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黑色祭奠

知道吗？以前的顾念奚一向只是偏爱白色。

忽然的一天，不知不觉间行李箱中颜色转换的全是黑色了。连最爱她的人都不能陪在身边，永远的离开，那就当这是一种仪式，留给逝去的爱情一身黑色祭奠。

虽然，周遭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去了那个世界，而是如众所期望的那般，娶了另一位新娘，去了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但是，这又有什么区别。

不能踏进同一场婚姻的门槛，终究也是如同天人永隔。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屏障，比银河都要遥远，比永别更让人心碎。

无意识里，衣服鞋子几乎全成了黑色的。黑的毛衣、黑的外套，甚至内衣也是以前从不考虑的暗色系……

也许，生活里处处潜藏仪式感。假如作为主角的的自己都不愿意记得，还有谁会记得那么多的过往呢？总应该为了他，或者为了自己，守住一段的寂寞，祭奠一下曾经的岁月，也祭奠一下曾经的愚蠢！在这段狠毒的祭奠里，忘了自己是他的谁，也忘了自己的失败和伤心，更要忘了自己曾有过爱和恨的权利！

一切都远去了，你可曾看见天不再是蓝色？你可曾看到已入冬季？你可曾看到没有你的日子连空气都变得只剩阴霾失去了色彩？又可曾看到自你走后我再也没有关于季节的感受？

你不会看到的。你坐拥另一方天地，那里布满鲜花，那里盛开甜蜜，那里有着丰硕的收获等着你。

你看，树叶落尽，只剩水墨般黑白的主干，喜欢45度仰望天空的我，再也不能坐在你身后，从一片又一片梧桐叶里看阳光的斑驳；你看，冷风吹来那么多枯黄的落叶，我再也不敢轻轻踩上去听那叶碎的声音。

你知道的！一切你是明白的！你的明白你的聪明更在于你明明知道，却仍然可以坦荡荡的放下。仍然可以平静的忘却！

而，爱你的人，爱你十多年的人却没有你的心胸你的豁然。

这一切，你淡忘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你竟然神速地奇迹般全部淡忘了（或者你装作淡忘了），那么爱你的人也再没有了诉说的理由和空间……

“萧然，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顾念奚在挂断和沈萧然之间的最后一个通话后，按发送键把这条信息最后发送完成。然后手机卡扔在路边，再也没有给自己等他回复的机会。她只能这样，只能说这些，否则，当听到最爱的他忽然要结婚的消息，自己还能做什么呢？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一定无语！也许，他知道她祝福背后的含义和痛苦！

是的，他们曾经那么的默契！他懂她说的一切以及一切背后的意义！而今，他们依然如此默契最后一次！

“听到你要结婚的消息……我没忍住……我说过不打扰你的……还是想要恭喜你……这么幸福的忙碌着，一定很快乐的吧？”

“你懂得，一点也不快乐……”

“老公……你，萧然，你能再叫我一声媳妇儿吗……等你有了新娘，我就不能再提这样要求了……”顾念奚几乎泣不成声，强忍着说。

“我不能叫，我现在不能再这样叫，媳妇儿应该是叫一辈子的，我不想叫完这声就没了……”沈萧然在电话那端随之大哭着，语无伦次。

那是他和她最后一个对话，在这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里他和她多半沉默，怕一开口即是崩溃的，可是终于还是要鼓足勇气谈到他即将的新婚。

最后，他在电话里沙哑着说，“顾念奚，你要好好的，你答应过我，你要好好的……”

“嗯……说好了的……你快去为了你的新娘你的新房你的新婚蜜月奔波忙碌吧……”

多好呀，除了没法开口说再见，这已经是多好的告别。

他终于在那边沉默不语。

她在这边挂断了电话，发送了祝福的信息后，把自己与世隔绝。

他要结婚了，爱他的人，再没有了努力的借口，没有了珍惜的内容！

“萧然，你一定要幸福快乐，而我，会用一袭黑色为曾经的爱情祭奠，也是我对自己的最后惩罚！”

