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过去,金妮·缬尔曼的教母，总是在向她传递光明神爱世人，怜恤又仁慈。

“金妮,当你带领你的人民时，光明神会指引你的。”

“总有一天,光明神会拯救你，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

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光明神”这个词在教母的口中消失了。

“你会成为一名好女皇的,信自己所信,爱自己所爱。”

“伪善的人总会受到惩罚的,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怀疑,从那一刻开始，我的教母已经认清了光明神邪恶的真面目,所以不再信仰她。”金妮一边回忆一边分析,“但是很有可能,她作为仙灵教母的背叛,被邪神发现了,于是她被抓走被胁迫,她不得不施行邪神的命令。”

现在“光明神”在金妮口中,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邪神”了。

在芙兰看来,金妮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另一位仙灵女巫,很有可能是来监督金妮的教母的。

这位仙灵教母会让金妮快点离开，说明她在心里还是对金妮有感情的。

“仙灵女巫背叛光明神吗？”在去王国宫殿查看情况的路上，和金妮分开乘坐马车的芙兰低声嘀咕着，“女皇的教母最初很显然是想引导她在成为女皇后带领人民信仰光明的，但是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呢？”

“你不也背叛那个家伙了吗？”

芙兰抬眸，一直潜藏在自己影子里的黑暗神坐在了她的对面。

“诶？您怎么会……”

芙兰从来没有说过,原身的黑女巫，是背叛了光明神的仙灵女巫。

他是因为她拥有光明魔法道具，所以猜到的吗？

“那个没用的镜子告诉我的，我昨晚询问了它一些事。”他口吻自然，冷嘲道，“它给不出任何有用的回答，确实没用。”

“……”那个魔镜，把她卖了？

但是她已经不是那个黑女巫了。

卖了，又卖的不彻底。

“我当然也是发现了光明神的邪恶，才会果断背叛的。”芙兰面不改色，“如果是仁慈的您的话，我自然是会永远忠心于您。”直到找到所有魔法道具为止。

“仁慈？”他把这个词在口中细细碾磨了一番，随后道，“那我怎么从没用的镜子口中听说你以前残害过国家的公主？”

“……”芙兰心下把魔镜骂了一万遍，面上一脸无辜，“那是误会，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和白雪关系就像是亲姐妹。”

黑暗神看了她一眼，在他看来，这位堕落仙灵迄今为止，没有一丝一毫的举动和“陷害”挂的上关系。

“光明魔法道具不在今天的那个地方，但是还在这个国家。”他进入正题。

“那应该是在昨晚的仙灵女巫手中了。”芙兰说道，“是她给金梳子下了魔法，所以用过鬃毛梳的人都中了魔咒吗？”

“那个家伙虽然羸弱，但即便是他给出去的魔法道具，普通的仙灵女巫也是无法对此施魔法的。”他不赞同。

“您的意思是……”芙兰有些讶异。

黑暗神要么是指仙灵女巫是通过其他方式施下了魔咒，要么是指——

“不过这确实是他卑劣的神格会做出来的事。”他不屑道。

这是芙兰没料想到的。

这个魔咒，很有可能是光明神亲自施下的。

马车外排山倒海的喧闹声，很快盖过了一切声音。

芙兰在黑暗神的同意下，掀开了车帘。

在马车外的宫殿门口，许多平民和贵族都聚集在这里。

异口同声地喊着：

“假女皇滚出缬尔曼国！”

“神明请原谅我们的无知！”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在宫殿门口，呼喊口号的同时，一部分人吃力地捂着头巾，生怕露出掉了一半的杂乱发絮。

如果不是门口的士兵，这些人可能已经涌进了王宫。

“确实是挺无知的。”

芙兰感慨完，发现坐在对面的黑暗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类对美貌追求上的癫狂确实令我难以想象。”

这句话，她听得异常耳熟，好像来自她自己？

为了美貌，他们可以高价购买美发产品，也可以因为美貌，推翻现在的女皇。

这时，有人敲了敲车门，是安娜苏。

“女皇想让我转告您，她说她不敢回宫，问您该怎么办。”

“让她别急，我想想。”毕竟金妮的那头长发没了，墙也翻不了了。

半晌后，芙兰下了马车，带着几个侍从，挤入了人群之中。

很快，拥挤在门口闹事的人们之间，开始传播起一条新消息：

“这一次脱发事件极大概率和女皇无关，是邻国为了和缬尔曼国争抢市场，派魔法士下了魔咒，为的就是搅乱国家秩序和经济，同时怀疑女皇的血统和权威。那个新的教派，很有可能就是邻国魔法士的据点，他们下了魔咒后又派发自己的鬃毛梳并解除一部分魔咒，为的就是日后能够用他们的梳子占领我们的市场。我们国民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我们的鬃毛梳，怎么可以轻易让邻国的奸商拐着走？”

这个消息传开后，铺天盖地的呼喊安静了下来。

人类本来就是容易被牵着走的生物，这条有道理的消息，很快被很多人信服了。

比起头发，如果经济垮了，口袋里的子儿没了，那不是更糟糕。

“女皇很快就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同时也在研究破除魔咒的办法，请大家先回家等待，不要着急。”门口的卫兵适时宣布道。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说？

