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条弹幕
按照北魏历来的礼规,顾休休出嫁前,该由皇后往永安侯府中,派去教习礼仪的嬷嬷和女官。
但顾休休婚前这几日,一直在北宫中照料顾月,况且皇后比顾休休更不喜繁琐的礼规制度,便也只是走了个形式。
只叫嬷嬷和女官到永乐殿走了一遭,将大婚当日的礼仪和流程讲了一遍,完全没有为难顾休休的意思——往年历任的东宫太子妃可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越是从自家母族挑选出来的太子妃,便更是要严厉苛责,将礼规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便是皇后当年,也遭过这样的罪。不过那是太后担忧皇后脾气过于骄纵暴躁,想要好好磨砺她一下,而那些教习她的嬷嬷和女官们死板又难缠,让她好生痛苦。
因此皇后更不愿看到顾休休重蹈覆辙。
何况,在皇后眼中,出身名门望族的顾休休,即便不用被嬷嬷和女官为难苛责,礼仪姿态也是顶好的。
顾休休回到永安侯府后,先是被老夫人唤到院子里,仔细叮嘱了训诫一番,而后老夫人叫人从大堂中挑出十八箱的妆奁,道:“往日是祖母有愧于你,不该将你二叔父与大哥的死都加注在你父亲头上,都怪祖母昏了头……”
说着说着,老夫人却是止不住流涕:“这些妆奁是祖母过去的嫁妆,如今年纪大了,也用不上了,便都拿去给你添妆。”
老夫人本是出身名门,乃是背弃了家族,嫁给老侯爷做续弦之妻,哪里有什么嫁妆。
这十八箱妆奁,大抵都是老夫人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贵重之物。
顾休休的嫁妆已是足厚丰厚,自然不愿再拿老夫人的东西,正要开口拒绝,老夫人却握住了她的手:“你是顾家本族最后的嫡系,亦是太子明媒正娶的东宫太子妃,祖母没能给顾月添妆,已是一桩憾事。这些黄白之物,于祖母而言都是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去,你收下便是。”
顾休休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道:“祖母,二叔父留下的遗女比我更需要这些妆奁,她有了嫁妆,便是到了四皇子府中为妾,也是会好过一些。”
她说得遗女便是顾佳茴了。
顾佳茴几次与她针锋相对,不过是觉得自己在顾家没有父兄,得不到庇佑,便想要嫁到四皇子府中,碰一碰运气,为自己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对于顾佳茴而言,太子身体孱弱,分明是命不久矣之相,那太子一倒,下一任储君必定是四皇子了。
皇帝的身体又不是很好,待皇帝退位或驾崩,那四皇子登基做了皇帝,顾佳茴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怕是为妾,那也是宫里正儿八经的嫔妃娘娘。
如今贞贵妃与四皇子从失宠到复宠,顾佳茴心底估计跟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此时四皇子终于‘平反’,顾佳茴必定是急着想要入四皇子府中,得一个名分。
若顾休休痛快地收了这些妆奁,顾佳茴怕是会嫉恨于心,觉得老夫人偏颇,连亲生的孙女都不管,却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添妆,指不定之后又要作什么幺蛾子了。
她倒是不惧顾佳茴,但就是怕老夫人也被顾佳茴怨恨上,便点一点此事,提醒老夫人一下,免得祖孙两人最后因为这十几箱子的妆奁反目成仇。
顾休休提起顾佳茴,老夫人皱了皱眉,眸中似是有些厌色:“这次在行宫被山匪劫持,道是与四皇子无关,全是那李嬷嬷擅自为之,可有关无关,他心底该是和明镜似的。”
“如此这般低下顽劣的人品,便是为妾,亦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偏她像是被鬼迷了心窍,硬是要入四皇子府去。我是管不了她,但也绝不会给她添妆,助她往火坑里陷得更深。”
顾休休听懂了老夫人的意思,怕是这几日她不在府中,顾佳茴没少纠缠老夫人,大抵是心急四皇子那边说要纳她为妾,却又没了动静。
而老夫人则是觉得四皇子人品低下,希望给顾佳茴另寻姻缘——有了上次在谢家竹宴,名士们夸赞顾佳茴的点评,道她性子率真,敢作敢为。
她完全可以趁着流言四起的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与勾结山匪,残害士族女郎们的四皇子撇清楚关系,重议婚事。
就算如此,旁人也不会觉得顾佳茴落井下石,只会加深那日名士的点评,让众人觉得顾佳茴是个敢爱敢恨,真性情的女郎。
只是老夫人不知,顾佳茴已是在那日竹宴,与四皇子生米煮成熟饭,失了贞洁。
她自知无法再议婚事,只能一条路走到黑,铁了心要入四皇子府为妾。
顾休休见老夫人这样说,也不再推拒:“那孙女便谢过祖母添妆了。”
从老夫人院子里离开后,天色渐黑,还未回到玉轩,便见朱玉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女郎啊,秋水来报,二爷在洗尘宴上喝多了酒,回府途中,一声不吭跳下马车,提剑去了东宫……”
自从她们离宫后,秋水便又从明转暗,在暗中继续保护顾休休了。
顾休休闻言,愣了一下:“兄长,提着剑……去了东宫?”
