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探花郎早逝的原配（十三）

次日一大早，男人就进了城，向人牙子打听买人的人家。人牙子想着安宁说的话，再不肯透露主家的信息。

男人没法子，就向牵线的杜婆子打听。杜婆子也是个知道规矩的，又得了人牙子嘱咐，也是不肯说。

男人存了心事儿，女人也受了惊，到底放不下这桩事，日日在城里头转悠，都没个结果。

事情过去了近一个月，恰好杨老三中了秀才，算是杨家一大喜事，定了十一月十一在老家办宴，请了亲戚朋友过来庆祝。

吴氏眼见杨老三出息了，便想着叫娘家人来沾沾喜气，顺便巴结巴结。

她想到自己办的漂亮事儿，便在娘家炫耀道：“九儿这下的前程是差不了了。你想，他本就是自家的亲戚，又有一把子力气，将来老三不管是科考还是当官，有这么个人跟在身边护着，不更稳妥些？别看老三现在身边有小厮，将来重用的还得是咱九儿。有九儿在他跟前，咱们也就有了耳目。不管老三离得多远，他的事儿总能知道一二。那姓陆的就是把控得再严又怎样？还不是叫我钻了空子！她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心软。以前我只在她跟前念叨几回大雅二雅没被子盖，就巴巴地送了棉被来。当时你们一说起九儿他们的事儿，我就晓得机会来了。结果你们看，怎么样？人她收下了吧！她这个人，说精明也精明，说起蠢来也是真的蠢。收下九儿就算了，还把人妹妹也收下啦。这么一来，不管是外宅还是内宅，都有了咱们的人。老三那边，有九儿时刻提着，他总不至于忘了父母兄弟。内宅那边，有七妞提着，四郎他们就不会忘了堂姐堂妹。这么一来，还怕他们不帮衬着家里吗？”

吴母便道：“那卤肉方子的事儿怎么办？就不想了么？这可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呀！你就这么看着往外扔？”

“我的个亲娘咧！你眼里怎么就这么点银子！这银子再多，也要有命花。这有了权，还怕没银子么？等老三中了举，每年光是给人保举的费用就不老少。说起这个，我就那个恨！要不是你下死命催，非要把二哥弄进面馆，老二那两口子又怎么会闹着分家。要不是闹着分家，我们现在还和秀才公是一家子呢！”

“不是分产不分家么？也是你说的，老二家的疯了，再由着他们这么闹下去，一家子要闹散了。又怕他们把铺子占了，索性趁着他们有钱，把铺子和家里的产业分了。如今事事都如了你的意，倒是怪起我们了。你这个人真的是！就是娘家人也不能交心，独得很。”

吴氏也是失算，叹道：“我哪里想到老三这般中用呢！那姓陆的也说，胡子一大把的童生多的是，县里的秀才举人没几个。她都不想让老三科举了，我不就以为老三是个不中用的。哪里想到我们都看错了呢！要是早晓得老三这么有出息，当初打死也不分产。如今说是没分家，可跟分家了有什么区别呢？还有我那婆子，跟着老二家的那个犯浑，说什么也不给考资，也把人得罪透了，我想想都是脑皮疼。一家子不省事的。”

“那你没有得罪他们吧？你把九儿他们送过去，他们没有生气吧？”吴母问道。

吴氏回道：“这倒没有。姓陆的刺了我几句。老三没有吭声，他在那家里没什么地位，说了也不管用。如今么，这情况自然是要倒转了。就不知道那姓陆的，心里有怕没有。自从老二家的推了她，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在家里横行霸道，对老三也是带搭不理的。如今老三已是秀才，身份不一样了，她不晓得要不要巴结。我听大雅说，从妞妞生下来后。她都不让老三进房呢。也不知道现在还敢不敢这么横？不过么，如今怕是她求着老三，老三也不稀得搭理她了。这么一来，倒也好。老三么，这几年肯定是没这心思的。待过几年，他功成名就的时候，咱家七儿真当年。要是好好算计一番，未必不能有更好的前程。到那时，才如了我的愿呢！姓陆的不是仗着能赚几个钱，就不将我们这些妯娌放眼里么？到那时，将她一军，才要气死她。我到时就问问她，给别人作嫁衣是怎样的滋味。”

