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翰林书(二)
宋离尘从无凉宫走到翰林院的时候,时间还尚早,从大门进去的正好撞见了李太傅……也许是张太傅,宋离尘不大确定。
那太傅先是行了大礼,“臣见过千黎公主,千黎公主许久不来翰林院,怎么今日过来啦?”
本公主再不过来,你们一人参本公主一本,本公主还活不活了?宋离尘心中如是腹诽,但面上依然带了姨母笑,“李太傅,活到老,学到老嘛,本公主自然是来求学问的。”
“公主,臣姓刘。”
宋离尘“……”
“不好意思刘太傅,本公主没分清,认错了,认错了。”宋离尘忙打着哈哈认错,“您老勿怪哈。”
“公主,臣的职位是学士。”
宋离尘“……”你他娘的直接说你是刘学士会死吗?“刘学士,真是不好意思呢……”
刘学士不好发作,只是青着老脸一声不吭的往北屋那边去了。宋离尘到底是瞧出了他的不高兴,暗自骂自己蠢。
宋离尘啊宋离尘,你这个样子,人家不说你说谁啊真的是!
“刘学士,刘学士,留步……”宋离尘笑着跟上刘学士,“刚刚是我刚睡醒,脑子糊涂,非我本意,我原是记得学士的……我父皇还夸过你呐,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刘学士踏进屋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回头堆了笑看宋离尘“哦?陛下怎么说?”
“……”骑虎难下,宋离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编排那些莫须有的瞎话,“父皇说您辞趣翩翩,斐然成章,刘学士,这些您不是都知道么?”
刘学士果然笑了,推开北屋的门请宋离尘进去坐,还殷勤的倒了茶水,“陛下还说什么了?”
“父皇还说您八斗之才……”宋离尘接着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阿谀赞美之词,心道这个人啊,果然对他的斤两一无所知。
刘学士当之无愧的接受着这些谀词,笑得犹如花枝招展的鹌鹑——额,啥?为啥是鹌鹑?因为孔雀跟刘学士说:莫挨老子。
“千黎公主啊,实在不是臣目中无人,而是臣觉得,这新上任的祭酒,他就是一副空架子……”
宋离尘好奇道,“刘大人,什么新上任的祭酒啊?”
“哼,”刘学士似乎对这个祭酒感到不满和不屑,“什么祭酒,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脾气臭的没边儿,不过就仗着陛下的信任,还有那中了会元的一时恣意罢了。”
难不成是宋长奚口中那个当了国子监祭酒的状元郎?宋离尘纳闷儿了,“刘大人,不是说,他是状元郎吗?怎么是会元?”
会元比状元那可错了太多了啊,会元不过是会试的头一名,而状元却是殿试第一名。
刘学士继续冷哼,“什么状元?你有看见陛下进行殿试吗?”
“公主,明年三月祭祖不殿试是真,可是,若要人平白无故的认个状元郎,这,除非他有过人之处,否则,我等又为何要信服?”
“刘学士说的很对,”宋离尘是想喝茶的,但又怕不是甜茶会苦,就没有喝,“这个祭酒,他脾气很臭吗?”
“简直臭的没边儿,”刘学士又是一脸嫌弃,“我等编个史撰,他也要指手画脚,甚至对我们这些翰林院的老人呼来喝去,你瞧瞧,这脾气还不臭吗?也是后生可畏,我们这些人简直是敢怒不敢言啊。公主,以后你见了他,可得躲着点儿。”
宋离尘笑道,“我又不编排史撰,也不会碍着他,我只是来求个学,他总不至于没事儿找事儿吧?”
刘学士一脸叹息,“公主啊,你这样想,那可就错啦!你以为我放着亮堂的南屋不去,来着北屋干嘛?”
“不是吧?他赶你来的?”宋离尘道,“那也忒不讲道理了吧?”
“不是,”刘学士道,“这小子要是敢把臣赶到这儿,臣就是死也得挫了他的锐气,黄口小儿,竟敢如此!”
“臣是自己要来的。”
宋离尘听的实在是迷糊,“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去南屋呢?”
“我咳嗽两声他看我一眼,我走路拖地声音大,他看我一眼,甚至我喘气大声了他也要看我一眼……”刘学士说着又激动的要喘起来,“公主您说,那我干脆躺着睡得了,做什么都不对,躺着睡说不定他还要因为我打呼噜再看我一眼……”
宋离尘:这他娘的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怎么能怨人家?
“公主,总之您可一定要离这个人远远的,不然,肯定能给你气出一箩筐的病来!”