朱玉点头:“听秋水说,二爷道是要跟太子殿下单挑,若是打不过他,他便不准殿下迎娶女郎。”
话音落下,顾休休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顾怀瑾怎么还跟几年前的毛头小子一样——上一次是跟津渡决斗,结果在不知不觉中被津渡下了蛊,浑身奇痒无比,还没过几招就倒在地上开始抓痒,硬是将身上都挠烂了皮,也不愿意跟津渡认输。
最后还是顾月及时赶到,让津渡解开了蛊,又将参与决斗的两人狠狠责骂了一顿。
事后,顾月问他为什么死活不认输,顾怀瑾只是举起拳头道,一定要打得过他才能保护好姐姐。
这次轮到顾休休要出嫁,顾怀瑾前几日的表现还算正常,她本以为顾怀瑾在外率兵打仗,磨炼了几年,已是有所长进。
更何况,顾怀瑾三年前跟元容还称兄道弟,关系好的不得了。且那日从北宫离开后,他还去东宫,向元容讨了青越山失传的冲月剑法。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却是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几日,顾怀瑾就变了脸,提着剑去了东宫。
元容不比津渡,不会蛊术,又身体孱弱。那日在北宫莲花湖里救下了七皇子,也不知在冷水里浸了那么久,有没有染上风寒。
顾怀瑾又喝了些酒,万一手下没个分寸尺度,伤了元容可怎么办?
顾休休叹了口气。
她原本是想要躲着元容,大婚之前没打算见他的,但现在元容都让秋水来传话了,显然那意思是希望她亲自去一趟东宫,将醉酒的顾怀瑾给带回。
幸而北魏民风较为开放,并没有婚前不能见面的传统,不过元容身份特殊,乃是一国储君,顾休休为免落人口舌,命朱玉备一辆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马车,摘了顾家的牌子,准备从后门绕道去东宫。
还未音落,朱玉便道:“太子殿下的马车便停在侯府外。秋水还道,殿下让女郎不必忧心,没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顾休休怔了一下,没想到元容心思细腻,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连这一点都思虑到了。
“那就走吧。”她提着裙子,正准备往外走,又顿住脚步:“朱玉,我的妆容花了没有,是不是该换件衣裙再去?”
朱玉愣了愣,方才略显紧张的情绪,倒是被这一句话给冲淡了不少,忍不住笑道:“女郎,您脸上未施粉黛,哪里有什么妆容?再者说,这身衣裙不是清早离宫时刚刚换过的?”
顾休休这才想起来,她早上嫌麻烦,没让朱玉给她化妆,只是盥洗一番,换了身衣裙便离宫了。
她点点头:“罢了,就这样去吧。”
原本是觉得,好几日没见了,该是精神点出现在他面前。可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必要,总之她是去带回顾怀瑾,该是不会在东宫停留太久才是。
东宫的马车就停在侯府外,顾休休出府时,刚好碰到了多日不见的顾佳茴。
顾佳茴不知去了何处,脚步匆匆,头也没抬一下,险些撞上顾休休。
回过神来,看到顾休休后,她似是慌张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是姐姐回来了。”
顾佳茴客套地问道:“不知宸妃娘娘如何了?”
