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条弹幕
“我不会输。”
顾怀瑾扬起头来, 少年将军的傲气尽显,眸中笑意不减,语气淡淡, 嗓音却裹含着冷冽的杀伐之气。
两人话音落下,高台下便响起喝彩声, 不断有人拱火似的击掌助威, 尤其是那诸国使臣,恨不得两人较个你死我活才好。
唯有身着青郦色麒麟服的西燕使臣,在人群中显得十分安静, 只是抬手捻了捻胡须, 唇边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拔刃张弩,一触即发,让站在高台上的顾休休看起来非常突兀, 她感觉到, 元容有些不高兴了,若不然以他的性子,怕是不会应战。
但他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 本就是她主动说要补偿他,为他绣一个香囊。临近绣好, 却转手送给了旁人,换做是她, 大概亦是会恼火不快。
今日以前, 顾休休原以为顾怀瑾要香囊, 不过是临时起意, 瞧见了,便像个孩子似的耍脾气,偏要她手里正在绣的香囊。
现在才知道, 顾怀瑾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若不然怎么这么巧,都要准备走了,非提这香囊一嘴,叫元容知道本该送给他的香囊,被赠给了顾怀瑾。
如今元容应下了顾怀瑾的挑衅,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得再给两人之间煽风点火,两败俱伤才是最好。
顾休休失神之间,听见元容温和的嗓音:“豆儿,你先下去,孤很快就好。”
她攥紧了掌心,指甲不知不觉中掐进了肉里。
其实新的兰草香囊已经绣好了,只是这几日一直躲着元容没有见他,那香囊便没有机会交到他手里去。
如今香囊就在她衣袖里放置着,但现在似乎不论她说什么,都已是有些晚了。
顾休休迟疑着,垂下眸去,不知沉默了多久,还是缓缓松开手掌,从衣袖里掏出了昨日刚刚绣好的兰草香囊,向着元容走去。
“我本是觉得那个香囊绣的不是很好,便给了兄长,又给殿下重新绣了一个。这个香囊针脚整齐,兰草也更有个样子了。”
顾休休没有将香囊递给他,反而是走到他身前,拨开大氅,亲手将香囊系在了他腰间的玉带上。
她纤长的细指轻颤着,低声道:“我的意思是,殿下要平安无事。”
说罢,没有等他回应什么,她便退下了高台,背对着他,没入了人群中。
元容低垂着眼眸,看着挂在腰间的香囊,微凉的夜风拂动着他鬓间的发丝,月光似是白霜,将他俊美的脸庞映衬得温柔和煦。
顾怀瑾早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待顾休休一下高台,便喊道:“我手执宝剑,也不能欺负了你,你速速让人取来兵器,与我一战!”
元容道:“不必,赤手空拳足矣。”
顾怀瑾似是被气笑了:“好,好!既然殿下口气如此狂妄,那就休怪我刀剑无眼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足下用力,向前仰冲,身姿飘逸无影,手中银剑化作残痕,横扫半空尘土,朝着元容的命门攻去。
而元容立在原地,似是视若无睹,仿佛没有看见横空劈来的剑刃一般,气定神闲。
顾休休一颗心紧提到了嗓子眼,身子无意识地绷得紧了,甚至忘记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高台看着。
台下传来一阵惊呼,顾怀瑾莫不是疯了吗?!说好是比试决斗,但这却是不要命的打法呀!
这时,有人认出了顾怀瑾使出的剑法,不禁拍腿道:“这是青越山失传的冲月剑法啊!剑刃出鞘,必当见血!”
此言一出,莫要说北魏的群臣们吓得心跳骤停,就连诸国使臣也屏住了一口气,不敢喘气了。
见血,这是要怎么个见血的法子?
让一国储君血溅当场?
众人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元容是被剑气威慑,吓呆了的时候,他身影微动,那是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快到化出残影,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是绕到了顾怀瑾的身后。
顾怀瑾扑了个空,虽然很快停住了脚步,继而转身向元容攻去,却仍是慢了半拍,被元容一拳打在了脸上。
他倒是没用出全力,但也足够震得顾怀瑾脑袋一懵,鼻血横飞。
北魏群臣和诸国使臣,顿时虎躯一震,果然冲月剑法是出鞘必见血。
只不过,这次是顾怀瑾被元容赤手空拳揍出鼻血。
“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顾怀瑾捂着半边脸,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至不至于,下手真狠!”
众人:“……”不是你刚刚下死手攻太子命门的时候了。
元容轻启薄唇:“认输吗?”
“不可能……”顾怀瑾用拇指划过人中,将鼻血抹了去,冷哼一声:“这才哪到哪啊!”
