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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古代3

江眠并不知道晏清昀是如何想的。

但直到月亮挂上枝头,  晏清昀都没有离开过一步。陪着他转悠,给他介绍附近的大小宫殿,还盯着他吃完了一碗鲜香而辣的玉蝉羹。

就像是……这太子当得清闲无比。

云里雾里之间,  江眠又被他领着回到了月桥另一侧的凉亭。

按晏清昀的说法,用了鲜辣的鱼羹之后,  就该品几杯浓醇热茶。

江眠摩挲着暖炉表面,望向不远处明如白昼的寝殿,  又回过头。

月光洒进凉亭,  隐约打亮了晏清昀的侧脸,却仍有一半轮廓淹没于黑暗之中。

从昨夜开始,江眠就莫名感到疑惑。

晏清昀何必在殿外泡茶?

除此之外,  晏清昀似乎也极为不喜被人伺候。

他只是叫人取了一块茶饼,  置于精致的木托盘子之上,随后亲自拿起茶针,  按着紧实的茶饼边缘,  将茶针缓慢而有力地插了进去,  再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撬开。

这所谓茶针,  是细心打磨过的锋利铁锥,  于月光中闪着寒芒,似乎连见血封喉也不在话下。

而晏清昀的眼神,  仿佛是在解剖活物一般专注。白日里看向江眠时的那份温柔与好奇早已消失无踪,漆黑眸子恍若幽井般深不见底。

他显得颇为享受,在这一刻比以往都更让人感到心里发寒。

江眠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你昨夜也在喝这个?”

当支离破碎的茶叶被放入壶中,热水升腾,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嗯,  天冷了,  是该多喝些普洱。”晏清昀抬起眸子,笑了笑,方才那诡异的专注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这种茶,会把白玉杯子染得脏兮兮的,总是需要特意清理。”

“无妨,脏了就换一个。打碎了,也可以再换一个。”

如他所说,昨夜被江眠掀翻的白玉瓷杯早已换成了全新的,样貌手感与先前的几只如出一辙。

听起来真像是渣攻发言。江眠轻轻摩挲着滚烫的杯壁:“我以为你是爱茶的。”

“不,孤更爱的是……清醒,”晏清昀似乎是不怕烫的,将热茶一饮而尽,又端起茶海斟了一杯,“太子妃,和孤好好谈一次吧。”

江眠发现了,晏清昀在黑夜中确实感觉更为自在。

“在谈之前,后宫不得干政可是你亲口说的。”

晏清昀低笑了一声,视线肆无忌惮地描摹着江眠的侧脸,意有所指:“孤这也是没办法了。”

江眠被盯得微微挑眉,干脆支起下巴问道:“那好,都说你与沈大将军关系甚佳,亦师亦友,京城还里传言,陛下原先似乎也有指婚的意图……只可惜多年来,将军的正妻膝下一无所出,是不是?”

“是也不是,”晏清昀答得干脆,倾身给他斟满了茶,“父皇在多年前的确有过这样的心思,但孤与沈将军交结不深。”

“……是么?”

“沈将军虽是我名义上的习武先生,与我来往颇多,可一次酒醉之后,他也曾指着孤的鼻子发狂,怒斥不断,”晏清昀思忖片刻,低笑道,“例如,区区一个毛也没长全的小子,也敢反驳他的意见,妄议国事。”

江眠听得瞪圆了眼睛。

在原文中,镇国大将军是公认的太子党。虽然他起初愿意为沈鹤云隐瞒行踪、提供藏身之地,但等到了追妻火葬场后期,也是他亲自把主角受送回了晏清昀身边。

没想到,他居然早就对晏清昀满腹怨怼吗?

晏清昀眼里笑意渐浓:“可惜,沈大将军至今也不知道自己露了馅,酒醒之后他便忘了个彻底。所以今晨孤才想要叮嘱你,谨言慎行。”

可想起早上的对话,江眠火气又升了起来,放下茶杯直接呛道:“但你是我的夫君,不是我的教书先生。”

而晏清昀动作一顿:“……再像这般唤孤一次可好?”

“不好。”江眠鼓起脸。

“嗯,是孤太心急了。”他低声道。

贵不可言的太子眸子中隐现委屈。

江眠现在可不敢吃委屈这一套,话音一转:“那么沈鹤云呢?”