顾休休也态度疏离道:“醒来了,情况不大好。趁着明日大婚,冲冲喜气。”
顾佳茴低声喃喃道:“是了,姐姐明日便要大婚了……”
明明她为四皇子妾室进府的礼仪更为简单,只需要一顶轿子,将她从偏门抬进去,她往后便是四皇子的人了。
可就是这样简单又容易的事情,却被生生拖到现在,饶是她费尽心思也没能进门。
反倒是顾休休,只在北宫里吃吃喝喝,分毫的力气不用出,便有永安侯夫人和皇后操持婚事。
而迎娶太子妃这样繁冗复杂的事情,仅仅在半个月的时间门内就完成了所有礼规制度。虽然时间门仓促紧张,却分毫没有糊弄的意思,那抬进玉轩里的聘礼一箱又一箱,甚至皇后和王家老夫人都亲自给顾休休添妆,可见重视的程度。
顾佳茴不明白,为何大家都是人,上天却如此不公,将她生得这样卑贱如泥,却让顾休休众星捧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受不尽的独宠偏爱。
就连嫁人这样的事情,她亦是只能遥遥相望,抬头仰视,羡慕着顾休休。
顾休休仿佛看出了顾佳茴的想法,当即决定结束这毫无营养的对话,朝着马车走去。
顾佳茴只看到她明面上的风光,却忘记了她被贞贵妃栽赃陷害,被四皇子绑架劫杀,身陷险境,一脚踏进鬼门关时的模样。
再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也要有命在才行。
偏偏顾佳茴总能自欺欺人,将缘由归结在上天不公,命运不济上,似乎只要怨天尤人,将罪责推卸给旁人,便能叫她好受一些。
顾休休掀开车帘,正准备上车,却听见身后传来顾佳茴的声音:“姐姐,你要出门?你要去哪里?”
“怎么,我现在出门,还需要向你报备一声?”顾休休只回了这么一句,似是不愿与顾佳茴多费口舌,待上了马车,便叫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了。
从永安侯府到东宫的路上,早已部署了众多金甲护卫,掀开车窗帷帐,看到那沿途张贴的喜字与红灯笼,她不由有些紧张。
两世为人,却还是头一遭成婚,这体验既新奇又觉得神秘,仿佛蒙着层层纱雾,等着她去揭开。
她放下帷帐,探回身子,缓缓倚在车厢内,仿佛听到了自己仓皇而急促的心跳声。
坐在一旁跟车的朱玉,忍不住道:“女郎,殿下不会因此而怪罪您吧?”
顾休休听到这话,回过神来,没有多做思考,便答道:“不会。”
顾家老夫人没有严令顾怀瑾与元容断交之前,但凡元容回洛阳一次,都会先到永安侯府来找顾怀瑾,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以至于洛阳城里还曾经传出过太子与顾怀瑾的绯闻。
他们曾在沙场并肩作战,两人的关系不止是上下级,更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顾怀瑾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元容的为人,而元容也了解顾怀瑾的性格作风。
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是三年前,顾怀瑾受顾家老夫人所迫,与元容断交绝义,元容也没有怨怼过顾怀瑾分毫。顾怀瑾今日该不是完全喝醉了,他去东宫找元容决斗,大抵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元容,哪怕是过命的兄弟,若是待他妹妹不好,他一样会翻脸不认人。
而元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可能跟顾怀瑾决斗,更不会与顾怀瑾计较生气。
思量之间门,那马车已是停在了东宫外。
朱玉先下了马车,搀扶着顾休休从车舆内下来,还未进东宫的大门,只是抬头望去,便感叹道:“女郎,东宫真是气派。”
何止是气派,原本顾休休以为永安侯府便足够大了,谁料这东宫竟是要比永安侯府还要大上一倍,似是琼楼玉宇,檐角飞翘,金黄的琉璃瓦砖流光溢彩,巍峨磅礴的宫殿尽显繁盛尊贵。
夕阳落下,夜空中的云翳如纱毂般丝丝缕缕,隐隐浮动于东宫之上,似是为其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
顾休休率先迈步走了进去,朱玉紧跟其后,时而仰头四处张望,眸中满是惊奇。
主仆两人进了门,便由侍从引路,到了东宫内西南角的校场内。
顾怀瑾盘腿坐在平地凸起的漆红高台上,似是在洗尘宴上喝了不少酒水,脸颊边分布着颜色不均的红晕,手中攥着寒光凛冽的银剑,剑刃没入高台,以此撑着摇晃的身体。