宋离尘忍着笑,认真的问,“那刘学士不得告诉本公主他长什么样,好让本公主防范一下?”
“他啊?”刘学士捏了捏他的羊胡子,仔细想了想,又面露几分鄙夷的神色,“他嘛,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肯定都没弱冠,生的倒是不错,但总是穿着白衣,好似家里死了人一样……”
“……”
宋离尘心道你怎么咒人啊,这家伙。
“也不知陛下到底是受了怎样的蛊惑才让他在翰林院做祭酒……公主,我跟您保证,他真的可招人嫌了。连人家扫地的宫人,他也要说上几句……”
宋离尘这就不解了,“怎么,那宫人是挡着他的路了?”
“不是,好像是,怎么着来着?我想想,啊,对,是因为庭中的木槿。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人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多谢刘学士今日提点。”宋离尘打断了他即将要洋洋洒洒的话,“对了,不知李太傅和张太傅在哪儿?”
“他们?他们应该是在东屋的吧。”刘学士说完又冲宋离尘笑笑,“公主啊,以后陛下若有什么关于臣的话,还烦请公主给臣说一声哈。”
“刘学士,客气了,若是父皇有说,本公主是是一定会带的。”宋离尘道,“学士放心,本公主先行一步。”
刘学士巴巴笑着,说道“恭送公主。”
宋离尘此举算是堵了刘学士的嘴,但是还有张太傅和李太傅呢,这一天天的啊……
从翰林院北屋去东屋的时候,宋离尘瞧见了庭中的木槿花,开的很盛,朵朵锦簇,还带着露水,但是听母后说,木槿这种花,朝开暮落,最为薄凉。宋离尘是不大喜欢的。真不明白那国子监祭酒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连这木槿花都能挑出事来。
到了东屋宋离尘一眼看到了李太傅,到也不是她记性又好了,只是李太傅帽檐上的补丁实在是太过扎眼。宋离尘心下纳闷,前几天见的时候还只是缝了几针,这几日不见,怎么又打了个补丁?
再说了,在翰林院当职太傅,怎么着也不会买不起衣服吧?偏偏就是这个李太傅,一件官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就这样还不够,还继续缝缝补补的穿着,他妈的,宋离尘想,这家伙该不是要穿着这件官服进棺材吧?
李太傅乐呵呵的捻着花白胡子,“千黎公主,您怎么来啦,老夫昨日才在陛下面前问过你,怎么今天一大早的就来翰林院啦!”
要不是你这人那样问,你看本公主来不来?宋离尘气的在心里直翻白眼。
“哟?千黎公主,今天来的好早呀!”来凑热闹的,这个肯定是张太傅,“今天我们要编撰书籍,公主,您自便吧,啊。这个书籍要求可高了呀,一个错字都不能有。”
“什么书籍?要你们个个这样认真对待?”宋离尘问,平常这些人心大如牛,别说错别字,就是语意不通的句子他们也照写不误,管他世人怎么读怎么解。这会儿却对这个新书格外上心,宋离尘不免好奇。
张太傅是他们中略微年轻一些的,刚刚近不惑之年,“公主有所不知,这不是前几天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嘛,此人嘛,要求甚高,难伺候的很,丝毫的纰漏都不行。实在是苦煞了我等。”
“又是这个祭酒,”宋离尘笑笑,“本公主一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在说这个祭酒,真是叫人想去会会他了。”
“……”张太傅和李太傅都表示吃惊,他们同在一处共事,想避都避不开,公主这是想不开了才会有想去会会祭酒这个想法,于是又纷纷劝阻,“公主,这个人是真的爱挑刺,您身上这么多坏毛……不是,您可别去给自己找气受了。”
“是啊,公主啊,臣等避都避不及,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不知谁喊了一句“祭酒大人来了。”哄乱的东屋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去自己书案前做自己的事情了。登时留宋离尘一个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这祭酒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能有如此震慑力?
宋离尘不禁回头往庭中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在庭中的木槿花树下站着,因他是背对着自己的,宋离尘只能看个背影,背影美好极了,像是谪仙,又像是别的好看的东西,宋离尘想,不能说是东西……
可是这样一想就更别扭了,在纠结是不是东西的时候,听有人窃窃私语,“祭酒大人又看在木槿,不知道今天又会挑出怎样的毛病。”
“谁知道呢,昨天挑的什么毛病?”
“听说好像是落花扫一堆,扫的太难看了?”
宋离尘“………”
这么美好的人居然是个事儿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