“幼年玩伴。”晏清昀依然答得干脆。

“哦,青梅竹马啊。”江眠点了点头。

晏清昀无奈地坐近了些,拉起他的手:“太子妃,孤……孤在今日之前,从不曾为情所困。”

江眠这一次没有将手抽回来。他觉得晏清昀是可信的,但却同时注意到了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太子,你以前,怕是分毫都没想过要成亲的事。”他捏了捏晏清昀略带薄茧的手。

“是。”

“那么在当年,你哭着喊着非哥儿不娶,其实也是故意延迟纳妃的手段之一?”

“是。”

“所以你之前是不是觉得,太子妃什么的,无关紧要。”

“……是。”

“怪不得,在我亲自找来之前,你甚至懒得与我见上一面,”江眠似笑非笑地感慨道,“太子年纪到了,无奈之下接受父皇指婚,才会想让我一直独守空房,当个名不副实的太子妃。”

“都是孤的错。”晏清昀很坦诚,垂着眸子,摆出了任由江眠谴责的端正态度。

因为事实也的确如此。

如果不是江眠从一开始便肆无忌惮地那样对他,晏清昀根本不会对这场大婚提起分毫兴趣。

最多看在金印紫绶的江丞相之面上,将东宫的掌事权分与江眠一半,以作安抚。

起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被一时挑起的兴趣,招致了彻夜难眠的严重后宫。

江眠又一次鼓起脸:“可偏偏京城还早有流言,说你因为心系云哥儿,就连大婚前也在频频走神。”

“说是在想云哥儿,其实也没错,”晏清昀顿了顿,“他不知为何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结果这里还是和原书剧情对上了?

江眠知道沈鹤云去了哪里。他因为太子成婚而伤心至极,直接跑去了边疆。晏清昀在原文中也曾派人追赶,却又因为沈大将军的存在,无法动用武力逼迫,还跟丢了……他只好待在东宫无能狂怒、日思成疾。

不过目前看来,真相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晏清昀在提及沈鹤云时,好像只把他当作略有威胁、但实际上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江眠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晏清昀又牵着他补充道:“但太子妃,孤的心思绝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沈大将军如今远在边疆镇守,独留他的家眷在京城常驻,这是他与父皇的默契。而如今年节降至,沈鹤云忽然离开京城,实在太过不合时宜。”

听完解释,江眠轻轻哼了一声:“所以你早些时候不愿与我详谈下去,就是因为接下来的猜测,属于后宫不得干政的部分?”

“是。”

“换地而处,你气不气?”

“嗯,是孤活该,”晏清昀坦然认错,试探着搂住他的腰,“以后不会了。”

江眠算是弄明白了,晏清昀原本就对情情爱爱毫不关注,正儿八经当着他的太子,而且极为擅长隐藏心中所想。只是当江眠进入小世界时,晏清昀的行为恰好与原文剧情描述一致,即便事情的内因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

然后他就气得直接把晏清昀上了,以至于情况变成如今这样。

说实话,江眠并不后悔。毕竟在大婚之夜,冷落自己的太子妃就是非常过分,以及,晏清昀显然还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目光缓缓扫过晏清昀侧颈的红痕,在玉白的月色下不甚明显,却依然难以抹去。

“太子,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接受得未免太快,”江眠轻声道,“若是头脑清醒之人,这时候要么气急败坏,要么羞愤欲死,要么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你何必还刻意来与我和解?”

“只是身体的伤痛,孤并不介意,”晏清昀抬手拂过他眼尾鲜红的泪痣,深黑眸子里的情绪晦暗不明,“孤只知道,你很新鲜。”

新鲜……他是不是变态啊?

江眠忍了忍才没有说出口,扭头问道:“不介意疼痛,是因为练武时已经习惯了吗?”

“不,”而晏清昀忽然微微俯身,覆在他耳边低声说,“是因为孤的人生,太过无趣。”

江眠抬手抵住了他前倾的身子:“……这话未免有些高高在上了。”

“你说得对。但至少,孤做好了一名称职的太子。”

温热的呼吸在耳侧扑撒,江眠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又被晏清昀圈进了怀里。

“没错,让镇国大将军心怀怨怼,可不是哪朝太子都能做到的。”他气鼓鼓地回呛了一句。

得知晏清昀并没有犯下原则性的错误,也从未有过类似的念头,让江眠态度缓和了一些。

但他的气依然尚未全消。

因为晏清昀就是怪怪的,而且很危险。

夜色渐深。

喝了好些热茶,江眠身子终于暖了起来,指尖摸上去也不再冰冷。

晏清昀相当满意,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宫里的总账本还没给你过目。”

“……账本?我还要看账本?”

