不自量力。
他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区区宋清许而已，不值得。
“当初没有，我也没这么自私。”他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能力不足，却也没忘记加上一句：“不过现在好像有了。”
“那可不一定，我还没答应呢。”我特意别过头去，提醒他不要得意得太早，男同学而已。
宋老师点点头，决心看上去挺大的，“确实，按你的话说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为了证明选择的正确性，我在假设上又做了个假设辩证地分析道：“你想啊，如果我留在国内，咱两估计也是异地，大概率熬不过去。”
宋老师：“不会异地的。”
我：“？？？清醒一点，我考不上清华的！！当然北大也不行！！”
宋老师：“北京又不是只有清华北大两所大学。”
我：“但我这个分数留在省内肯定比去一线城市能报考更好的大学。”
宋老师：“那反正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会异地的。”
他的话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五官惊恐，错愕乱飞着。
降分放弃名校只为和女朋友在一个城市的终极恋爱脑，大蠢货难道就是他？？
就算是假设我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宋清许绝对不可以是这样的人。
“宋清许！！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不是疯了！！”我横眉侧目，厉声质问道。
宋老师处变不惊，淡然地看了会儿急得直跳脚的我，随后才“噗嗤”一笑捏了捏我涨红的脸颊说：“骗你的，你急什么？去更好的平台，才有更好的发展前景。光是一张脸你估计也喜欢不了多久，还是得年薪百万吧。”
意识到被套路的我气得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了，只得举起食指前后用力摆动，表达着内心的愤慨之情。
我是这么俗气哄哄的人吗？
不是看脸，就是看钱？
宋老师趁我放松了警惕，再次抓住我挣脱掉的手，扣了下去，“唐夕，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我再再考虑考虑。”我被直球打得头晕目眩，连话都说不利索，结巴了起来。
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还能被几句话空有其表的话迷得神魂颠倒。
脸颊还在持续升温，我用空出来的手使劲扇着风，僵硬地转移了话题：“那这么多年来你就一次都没想过要表白吗？”
【宋老师，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不相信。】
就像我已经编辑好只差一个发送键的短信，名为“喜欢”的感情常常难以控制，有着自己的意识与思想，虽然总会在临门一脚时败给理智。
“想过无数次。”
“这样啊”
“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你记不记得高考结束后班级聚会，你硬是要我参加。”
我歪着脑袋在记忆的迷宫里搜寻着，哪次来着？
“看这表情就是不记得了吧。”宋老师笑笑，“你家里亲戚来了，提前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了那里。”
说到这里我总算是想起来了，我当时可纳闷他为啥没早点走人反而跟着大部队绕了很远的路到我家这片来吃饭了。
“我想起来了！！”我一拍脑袋，记忆回溯了。
“那天我是想过来找你鼓起勇气说的，结果就看到你和陈今朝去吃饭”
宋老师的眼眸落寞了下去，这几日里我从未见过他露出此般的神情。
不甘，寂寥，惆怅，难过，把十八岁搅得天翻地覆的种种情绪染了上去。
这下换我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原来是我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情。
但真的不能全怪我，四海之内都是朋友，得雨露均沾。
我哪里知道宋清许想把友谊升华一下啊。
不过迟钝愚蠢如我也知道这时候实话实说只会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要先道歉然后哄哄。
“我错了对不起”我小心翼翼，没有狡辩，试探着说。
宋老师低沉着嗓音继续说：“所以我说我并不觉得对你来说我是特别的。”
“这”我像是犯了大错正在接受批评的孩子，低头抿嘴深刻反省着。
正要想办法挽回，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对我来说就是最特别的，不料一道惊雷炸响在了耳边。
“陈今朝喜欢你。”
我猛然抬起头，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卧槽，他是怎么知道的啊！！
这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并且打算死守秘密到坟墓里。
陈今朝也不可能拿个喇叭到处喊，退一万步就算喊了，也不该传到宋清许耳朵里啊。
“你这表情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宋老师也愣住了，好笑地问。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宋老师用一个反问回答了我的问题：“难道全班还有人没看出来？”
“啊？？？？？”
慌乱间，我顾不得形象把刘海胡乱掀了上去，扶着光秃秃的额头，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把目光投向何处。
什么意思？
敢情连他宋清许都看出来了，就我最后才知道？
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我有这么愚笨吗？
“他每次转过来你都会跟他有说有笑，你带来的零食也会给他一份，经常能看见你俩单独一起去吃饭。他有什么事都会跟你说，时不时请你吃东西，高三生日他给你买了个蛋糕，礼物盒子看上去也挺贵的。你跟我闹脾气，题目不问我，问他，我当时还想着你再问我我就说我也不会让你找别人，结果也忘得一干二净。你组织活动他都积极参与，你还经常说让我学学人家”
宋老师记忆力真的好啊，细数着我堆积如山的罪证，每说一句我都觉得罪孽被加深了一层。
原来表面什么都不在乎的宋清许在背后拿着小本本默默记录着我的各种不是，该不会还扎我小人了吧。
高冷学霸怎么能跟个小姑娘一样吃醋，傻不傻。
况且都多少年了，牵着手呢，吃什么陈年旧醋啊？
“这他是我兄弟”
理由真实却离谱，但我确实不知道要怎么扳回局面，只得支支吾吾，语无伦次解释说。
不知者无罪，不能怪我。
“那我呢？”
宋老师眼眸里的薄薄水汽翻滚着，吞咽后沉声问。
我错了，我投降，我反省，我补偿。
所以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被全世界背叛了的表情看我啊。
我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被彻底击垮，理智溃不成军。
激烈的思想斗争迎来终焉，我承认，我输了。
我往宋老师的方向凑了凑，微微起身把唇附了上去。
“你是我男朋友。”
然后我喜欢了十三年的人心满意足地笑了。
到头来，我还是跌进了他的套路里。
算了，谁叫我喜欢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