说着,他左臂外旋剑刃向右,弓步平扫,挑起剑身,似是恼羞成怒,以破风之势攻向元容如玉的脸庞。
这次元容躲都懒得躲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以两指接住劈空而下的剑刃,只听见剑身铮铮作响,似是嗡鸣哀嚎一般。
顾怀瑾知道元容很强,他也料想到以元容的实力,必定会赢他。
但还是没想到,几年未见,整日迎风咳血身体孱弱的元容,内力竟是深厚到如此地步,徒手接剑什么的,简直是逆天了。
元容言简意赅道:“认输?”
顾怀瑾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将剑刃继续向下用力压去:“痴心妄想!”
到底是凡身□□,难不成元容的手指头还能硬的过剑刃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寒光凛冽的剑刃如秋日的枯叶般碎成数段,迎风掉落,哗哗作响。
跟着剑刃一同碎掉的,还有顾怀瑾的心。
这可是他花了重金铸造的玄铁宝剑!价值连城!跟随他南征北战,是他最心爱的宝剑!
顾怀瑾恍若石化了,他在风中凌乱着,隐约听见元容温声道:“可以把豆儿的香囊给孤了吗?”
“剑,我的剑……”他张着嘴,颤抖着,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来,感觉有两道冰冷的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沿着脸颊缓缓向下淌落。
丧心病狂!简直是没有天良!
他密谋了数日,不忍在洛阳城中听到旁人议论元容,盛传那根本不着边的谣言。就连洗尘宴上,都有人拿元容与他比较,捧高踩低,像是将他们率兵打仗,冲锋陷阵的将士都当做了集市上的萝卜白菜,评头论足,让人好生厌恶。
明明元容是为了北魏而战伤,他们这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士大夫,却纷纷高谈论阔,将三年前平城之战战败的缘由,全部一股脑推到了元容身上。
仿佛若是三年前他们在当场的话,这一战便必胜稳赢一般。事实上,这些生在洛阳城里整日纸醉金迷的文弱士大夫,只会饮酒作赋,大抵连真正的死人尸体都没见过几具,更何论上战杀敌?
真叫他们上了战场,怕是连军营里烧火生灶的伙头兵都不如,看见地上将士们的残肢断臂就要吓得腿脚发软,走不动路了。
顾怀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若是往日便罢了,如今他最疼爱的妹妹要嫁给他为妻,怎能再跟着他受人指点,被士族百姓戳脊梁骨?
他的妹妹便该是挺直了腰板做人的女郎,即便嫁了人,也受不得分毫委屈。
谁料他好心帮元容恢复声誉,让世人瞧瞧他们所贬低的太子殿下,那曾让胡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战将,到底是怎样可怖的存在。
可元容这个混账,不领他的好意便罢了,竟然还为了他妹妹绣的香囊,就震碎了他的玄铁宝剑!
顾怀瑾涕流满面,仿佛出了痛苦面具,眉头拧成了麻花,喉头近乎失声,泪眼迷蒙之中,却见元容信步闲庭似的走近了他。
元容用手掌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而后毫不客气地抬手去解了他腰间的香囊:“佑安,这几年,你内力长进了不少。”
那意思,像是在说他‘还有进步空间,继续努力’似的。
顾怀瑾正委屈着,又听见元容轻声道:“孤再赔你十把玄铁剑,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你。”
他撇着嘴,用眼尾瞥向元容:“行,这是你说的!这么多人为证,豆儿也在这里,你可不能骗我!”
明明两人前一刻还在高台上厮杀缠斗,毫不留情,这一刻却是又像是什么都发生似的,还能谈笑风生。
高台下寂静了片刻,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将时间静止住了一般,不知是谁低喃了一句:“杀神之名,太子当之无愧。”
随之便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不论何时何处,人们总是会下意识仰慕强者,更何况这是他们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北魏天子。
击掌声不断,映在灯火通明的东宫,听得让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
顾休休立在高台下,心跳如同擂鼓,砰砰作响。她看着元容一步步向她走来,从一道漆黑的影子,变得清晰可见,淡淡的草药气息渗着些微微的苦涩,萦绕在她的鼻息间。
元容停在她面前,抬起手来,只见那骨节修长,匀称明晰的食指上,系着一条缨红色的丝绦,向下坠着那针脚歪扭的兰草香囊。
他唇畔微扬,眸中笑意浅浅:“平安无事。”
顾休休强忍着泪意,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丝想要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唇瓣轻颤着:“……就为了一只香囊?”
元容轻笑了一声,将赢来的香囊系在了玉带的另一侧:“这不是普通的香囊,是豆儿亲手绣的第一只香囊。”
泪水终是不争气地落了下。
顾休休别过头去,嗓音有些哽咽,几乎低不可闻:“说得好像……”有多在意我似的。
元容没听清她的低喃:“什么?”