爱他的人，只能说完了，冰冻了，在电话挂断之后轻哼着，为他唱上一首“结婚快乐歌”。然后，在醉酒的夜晚清醒着，抱着膝盖，靠着安定的药力强行逼着自己：“我要坚强，我要睡觉！”

然后，却睁着眼睛到天亮。

也许，死亡也不过如此：同样是没有任何光源，世界黑漆漆的一片罢了。

也许，以死来鄙薄自己，出卖自己，是最好的解脱。如此，就真的可以让她断了红尘中所有的惦记，带着自己的伤痛跳进另一片星空的虚无里。

可是，为什么要救她呢？为什么要让她活着承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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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城的车站小巧而稍显破落，看上去是个有些年头的迟暮老人。车站广场地砖的四角已经被磨损的坑坑洼洼。

天空灰蒙蒙一片，看不清云在哪里，也许那雾霾之上就根本没有云。

人群，来来往往。有人归来，就有人离开，这样的戏码，车站每天都在上演。

不同的是，遇见需要两个人做决定，而离开却只是一个人的事。

你和我既然都没有说再见，就是再没抱着重逢的希望吧。

没有人迎接，也没有寻找，因为不可能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个让自己熟悉或者恨的人。其实，顾念奚也不需要被安排，告别了以往那个娇小柔弱的她，如今她是另一个坚强着赎罪的重生。深吸一口气，拖着一行李箱，消失在异乡的黑暗里。

唐心儿和于茉茉在几天之后听说了顾念奚辞职只身异乡的消息，于是，一个接一个不间隔的打来电话，发来信息或留言安慰顾念奚。

可是，所有人的电话她都没有接。她不知道该不该让她们听到自己的声音，更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什么，信息里的文字她读懂了，朋友的关心她也收到了，可是恐怕，她要辜负他们的好意了，她终究一时间无法做到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坚强。

14:02念念，从前的你是个叽叽喳喳的鸟儿，今天怎么突然沉默？？

15:30也许，你真的不想说，但是，我的电话会24小时为你开着。

21:40别忘了，我们是姐妹，别忘了我虽然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但却可以听你哭。不要把所有的感情压抑给自己一个人。

22:06：顾念奚，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命令你一定不要再做傻事了，不要把所有的东西自己一个人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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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顾念奚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很充足，一天连续8小时工作不喊累不叫停。因为体能的充实，可以阻隔大脑的思考。可是y城的夜晚，也和世界上每个夜晚一样的黑。以前那么怕黑的她，现在却非常享受这种黑夜的孤单。夜晚来临最喜欢做一件事，是每天碎步踱到同一超市的门口，累了倦了，蹲坐在角落的石阶上，听着隔壁音像店里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播着一首怀旧的老歌。

我的心早已经一片黑暗，

再没什么可以点燃。

我只剩眼角的一点泪光，

怎能把这世界照亮。

街上的行人，渐渐变的模糊，最后仅剩一道道光束，或快或慢地略过。最后，就连超市门口出小摊的老人，也收拾停当推着三轮叮叮当当小消失在街道尽头。

世界在某一刻安静到极致，让人怀疑到底世界上她是唯一的幸存者，还是唯一闯入的幽魂。那个一身黑衣，深灰色围巾的顾念奚，如同一个影子，跟黑暗融为一体，最终被黑暗吞没。

下雪的夜里，寒风刺骨。顾念奚窝在那间办公兼卧室的房间里，打开随身带着行李包，掏出以前的所有信件，还有日记本，一封一封，一页一页慢慢拆开细读，默念完毕，拿出火柴点燃，依靠这最后一点火光取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每个字句化为灰烬，一次又一次和每一个过往道别，也像是给逝去的自己慢慢作别。

整个冬季，她像是冬眠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给任何人。

白雪覆秋浓，爱过知情重。

甜言蜜语终成魔，落字亦成殇。

－－－－－－题外话－－－－－－

第三卷，落字成殇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