“何苦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再怎么着，她还生了四郎和妞妞呢！若叫她生的那两个记恨了，又是什么好事。再者，七妞就是再当年，也没有做正房娘子的命。你何苦为了她得罪老三家的。你也别姓陆姓陆地叫了，当心人听了告状。如今呢，你可不能再如往常那般，摆长嫂的架子了，晓得不？就是见了老三家的，你也和气一些。你再看不惯人家，人家也是秀才娘子。做姑娘时的那些小心思，该忘了就忘了。若叫老大晓得你记挂这老三，你就真没活路了！”吴氏劝道。

“娘，你瞎说什么？”吴氏叫道。

九儿他爹本也是来贺喜的，听了这一声叫唤，就住了脚步，又听里头的人没察觉，边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偷听，只听她大嫂道：“你在我跟前弄什么鬼？你的那点小心思，能瞒过我的眼睛？是谁每日家到了时间就去田里做事？你是那勤快的人？真要是去做事，打扮得那么齐整做什么？还不是知道人家要从咱家田埂上路过？可是，你再欢喜人家，人家也没正眼看过你。人家爹娘又看上了你，给老大说亲。当时，你也是自个儿愿意的，如今又犯酸做什么？”

想起这个，吴氏就恨。雷劈不死的杨老大，那般自作多情。他个赶牛车的，谁看他了？要他来提亲？想起他提亲时那副自得的嘴脸，吴氏都能把隔夜的饭呕出来！

可是，就算他不来提亲，她就能嫁给老三么？

要不是想明白了这个，吴氏也不会嫁给杨老大。只是，她亲眼看着老三和姓陆的恩恩爱爱，心里就苦得如同吃了黄连，酸得如同吃了青涩涩的葡萄，要多难受就多难受。

这些年，她把心事憋在心里，再煎熬也没往外吐一个字，没想到她娘都看在眼里。

“娘，我好苦呀！”吴氏扑到她娘怀里，大哭不止。

吴氏娘不以为意，庄稼人想方设法吃饱喝足就是上等日子，搞些有的没的风流孽债做什么？

她劝女儿道：“你还有什么不足的？有田有地、有儿有女、有余钱，婆子不在跟前，男人又老实听话，还有什么可苦的？你这还叫苦？那我这一辈子过得是甚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不晓得？因着前头连生了你们姊妹几个，那死老婆子是怎么待我的？你也前头连生了几个女儿，你婆子又是怎样待你的？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杨老大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我跟前道苦，指望着什么呢？指望着我可怜你吗？那谁又来可怜我呢？就这样的日子，你还道不足，小心雷公老爷哟！我劝你消停点儿，踏踏实实过日子，别把好日子糟蹋了。说句公道话，就女婿待你那个好，你要是有点良心，早该把老三忘了！再说，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也不配？你那妯娌，我是看过的，生得何等模样！你比得上人家哪儿？你要这么不知好歹，往后闹了出来，别指望着家里帮你出头！丑话，我已经说了，你好好掂量掂量。”

“你这是怪我不肯把卤肉方子弄了来？”吴氏问道。

吴氏娘就道：“明公正道的，你日子过好了，就不该帮帮家里？那卤肉方子，是杨家的，弄来了，你就肯给家里么？还不是自己把着。只是，你过好了，好歹能提携你兄弟一把。你异想天开，就想着做官老爷的嫂子，送手里的银钱不要，我有什么法子？还有那七妞，才多大点人儿，就值得你这般替她算计？她苦着时，求得着你，自然说得千好万好的。日后真得了好，还记得你是谁？值得你帮她？为着给你那妯娌添堵，脸面都不要了你！侄女给小叔子做妾，说出去好听？杨家人怎么看你？做事怎么就不动动脑子？好好的长媳，就要有长媳的派头。真要恶心你那妯娌，何苦做那等下流事儿，拿出长嫂的派头来就是。你既然不肯动那卤肉方子，想着当官老爷长嫂的风光，就得想办法把这家拧在一起才是。”

“我正没主意呢！”吴氏抹了眼泪，轻叹道。

“叔叔的好五妮！什么事儿没主意？说来听听！叔叔给你参谋参谋！”九儿他爹大笑着走进屋来。

吴氏一惊，慌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慢背着把眼泪擦干，借着端茶的由头去厨房里净脸。

“他三叔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一点声儿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家里做贼呢！”吴氏她娘笑着说道。

“青天白日的，就是想做贼也没胆呀！也没有那好手段，把人都绑了去不是？说实话，我是来道谢的。我家那两个讨债的，得亏五儿帮忙，才叫他们有个前程，我也得了些便宜。这不，听说我这好侄女回来了，就赶了过来。不想来得巧，正听着五妮说她没主意。她甚事没主意，说出来听听？也给叔叔一个报答的机会。”吴老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