要不先回去等等？

我腰都喊酸了。

人群还真的在几分钟内，散开了。

成功进入宫殿的金妮，不得不赞叹芙兰的神奇。

“圣女能用话术宣动人们的情绪，我也可以。”芙拉解释道，“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邪神那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对策。”

毕竟他们的最后目的，是把圣女推向王座，让人们归顺于光明神。

金妮点点头：“我已经让我们国家的宫廷魔法士研究我的梳子和邪/教堂派发的梳子了，但是我不敢派兵去攻陷那座神堂，我怕我的魔法师不是邪神女巫的对手。”

“现在派人攻陷神堂，可能会适得其反。”芙兰想了想，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金妮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也是金色的，如蝴蝶的鳞粉闪闪发光：“什么办法？”

“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的教母，问她魔法道具的去向。我相信她们听到新的传言后，很快会有下一步动作的。”

找回魔法道具对金妮而言确确实实无法解决现在的局面，但是对芙兰而言，是可以的。

只要她解除封印，找回了黑暗神的一部分灵魂后，什么破除魔咒不是轻而易举。

如芙兰所言，一听说自己是什么邻国来破坏经济的商人。

仙灵女巫和她的伪“公主”圣女，很快就憋不住了。

第二天，人们收到消息，说圣女会在缬尔曼国的集市中央，进行一场演说。

她会将从光明神那里聆听到的一切，和女皇所有的邪恶都告诉大家。

当人民开始往集市中央聚集时，另一则消息传开了。

有人从贵族那里得到消息，有一款来自黑森林国的魔法药剂，在贵族圈里传得异常神奇和火爆。

据说这个药剂，治好了一位宫中侍女多年的天花后遗斑，还让她的痘痘消失，肌肤变得更加紧致和无缺。当日几乎所有轮班的宫中侍从和护卫士兵，都多少听说或见证了这件事。

就在今天，这款药剂会在部分皇室商铺少量试用和发售，限量登记购买。

圣女的演说，会比美貌更重要吗？

不会吧？

这可不是简单地让头发变地更加丝滑和光泽，而是真真正正的变美药剂。

演说什么的，总会传到自己耳朵里的，变美药剂这种产品，晚了就买不到了！

于是有一半的人，在去集市中央的路上，果断改变的方向。选择去排队购买美丽药剂。

这些药剂，是芙兰制作带来的，数量不是很大，但是她在最开始倒是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毕竟道听途说，和亲耳听见不一样。

更少的人去听所谓圣女的演讲，就会有更少的人被宣动。

在女皇和安娜苏双重人手的行动力下，芙兰的药剂售卖消息，一点不比圣女演说的消息要传得慢和广。

安娜苏也派出一部分士兵，用来维护药剂售卖的秩序，而另一部分士兵，埋伏在集市内，以防突发的骚动。

一切准备就绪后，圣女的演讲也很快到来了，这是芙兰他们找到金妮教母和魔法道具的最好机会了。

……

集市中央，平民和贵族的马车汇聚在一处。

正中央被空出一个搭建而起的小高台，等待着圣女的到来。

芙兰和金妮穿梭在人群中，寻找着一个适当的位置。

卷着玉桂气息的风刮过脸庞，芙兰拭去脸颊上碎发的同时，对上了一对玫瑰金般的双眸。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但是芙兰却清晰能察觉到这位仙灵女巫在看向自己的方向。

她们暴露了吗？

“芙兰？”金妮见她停下，叫她。

芙兰偏了一下头，再回过神来时那位仙灵女巫已经不在了，就像是原地蒸发。

就在这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芙兰抬头，发现圣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一辆庄重的马车上下来。

——邪恶的教徒们似乎已经笼络了一部分信徒。

在她旁边的，是金妮的仙灵教母。

她仍旧穿戴着厚重的斗篷，下面的那对眼睛扫视着集市上的响动。

另外那位仙灵女巫不在，这是她们愿意看到的。

信徒们为圣女开辟了一条道，她被包裹的就像是洁白纯净的化身，一步一步走向“舞台”的中央。

“我从来没有真正和这位妹妹谈过话，她和我不一样，她从小就是摇篮里的花朵。所以我更希望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被强迫的。”芙兰还记得金妮昨天这么和她谈论过圣女。

父亲在女皇死后接管了权力，占据了她的位置，又迎接了新的女人，生下了又一个孩子。她在残旧的石砖堆砌的高塔里长大，另一个孩子却在仆人和家人的簇拥和陪伴下长大。

这位新女皇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没有一点仇恨和嫉妒，她更希望她是被邪神的女巫逼迫的。

“哼，愚蠢。”黑暗神对这位天真的公主是如此评价的。

芙兰确实没有资格去评判同样遭遇过残害的神祇，但同样的事情放在她身上，她也必然不会仁慈。

毕竟她是恶毒的黑女巫。

台下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圣女上到台中央。

她淡然扫视了一圈台下的平民，面上虽然挂着悲天悯人的表情，但显然在意识到人数比想象中要少那么一些时，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目光。