周围围了不少的士大夫和官员,甚至还有诸国前往北魏给太后贺诞的使臣们,原是来给太子殿下送贺礼的——太子大婚不比寻常官员百姓,天不亮就要起榻更衣,穿冕服乘坐舆去乾明门祭□□拜,在百官群臣的见证下,由礼官告词,受天子醮戒。
待祭礼结束后,也差不多到了黄昏时,太子弃舆坐辂,与仪仗队、鼓吹队到永安侯府迎亲,期间门每一刻都需得恪守礼规仪式,根本没时间门收贺礼。
因此贺礼都是提前一日送到太子所居的东宫里,顾怀瑾就是赶在人潮最多时,到了东宫来找元容决斗。
毕竟是第一次成亲,顾休休来之前,没有考虑到送贺礼的群臣和诸国使臣也都在这里。
在看到校场内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群臣后,她顿感不妙,步伐却是停在了原地。
就算顾怀瑾想要给她撑腰,也不该挑在这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出与元容单挑决斗。
若元容不应,便是让围观的群臣和使臣们看了笑话;若元容应了,输在顾怀瑾的剑下,便也是颜面尽失。
除非元容应战,还赢了顾怀瑾……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以顾怀瑾的性子,根本不会让元容一分,只会拼尽全力决斗。
元容因为三年前的平城之战,在洛阳乃至整个北魏都传遍了他的谣言,有人质疑他的杀神之名乃是虚名,有人怀疑他通敌叛国,与胡人有所勾结。
若是元容输给顾怀瑾,那岂不是坐实了谣言,让天下人都以为元容当年心怀机谋,骁勇善战都是假的,什么战神、杀神,让胡人闻风丧胆也都是徒有虚名。
顾怀瑾今日是怎么了?当真是喝得不省人事了?
顾休休头一次这样气恼,她立定在远处,视线却不经意落在了高台另一侧,那挺拔如松柏的身影上。
比起顾怀瑾,更让顾休休不理解的人是元容,她还以为顾怀瑾是私底下跑到东宫来闹了。那她来东宫带走顾怀瑾,给元容赔礼道歉,旁人也不知道这事,悄无声息处理好此事便是了。
偏偏元容知道围观的人那么多,却还让秋水传信,叫她也来了东宫。
这似是在火上浇油,又像是在陪着顾怀瑾胡闹,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会不会颜面尽失。
他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北魏储君,一个定北将军,都已过弱冠之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能做事如此随心所欲,不计后果?
顾休休简直想要掉头离开了,偏生有的士大夫眼尖,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在人群中道了一句:“那不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吗?”
话音落下,便有几十道视线,齐齐向着顾休休看去,这一嗓子下去,倒是让她不好再直接转身离开了。
她硬着头皮抬起头,挺直了腰板,朝着校场正中心的高台处走去。
元容不知何时看向了她,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分毫没有被下马威的气恼不快,倒仿佛乐在其中似的。
他该是没有染上风寒,瞧着精气神不错,向来苍白病态的脸庞上,显出淡淡的颜色,只是手中依旧捧着暖炉,身上披着玄鹤大氅,似是畏寒。
顾休休只看了他一眼,便别过头去,虽然思忖了几日,看到他仍是有些别扭,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她走到高台下,却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对,毕竟如今这状况,直接带走顾怀瑾也不是,让顾怀瑾留下与元容应战更不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简直是左右为难。
本来皇帝对元容就有偏颇,若是元容丢人丢出了北魏,让诸国使臣也看了笑话,今夜过后,皇帝定是要连夜将元容召入宫中训骂斥责。
还不等她说话,元容便已是开口道:“你兄长喝醉了,将他带走罢。”
“……”顾休休抿住了唇,掌心不知何时攥成了拳头,听见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简直是火冒三丈。
难道元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声誉吗?