顾休休吸了口气:“没什么。”
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明天见,我该走了。”
元容却没让她走,苍白冰冷的大掌握住了她皓白的手腕,对着侍从道:“送客。”
看了半天好戏的北魏群臣们得到了满足,毕竟比起太子殿下当众出糗,在诸国使臣面前出风头更叫人激动人心,即便平日像是一盘散沙,此刻也会莫名生出一种荣辱与共的团结精神。
放下了贺礼,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东宫,而从始至终都没有起过哄,一直保持沉默的西燕使臣,临走之际,走到了元容跟前:“多年不见,太子殿下竟是英姿不减当年,难怪吾国陛下对您念念不忘。”
虽然他说话时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心诚意,从嘴里吐出的字词却并不友好,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讥诮和尖锐。
像是羞辱,又似是轻蔑看低。
那一句‘念念不忘’叫元容垂下眼眸,睫羽轻颤,遮掩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明明面上波澜平静,顾休休却感觉到他手臂微不可见的绷直了,掌心也下意识攥紧了些她的手腕,似乎是有些局促不安。
她好像懂了元容为何武功内力那样强,却一直隐忍不发,对待流言蜚语也从来都是置之不理。
也好像懂了,他方才为何不愿应允顾怀瑾的挑衅,哪怕被人议论指点,宁可叫人认为他是惧怕了顾怀瑾的下马威。
或许就是因为那西燕君主,那个喜欢收集美少年,曾在元容为质的那三年里,用尽阴招,百般折磨他的死变态。
又或许,元容三年之前在平城那一战的战败,大抵也跟西燕君主脱不了关系。所以元容才韬光养晦,不在众人面前显露武艺,任由那流言蜚语传遍北魏。
顾休休向前踏了一步,挡在元容身前,语气不紧不慢,笑着道:“倒是要多谢西燕君主的惦念了,只是今非昔比,人还是要多向前看,总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
“可惜明日我与殿下大婚,西燕君主是不能亲眼所见了……便劳烦使者明日观宴观仔细了,回去也好向西燕君主转述。”
她不卑不亢,丝毫不惧西燕使臣笑里藏刀的狡诈阴险,对上那阴恻恻的眼神,神色仍是平静无澜。
话毕,便向东宫侍从道:“送使者出宫。”
也不知为何,她明明还没有嫁进东宫,侍从却无法拒绝她的命令,只觉得她身上的气势,比起太子殿下差不了多少,让人下意识想要顺从听命。
东宫侍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西燕使臣看了一眼顾休休,似笑非笑道:“想来这位便是永安侯之女,未来的东宫太子妃了,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吾国陛下为贺二位新婚,特意精心准备了贺礼,太子殿下可要记得拆开看一看。”
说罢,西燕使臣退后一步,拱手一揖:“那本使便不多叨扰,先行告辞了。”
他前脚没走出多远,顾怀瑾便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忍不住道:“说真的,这西燕使臣莫不是个太监?怎么说话拿腔作调,阴阳怪气的?”
见元容不语,顾怀瑾环胸抱臂,审视道:“欸?长卿,你该不会是怕他吧?”
“你能不能闭嘴?”顾休休瞪了他一眼,带着三分气,问道:“你跟我要香囊,就是为了今日当众跟太子殿下使激将法?”
“嗨呀!什么激将法呀,豆儿你别说得这么难听……”顾怀瑾悻悻然地别过头去,摸了摸鼻头:“哥哥这不是帮你撑腰,顺便帮长卿找找场子。你都不知道洗尘宴上,那些老匹夫们说他说得多难听!”
“我要是不用那香囊,他还要韬光养晦下去,一直到何时才算个完?”
“人要直面恐惧,而不是日日想着如何逃避,若逃避便能解决问题,那所有人都缩起来当乌龟了。”
顾怀瑾小声嘟囔道:“再说了,你自己当乌龟,也不能叫我妹妹嫁过去跟你一起做乌龟,被人戳着脊梁骨挨骂吧?”
顾休休伸手便是一巴掌,落在了顾怀瑾手臂上:“别在这胡说八道了,什么乌龟不乌龟的,方才你的剑都被震碎了,也不知是谁哭得稀里哗啦,像是三岁稚童……”
顾怀瑾被扎心扎的有些恼羞成怒,冷哼一声:“好啊你!还未嫁过去,便胳膊肘往外拐了,你个重色轻哥的小兔崽子!”
她被气笑了:“我若是小兔崽子,那你是什么?大兔崽子?”
