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微醺
等江玥宁帮太子按揉完太阳穴后，就到了晚膳的时间。
在浓郁橘色晚霞中，江玥宁如愿跟着太子回到了麒麟殿。
金灿灿的蜜汁炒肉，裹缠着饱满酱汁的圆润丸子，缭绕着白雾的翡翠碧绿汤，已经被悉数端上了桌。
而面容威仪的帝王，早就坐在了主位上，看着两人前后脚进来的模样。浑浊的眼睛情绪不明，却半笑着吐出一句话：“迟到罚酒三杯。”
应声端着酒杯的江玥宁顿了顿，却还是斜瞄了眼另一侧的太子。
当她看到太子已经扬起好看的下颌线，将三杯酒悉数灌入肚中时。
她便也有样学样地端起指节长的青釉酒杯，“吨吨吨”地灌下了三杯醇香的微辣酒液。
然而，酒喝太猛的下场是，江玥宁开始还能尝出来各种菜是什么味，后来已经是放下筷子看着周围的人傻笑。
周围的声音宛若隔着层海潮，变得温吞而迟缓。
江玥宁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高位上的帝王张嘴说话，却只能勉强分辨清几个字眼，便含糊不清地“嗯嗯”应答着。
而江玥宁这副显而易见的迷蒙醉态，自然也被高位中的帝王看在眼里，和小醉鬼自然没什么能沟通的。于是他终于吐出了放行的话：“行了，今晚就到这，都回去吧。”
“是，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撑着脑袋傻笑的江玥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嗅到一股清冽的雪松味道，坠在她不远不近的位置。
“安宁，回家了。”
清磁熟悉的音，像是冰凉清冽的雪，轻易就将她滚烫而迷蒙的思绪，冰得一个激灵。
缭绕在耳畔内的低沉声音，氤氲着令她安心又舒缓的字眼。
思绪变得迟缓的江玥宁，这一次，终于听清楚了旁边的声音：“回家”。
却也更清楚地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
她睁开氤氲着浅浅薄雾的眼睛，看着安静耐心等她的太子。模模糊糊弄清楚她那种开始想要后退，后面却会因为对方出现而开心是为什么了。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却恍然看清楚了内心的想法。
她想，
她大概是喜欢上太子了。
清冷又可靠，沉默却耐心。
分明不是热情的人，却让她的脸上开始感觉到了热意。
尽管已经醉得迷蒙成一团的江玥宁，脑海中依然记得不能在这太放肆。
于是在众人眼里，江玥宁轻轻点点头，笑得乖巧又软糯。喷吐着微醺的酒气呼吸，用酒鬼特有分不清距离的步伐。凑到了太子身前一拳距离，甜笑着说：“我们回去吧。”
而这一幕落入其他宫女、太监眼底，便是凛然矜贵不可侵的太子，即便是太子已经酌饮了脊背，但在面对这样的醉鬼时，仍然是挑不出毛病的储君贵气模样。
甚至风度翩翩到，没有假借旁人之手，就将喝醉的世子带出了麒麟殿，一路带进了马车。
·
江玥宁被微凉夜风唤醒了一点点的头脑，在持续发酵的酒精，与熟悉密闭的马车厢内，终是渐渐活跃起来。
而她此刻也很确定，她现在很想靠近太子。
可她还是有些混沌的头脑，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便选用了记忆中最有安全感的姿势，抓住了杏黄色的袖摆，紧坐在太子身边。
扬起脑袋，用毫不克制的依赖目光，凭感觉朝太子脸庞凝望过去，任由带着酒气的呼吸，肆意地喷洒过去。
即便没有等到什么话，但指尖下传来刺绣的触感，就已经令她泛起了甜丝丝的蜜意。
宵禁后的街道很安静，连温凉的夜风吹动帷幔，似乎都带着一股温柔意味。在马车转弯后，皎洁静谧的月光也跟着洒落进马车内。
然后，仰着脑袋傻笑的江玥宁，就看到了太子的目光同样安静的垂落下来。
与往常一触即离、或是交谈时礼貌看向眼睛的状态不同。
太子黑到她看不懂情绪的眼眸，就那样安静的凝视过来，并没有再躲闪开。
甚至在那黑色的瞳孔中，清楚倒映出，她扬起脑袋傻笑的模样。
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酒气和清冽的雪松气息，在朦胧光线的马车厢内静静蔓延开来。
在马蹄声平息下来后，似乎是要离开之际。
江玥宁突然感觉到，头顶多了另一道轻缓抚动的力度。
温热的指尖轻缓地穿过发丝，点点热意舒缓的弥漫开。
明明是修长有力的手指，却没有扯痛一点头皮。
江玥宁知道是太子在抚摸她的头发，但却生不出一点抗拒，甚至升起了隐隐的雀跃，她好想就这样一直坐在马车中。
外面的车夫也没出声催促，两人就这样坐在安静的马车里。
不知过了多久，被顺毛到昏昏欲睡的江玥宁，突然感觉到头顶的力度消失。
似乎因为夜意太过温柔，比往常轻了几分的声音响起：“安宁，回家了。”
尽管江玥宁还不想这么快分开，但是想到太子已经劳累多天，比她更需要休息。便轻轻点点头。
以酒鬼横冲直撞的速度猛地站起来。然后又因头脑供血不足，本能地眩晕起来，双眼一黑地向前栽去。
就在慢半拍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她将要撞到木桌沿时，一双格外有力的手拉住了她，免于她被撞到脑袋的疼痛。那熟悉的雪松气味，轻缓地包裹过来。
那似乎因为距离缩短，听起来似乎有点无奈的声音响起：“孤送你下去。”
江玥宁看着将她拉起来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突然很想看看太子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却还是因为被牵引着的力度，决定是下马车再去看看。
而当她手软脚软地走下马车时，却发现早就候在马车外的伴夏，正冲她嫣然一笑：“表哥，你回来了。”说着，还伸手搀扶向了她。