他可是北魏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天子啊!
若元容不跟顾怀瑾决斗,便让她当众带走了顾怀瑾,那无异于宣告天下,他怕了顾怀瑾的下马威,他以后不会,也不敢对她不好。
难道这就是元容叫她来的意图吗?
他是想借着顾怀瑾闹事,以北魏群臣和诸国使臣为证,用这种方式向她证明,他此生不会负她?
不,顾休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元容必定是有他的思量。
她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兄长醉了酒,冒犯殿下,定是说了不少浑话。殿下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小女感激不尽。”
这一句话,便是在尽力挽回元容的声誉,让围观看戏的群臣和诸国使臣知道,元容不是惧怕应战,而是宽宏大量,不与这醉酒的顾怀瑾计较。
虽然她这样说,但显然大部分人还是有些不屑一顾,便认定了元容是怕了,怂了,才不敢接顾怀瑾的招,叫来顾休休接人。
元容面对窃窃私语,神色淡然,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异样的眼神,只让侍从上前扶起了顾怀瑾。
在场熟识顾怀瑾的人都知道,他是千杯不醉的汉子,今日洗尘宴上才喝了多少酒水,分明就是借酒意,故意给太子殿下下马威罢了。
顾怀瑾甩开侍从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他双眸炯炯,直勾勾盯着元容,根本不理会旁人给他的台阶,冷声道:“太子殿下,你不是杀神吗?只不过是三年前因战负伤,落了些沉疴旧疾,便从威风凛凛的虎豹变成了病猫?”
“若你就是个药罐子,病秧子,凭什么娶我妹妹?”
这样的叫嚣,几乎是将元容的颜面踏在脚下摩擦碾压了。
顾休休寒下了小脸,踏着台阶步上高台,走到顾怀瑾面前:“顾怀瑾,给太子殿下道歉!”
她从未连名带姓喊过他的姓名,显然是气急了。是了,大婚前一日闹出这样的不愉快,让旁人当成笑话看,任是谁也不会高兴。
顾怀瑾原本气势汹汹,但顾休休却丝毫不惧他,身上那逼人的气势像是将他周围的空气都掠夺了干净,让人微微有些喘不上气,竟是镇压过了顾怀瑾这个杀伐果决的少年将军。
他瞪了半天眼,终是败下阵来,撇了撇嘴,似是不经意道:“好,好!看在你给我绣的这个香囊的份上,我跟他道歉行了吧?”
顾怀瑾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到香囊两个字时,咬字咬的有些重,声音响亮的,恨不得整个校场都能听到。
顾休休倏忽感觉背后冒出了一阵阵寒气,转头一看,果然,元容脸上浅浅的笑意消失了。
他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顾怀瑾腰间门那绣着兰草的香囊上,耳畔边似是浮起她轻快的嗓音——我绣的是兰草,只差收个尾便绣好了,大婚前该是能送给殿下。
所以,顾休休扎破了手指头,绣了数日的兰草香囊,被顾怀瑾要去了?
他没能在大婚前收到兰草香囊,便是因为那香囊挂在了顾怀瑾腰上?
元容垂眸轻笑了一声,将手炉交给了身边的侍从,缓步上前:“既然定北将军执意与孤较个高低,那孤怎好叫将军失望而归?”
顾怀瑾眸中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手里握着剑柄,将那剑刃在高台地面上拖行出数米,发出刺耳凌厉的声响。
他抬手用银剑指向元容,轻嗤道:“那就来吧!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太子就让着你!”
元容没有理会顾怀瑾的挑衅,也似是没有听见高台下众人的喧哗议论,只是微抬下颌,温声道:“若你输了,将豆儿绣的香囊给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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