两人拌嘴之间,元容已是恢复了原本的神色,他松开攥住顾休休的手掌,轻声道:“佑安,你说得对。”
他可以受屈,顾休休不行。
顾怀瑾笑了起来:“你想通就好,那我就先走了,到门口等我妹妹……哦对了,别忘记你答应赔给我十把玄铁宝剑。”
说罢,他带着朱玉先行离去,将校场留给了他们两人。
空气沉寂,像是凝住的冰霜。
顾休休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道:“我兄长说的话,殿下休要放在心上,我从未那样想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元容缓步走向高台,寻了处地方坐下:“豆儿,你在躲孤吗?”
“……”她倒是没想到,元容会猜出她这几日不与他见面,是在躲他。
顾休休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嘴,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元容似是有些疲惫,嗓音染上淡淡的低哑:“为什么?”
“我问了我娘……”她低垂着脑袋,双手在衣袖下轻轻绞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着:“她告诉了我,七岁以前发生的事情。”
本就寂静无声的校场,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似乎更是安静了,甚至连两人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她左耳似是在发热,有些痒意,风声朦胧,伴着鼓动的心跳声,让人有些无措。
“……你记起来了?”
“没有。”顾休休如实道:“但我对那些记忆……有感觉。”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毫无印象了,却觉得很是熟悉,很是遥远。
就好似是很久之前做的一个梦,明明已经记不清楚了,有一日做什么事情时,便会觉得这个场景恍然在脑子里闪过,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似的。
她现在,便如同这样的感觉。
元容垂着眸,沉默了许久,问道:“豆儿,你恨孤吗?”
“我为什么要恨你?”顾休休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因为我的耳疾?”
“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的耳疾是因不愿供出元容的藏身之处,受刑而致。可对于顾休休而言,若她为了保护自己,便出卖了元容,那才是比起受刑,比起耳疾,更让她不能忍受的事情。
性命诚可贵,但世界上总有比性命更宝贵,更让人珍视的东西。
顾休休的嗓音不大,可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像是有千斤重,砸进了他的心里。
“那你……”元容薄唇微翕,低低问道:“为何躲孤?”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她便咬了咬牙,也不纠结了,索性一股脑问了出来:“我想不通,殿下为什么娶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怜悯我?”
“不是……”元容见她误会,想要解释,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之意,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勉强用内力压了下去。
他嗓音略显沙哑,声线有些低:“孤娶你,不是因为愧疚,不是因为怜悯。”
顾休休视线落在他苍白无色的脸上,似乎是想得到一个答案:“那是因为什么?”
元容越是用内力压下,反噬便越厉害,只觉得肠子仿佛绞在一起,翻江倒海,阵阵刺痛,血腥从喉管溢出,不过一瞬间,唇齿间便已是被血液灌染。
他不敢开口,只能用力抿住了唇,怕是一启唇,那翻涌的鲜血就要喷溅出来。
他费力地咽下灌过舌底的血,低垂着头,将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嗓音含糊道:“你先回去罢。”
见他不愿回答,顾休休眸色黯了些,却到底是没了勇气继续追问下去。她低低应了一声,缓步向外走去。
她走得很慢,像是在期盼着他能叫住她,可直到她走出了东宫的殿门,他也没有追上来,更没有着人喊住她。
“你可算出来了!”顾怀瑾见到顾休休,上前用肩膀撞了撞她的手臂,笑得暧昧:“长卿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深情……”
话还没有说完,她脸颊上便倏忽落下了一行泪,几乎是飞快地坠落,快到顾怀瑾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欺负你了?”顾怀瑾脸上的笑意消散,皱起眉头来:“我这就回去找他!”
顾休休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抬手抹了一把泪,扯了扯唇,笑着摇头:“没有,我高兴,明日就要嫁人了,高兴的……”
顾怀瑾比顾休休年长几岁,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能瞧不出她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他沉默了一会儿,搂住她的肩:“走,跟哥哥回家了。”
两人没有坐马车,而是步行回了永安侯府,朱玉跟在后头,看着沿路挂着的灯笼和张贴的喜字,似乎连空气中都渲染着热闹的喜气。
顾怀瑾并没有直接带顾休休回府,洛阳城内没有宵禁,他带她边吃边逛,买了一堆小玩意。倒是没用多久,便让她将方才的气闷都抛在了脑后。
直到回府时,漆漆夜空中已是布满了繁星,顾休休刚一踏入玉轩,便有仆人小步上前禀报:“方才二房女郎来过玉轩,说是找您有事,奴说您不在,她不信,硬是进了寝室里,说要等到您才行。”
顾休休看了一眼寝室的方向:“她人呢?还在我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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