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谈情
走到顾知棠房门口,宁皓却没带她进屋,而是迈下台阶。
原先顾知棠总是坐在庭前廊下,看着对面屋里少年伏案疾书到深夜。此刻,庭前除了多出几棵桂树,树下还多了一架秋千。
顾知棠欣喜地甩开宁皓的手,跑过去坐在秋千椅上,扭头招呼宁皓:“快来啊,我们一起!”
亏他想的到,以后就可以坐在秋千上,悠哉悠哉,一边赏花,一边看美人了。
宁皓轻嗤一声,默默走到她身后,轻轻在她背上一推,秋千便荡了起来。
秋千越荡越高,顾知棠死死抓着扶手直喊停。
看着顾知棠害怕的样子,宁皓竟然笑得更加肆意。
恰在这时一个侍卫举着一方木质托盘低头走了过来,“指挥使,这是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
宁皓看一眼托盘,回道:“收回库中保存。”
侍卫领命屏退。
顾知棠好奇,回头看向宁皓,“太子给你送的什么好东西啊?看都不看一下,就让人收起来。”
宁皓并未答话,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走过去和顾知棠并排而坐。
他眼中带着侵略,看着顾知棠,“他可不是送我东西。我也没收他的东西。”
“啊?”顾知棠一时摸不着头脑。
宁皓的手很长,握住秋千两边的扶手,双脚点地,秋千就悠悠荡起。
顾知棠没有防备,一个没坐稳,本能地靠到宁皓身上,双手死死抱着他的细腰,整个人瑟缩在他身上。
宁皓的笑声震得他硬挺的胸腔一阵震动。
接着听他徐徐说道:“太子殿下惦记我的爱徒受了伤寒,送来一颗千年雪参要给你补身子。”
顾知棠连忙仰脸看着他,有些着急,“你快给他送回去!”
宁皓却笑得肆意,淡然道:“我可没收。我让人备了一百两黄金,连着他送来的雪参一并送去,让他挑一样。”
太子身份尊贵,肯定不会收宁皓送的金子。顾知棠略一想,就猜到太子这雪参最终没能送成功。不得不说,宁皓又替她挡了他一次。
她抬眸看着他,“你好机智啊!”转念一想,继续说道,“可是你毕竟是臣子,这么做,不怕他怪罪你吗?”
宁皓温柔地看着她,“放心。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夺人所爱。”
顾知棠一时懵了,看着宁皓的眸子,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的话。
半晌,问他:“你说,我是你所爱?”
宁皓深沉的眼神从顾知棠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朝着那抹鲜红慢慢靠近。
风起,树上细细碎碎的桂花如细雨般洒落。
阳光打在宁皓□□的鼻翼上,顾知棠看着那上面针尖大小的黑痣在眼前不断放大,放大。
心中小鹿乱撞,屏住呼吸,不知道如何迎接那抹勾人的淡粉。
宁皓的大掌将她揪在衣裙上的手轻轻拿走,领着它绕在他的脖间。另一只手从她腰际擦过,抵在她薄薄的后腰上,朝前轻轻用力。
顾知棠身子朝前一倾,胸口一窒。像一条搁浅的鱼,仿佛她赖以生存的水,空气,都被宁皓拿走。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想从他嘴边抢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蓦地,一声极为尖利的喊声响在耳畔。
“光天化日!不知廉耻!真是瞎了老夫这双狗眼!”
空气凝滞,顾知棠像是被人解了穴道,空白的头脑立刻恢复正常。下一瞬,她的脸滚烫。
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宁皓抵在她腰际的手掌一用力,她便扑到他怀中,将脸深深埋在他颈窝。
少女温软的鼻息萦绕在脖间,宁皓只觉得血脉喷张,他极力控制着身体,平复心神。
半晌,轻拍顾知棠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是我父亲。”
顾知棠的脸埋的更深了。没想到如此大型的社死现场,她有生之年,竟然给遇上了。
宁皓见她害臊不止,只好润了润嗓子,朝宁羽沉声道:“父亲怎么来了?”
只听那老头哼了一声,没好气说道:“我要是再不来,恐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平白多个孙子!”
这话说完,宁皓和顾知棠不约而同一阵脸红。
宁皓:父亲,不要这么直白
顾知棠:我们只是纯洁的谈恋爱,孙子哪有那么快?
宁皓看一眼怀中娇女,朝宁羽微微拧眉,“父亲,莫要吓到她。”
远处,空气里除了一声嗤之以鼻,再没别的声音传来。
宁皓轻轻扳过顾知棠身子,语气轻柔地像树叶飘落到水面,“你先回屋,我和父亲有事情商议。”
顾知棠点头,顶着一张涨红的脸从秋千上下来,一路垂着头跑进屋。
不多时,听到宁皓带着宁羽离开。
父子俩聊了一会儿,顾知棠恍惚间听见他们在谈论什么刀。她瞬间警惕起来,莫非就是上次别人送来的那把刀?