“我的子民们，请让我正式介绍我自己。”圣女双手交握至于胸前，“我的全名叫艾尔娜·缬尔曼，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位继承者，名正言顺的女皇。”

金妮唰地睁大眼睛，然后满脸失措地去看芙兰。

位于身边的女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那抹艳红的唇漫不经心地张合道：“你配吗？”她愣了一秒，紧绷的神经因为这一句话开始放松。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亲生父亲关在宫殿内的高塔中，我的头发是我们家族的瑰宝，也是魔法鬃毛梳的材料来源，而现在的女皇，金妮·缬尔曼，她是父亲和继母的私生女，王位的撺掇者。在父亲和继母死后，她继承了皇位，继续关押我，无节制地采集我的头发制作鬃毛梳卖去世界各地。”艾尔娜沉重地讲述着，“就在半年前，我成功逃脱了她的牢笼，离开了这个国家。”

“我本无心争夺皇位，毕竟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了，但光明神降下神谕，告诉我如果我轻易放弃，我的人民会因为伪王的不诚被牵连，而那些由我曾经的头发制成鬃毛梳，也因为我的离开而被诅咒，先是头发脱落，很快追随伪王的人将会疾病缠身死去……”

在金妮听得目瞪口呆时，芙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听她编故事了，现在是轮到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看着金妮木讷的表情逐渐回过神，芙兰才朝着人群的前方挤过去。

“这种编故事颠倒黑白的行为真令人不耻，直接派兵打上门那也算真本事。”芙兰知道黑暗神能听到她的话，“黑暗神大人，怪不得您说这是那位邪神会做出来的事，还真和以前一样。”

她指的以前，是黑暗神被构陷，被所有生灵视为敌人的过去。

“过了那么多年，那个卑劣的家伙还是同样的手段。”他嗤笑，补充，“我的信徒里，或许就你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揭我的伤疤了。”

芙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弥补：“就是因为我这么敢说话，这个国家的女皇才能坚持到现在。我如果早点成为您的信徒，说不准当初您不会是孤身一人面对这么多敌人，能多活一会。”

她的话让他沉默了。

芙兰确实有看到黑暗神信徒的努力，他们共同复活了他。

但如果能选择，信徒们必然不希望自己的神陨落过。

他们的能力有限，别无选择。

当她以为沉默的黑暗神不打算再说话时，他再次开口：“确实，多一个人陪葬也不是坏事。”

芙兰：“……”

台上，艾尔娜以一种救赎的口吻道：“我不忍看到我的子民因为我的忍让而受到牵连，所以我选择回来，回到缬尔曼国，来拯救你们。”

“等一下！”在人群的最前方，有一个女声打断了圣女的演说。

集市上的人很多，为了能让人听清神圣女的话，仙灵女巫用了魔法让精灵带着台上声音扩散开来。

芙兰此时就在台边缘，她的声音也因此被精灵捕捉到，带到了台下人们的耳边。

“我想问一下，你说你是真正的女皇，你要怎么证明呢？”她努力地举起手，示意更多的人注意到她，“我是一个异乡人，在我的国家，实行的政策是，谁有冤屈，谁举证。言语上的描述，再精彩再动听，也不能称得上是证据，所以比起你的故事，我想大家应该更想知道的是，是什么能证明你，你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王位继承人呢？”

艾尔娜从未想到自己会被质疑。

在她和教母的设想中，她顺利的演讲完，鼓动完群众的情绪，他们自然会因为恐惧疾病和灾祸替她推翻旧女皇。

听到芙兰的话，周围的人也意识到了，开始跟着附和起来。

他们要证据。

艾尔娜不得不高声道：“伪女皇一直宣称自己在找曾经的仙灵教母，但是从未有人见过这位仙灵，因为她在撒谎，有教母的人是我，而在我身后的，就是一直陪伴我的仙灵教母。”

她指的，当然是金妮的教母。

“当今的女皇的确说过自己有过一位仙灵教母，这件事想必不是一件秘密。”芙兰接道，“你听说了这个故事，然后随便找了个魔法士自称为自己的教母也不是不可能。这种大家都没见过的人，当然你说是谁就是谁

。”

艾尔娜显然被芙兰呛的气急，她脱去了圣女的高洁怜悯之色。

正要再次开口时，又被芙兰接过话匣子：

“你如果要说，光明神的惩罚和你的祈福和鬃毛梳可以解除魔咒，那我就有另一番疑问了。”芙兰一点不给这位“小公主”机会，“先不提你是不是真正的光明神钦定的圣女或者女皇，也不管你是不是传闻中邻国派来从人民口袋里偷钱的商人。如果光明神真如你所说的，是仁慈的神明，那岂会因为人们的误会，降下神罚和灾难，这太不合理了。”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艾尔娜慢慢成为了不知所言的那一方，明明在此之前，她多么胸有成竹。

她转过头，去向身后的仙灵女巫求助。

虽然她真正的仙灵教母不在这里，但是她是亲眼见过这些仙灵的魔法的。

她随即愣住了。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仙灵女巫，那位女皇过去的教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