江眠忽然感觉头都大了。

身为太子妃,他好像要管很多东西。

比如陪嫁而来的一大群家仆,和东宫里原本就数以百计的下人们,各种大事小事,居然都要由他来操心……

沉默片刻,江眠面色沉重地揉了揉脑袋:“太子,在我来之前,你宫中都是谁在管事?”

而晏清昀似乎已然心知肚明,弯着唇传来了一男一女。

总管太监徐公公和掌事的刘姑姑,看起来都像是面容温和之人。眼看就要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江眠赶紧让他们起身,分别赏了些金叶子。

他这次做任务是难得的不差钱,江家陪嫁的金银珠宝成箱,堆满了小库房。

随后江眠看向晏清昀:“那就让他们继续管,有什么事最好都别来找我……行吗?”

晏清昀眼露笑意:“太子妃……”

“别跟我提什么后宫之主,我不管。”江眠耍赖道。

“是是,孤听你的就是了,”晏清昀的笑意愈发明显,转头向下方的二人吩咐道,“你们都听到了,实在拿不准的再来问太子妃,如果他不愿意管……就随意吧,你们跟了孤那么多年,知道孤的习惯,如今多了个主子,多费心好好伺候他就是。”

徐公公和刘姑姑不愧是东宫管事的,即便心中震撼不已,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谢恩退下。

江眠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看向晏清昀的目光也缓和了不少。

如果真让他来管这些,可能没过几天东宫就要四处起火了……

转眼到了即将就寝的时间。

江眠沐浴更衣完时,晏清昀正靠在床头,手拿一卷书册认真读着。眉眼冷淡专注,拒人于千里之外。

似乎只要没看见江眠,他都总是这副模样。

听到脚步声,晏清昀抬眸望去,他看见江眠披散着黑发走来,里衣依然穿得乱七八糟,露出一片晃眼的白皙锁骨。

他放下书册,目光不动声色扫过了江眠眼尾鲜红的痣。

“太子妃,今日……”

江眠脚步微顿,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得有些无语:“好了伤疤忘了疼?”

“孤没有忘。”晏清昀眸色幽深。

“今日太医来时,不是还给你开了方子吗?你受不住的。”

“是,但孤还想要。”

晏清昀的视线,几乎带上了些许侵略性。

这,他怎么会这样,昨晚都被疼哭了,今天还想要……江眠不明白晏清昀为何如此急迫。

难道这就是狐狸精的自带魅惑加成?

斟酌片刻后,江眠回道:“今天我累了,而且过两日还要回门,你可别在我父亲面前昏了过去。”

而晏清昀却觉得江眠的态度在松动。

他起身将门关牢,让江眠在床边坐好,随后忽然单膝跪在了床榻之下。

江眠猛地意识到不对,睁大眼睛:“慢着,晏清昀,你……”

“既然孤的太子妃乏了,”晏清昀不紧不慢地笑了笑,“那就让孤来伺候你。”

江眠不由得攥紧了床单。

他亲眼看着这个贵不可言的男人,主动屈膝跪下,一点一点解开了他的里衣,缓缓俯首。

就算在之前的两个世界里,江眠也没有想让自己的老婆做这种事。

他从未有过如此奇特的感觉。

被温暖而笨拙地包裹着,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偏偏他身下的人,还穿着一身独显尊贵的杏黄衣袍,袖口纹了盘云金蟒。

晏清昀昨夜真的有感到痛苦吗?

或许这个男人就是喜欢这样。

这是江眠最后的想法。

他眼尾泪痣愈发鲜红欲滴,轻轻喘着气,连侧颈也泛起粉意。

在白光冲昏头脑的瞬间……毛绒绒的狐狸尾巴又不受控制冒了出来。

而且晏清昀还恰好抬眼目睹了一切,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不禁转头低咳了两声。

随后寝殿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晏清昀率先回过神来,大着胆子揉了一下柔软蓬松的红尾巴。

“……晏清昀,晏清昀,你给我住手!”

江眠声音之大,就连殿外守着的侍卫也听得一清二楚,还把人家吓得险些滑倒。

就算江眠以前阅历丰富,莫名其妙长出尾巴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

他也很不习惯啊!被摸了会有感觉的!

而且,而且晏清昀居然敢真的去揉……

这一下就把江眠软化的心情给摸了回去。

一炷香之后。

循着动静而来的徐公公守在寝殿之外,有些紧张。

可等到门被打开,他却看见晏清昀独自走了出来。

“今晚,孤睡书房。”

晏清昀理所当然般淡定地说着。

他回想起江眠耳尖泛起的红意,还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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