当下,她眼角闪过一抹凌厉的光,嘴角勾起。
悄咪咪来到宁皓门外,顾知棠整个人都贴在墙上。屋里,父子俩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朵。
“你知不知道,我送你刀的含义是什么?”
“知道。”
“那你还跟那个女娃娃谈情说爱?”
“父亲,感情不是一把刀就能斩断的。”
门外,顾知棠恍然大悟,原来这刀是他爹送的。她不得不叹服,宁皓这个爹,足不出户,就对他们的事情了如指掌。
“你忘了你的使命了?”
“杀母之仇,孩儿永不敢忘。”
“那就趁早跟她断了,莫要误了大事。”
“父亲,她不会误事。”
“你休再执迷不悟!她只是顾如山交给你的质子!”
顾知棠眸光闪动,一只手不由自主抓上衣襟。原来,她只是人质?爹爹把她交给宁皓,只是为了向宁皓表明自己的忠诚?这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父亲!”宁皓的声音十分激动,“她在我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一个质子。”
“你!”
“父亲,孩儿收下这把刀,是因为孩儿记得复仇大计。但是刀是用来杀仇人的,而不是拿去杀爱人的。”
“爱人?”
透过宁羽颤抖的嗓音,隔着门顾知棠似乎都能看到他脸上的震惊。
她不禁回想,原来宁皓一开始给她阴郁的印象,并非是她的错觉。他竟然背负着杀母之仇,也难怪他有时候看上去不可接近。母亲都被杀了,仇人还逍遥法外,心中装着不共戴天之仇,人怎么温暖得起来呢?
但宁皓确实在努力给她温暖。而她,对他缺乏了解。
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到现在她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宁皓借故把她支到藏书阁,短短几天,大兴土木,就为了给她造一个喜欢的花园。这份心意,着实诚恳。但是她想不明白两件事。
自她上次毒发,泡了冷水澡昏迷,醒来后,那毒就再也没发作过。她并不知道这毒到底是解了,还是暂时压制住了。这事情,就像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让她感觉自己随时会完蛋。
第二件。上次一醒来,宁皓就把她的发簪还给了她。之前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有人借刀警告他跟她保持距离。今天,她知道了关于“刀”的来龙去脉。现在看来,这事跟刀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宁皓到底是为什么,要把簪子还给她?
而他既然不肯收她的簪子,为什么还要吃醋,甚至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讨她欢心?
这些事情,顾知棠都得弄清楚。
她冥思苦想的当口,屋里,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已不复存在。
“儿子,爹能不能你能不能帮爹看看这个?”
宁羽说话的口气跟刚刚截然不同,顾知棠不禁叹服,这人竟能在两种极端情绪之间转换的如此自如。
“又是猜谜?”
顾知棠一个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这老头一副老辣的模样,竟然喜欢猜谜这种小儿科的游戏?不过,她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谜面能把这老头给难住。
正附耳细听,门框上却探出一个脑袋,瞪着一双小眼睛打量着顾知棠。
顾知棠也在打量对方。
花白的头发半披半束,眉毛离眼睛很远,眉尾低垂;两只眼睛离鼻子又很远,而且还小,小的让顾知棠以为他一直眯着眼。嘴巴上方两撮八字胡,像拔河一样往两边脸上拉扯。
“干什么呢?”老头扬起下巴质问。
顾知棠听出他是宁皓的父亲,心想这爷俩长得还真不太像。幸亏宁皓没随他爹。
这样一想,忍不住一笑。
对方见她不答反笑,很是高傲,一皱眉头,连八字胡都竖了起来,似乎很生气。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便恢复正常,小声嘀咕:“笑起来还真是千娇百媚,难怪我那铁树般的孩儿开了花。”说完,似乎陷入了回忆,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宁皓从老头的话大概猜到门口是谁了,低沉的嗓音从屋里传来:“小老鼠,还不进来?”
小老鼠!
顾知棠瞪着眼睛冲到屋里,凑在他耳边嚷道:“你才是老鼠!”
宁皓双手横抱在胸前,看着案几上纸上的字,笑得宠溺,并未答话。
老头嘴里一阵“啧啧啧”走了进来,看着他们两人,脸上十分不屑。
斜睨宁皓:“孩儿,这谜你到底能不能解开?不能解开,老夫这便走了!”瞟一眼顾知棠,又看向屋外,“真是气煞老夫!”
顾知棠饶有兴致地绕到宁皓身旁,定睛往纸上看去。
沉思片刻,嘴角勾起,得意洋洋看着老头:“这谜,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