江玥宁心底已经有了明确的想法。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要避开伴夏的动作。
可她被酒精影响的四肢，却不太听她的指挥。挣扎了半天后，才总算绕开伴夏的搀扶，站定了身体。
脸上保持着傻气笑容的江玥宁，心底依旧惦记回头看一眼，便温吞地转过身。
就看到太子依然是清冷矜贵的模样，黑色的眼瞳中没什么情绪。失去了马车内静谧地空间影响，似乎清冷到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江玥宁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都淡了。
但随即想到她已经推开了伴夏表妹了。说不定太子也根本没想什么。如果她再出声解释一句，会不会显得很多余。
就在她温吞缓慢地纠结中，头顶递来了一个水囊——正是她在眙江用的那一个，里面沉甸甸的，显然已经装满了水。
头顶响起了依旧清磁的男音，虽然没有马车内的那么舒缓，却依旧好听：“多喝点，免得宿醉。”说完，她视线中的黑色皂靴一转，走向了马车的方向。
被关心的江玥宁，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水壶，心底却漾起了暖意。便冲着太子离开前的回眸，又扬起了醉鬼的直率傻笑。
一直目送到太子的马车离开视线尽头，江玥宁才开心地抱着水囊，回答了颢王夫妻和伴夏的几个问题后，开心地跑回了渊玉居。
——
一夜好梦后，江玥宁看着被她揣进绸被中的水囊，才迟缓地感觉到了应有的害羞。
经过酒精稀释过的记忆虽然有点模糊，却依然记得太子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叮嘱她「多喝水，避免宿醉」。
她不由得又开心起来。
即便她知道以她女扮男装的世子身份，很难与清冷又正经的太子，碰撞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
但她却觉得，能被太子这样关心着，哪怕只是在关心一个朋友，都令她感觉到心满意足。
·
难得休息几天的江玥宁，在给颢王夫妻请安后，终于决定出门转转，而目的地自然是太子府。
就在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太子府，暗暗说服自己是来赚厌恶值的。要镇定，要像平时那样，安静呆在太子身边。
门口的侍卫却告诉她，太子昨晚回皇宫处理政务了，如今并不在府中。
尽管江玥宁没见到太子有点失落，但一想到太子不是回府休息，那不就是特意送她回府吗？
尽管这只是她脑海中的一个设想，却依然令她忍不住开心起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太子眼里，也是个特别的存在呢？
不过，像太子那样优秀的储君，勤于政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反而因此而充满坚毅的魅力。
想到这里，江玥宁决定先去找常炼帮忙查下五皇子，那个语出惊人又奇怪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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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常炼今日在书院有些忙，却仍然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接风宴，不仅讲究地焚香沏茶，甚至还唤来了两个吹小曲的人。却唯独没唤来当年的那些纨绔好友。
在得到江玥宁要密谈的意思后，便慎重地换下了两个吹小曲的人，一副严阵以待的专业幕僚模样。
但江玥宁还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便掠过了最近的经历，请常炼去帮忙调查下五皇子的资料。作为报答，她又递给常炼一副最近作的画，当然落款是新马甲「墨霖」。
而常炼早就对这刻期待已久，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不仅痛快答应了查资料的请求。
还心满意足地追购了几幅「墨霖」的画，作为收藏和过几日家族寿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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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天的时间，江玥宁便受到了常炼的飞鸽传书资料。也大概明白五皇子，为什么会说出想看她哭的话了。
因为五皇子的喜好有些恶劣，特别喜欢折腾人，特别是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去年秋猎时，与五皇子偶遇的原主。
尽管原主的身世不错，但在生母为现任皇后，舅舅为中书令的五皇子面前就不够看了。
所以，不擅长骑马的原主，在秋猎落单后，便被五皇子和他的拥趸盯上了。在一番围堵折腾后，最终以原主掉进水中落泪而结束。
而自那之后，原主便选择闭门不出。而五皇子似乎也因此，渐渐对原主失去了兴趣了。
尽管江玥宁不知道原主那时的心路历程，也无法推断这样的经历，与原主落水是否有关。
但此刻无论是从私心出发，帮原主复仇，避免五皇子再找她麻烦。还是帮太子稳住储君地位。亦或是，支持一位更贤能的未来君主。
她都决定换「墨霖」马甲卖画筹措资金，想办法收集五皇子做坏事的证据，再转交给太子处理。毕竟她以目前闲散世子的身份，根本无法撼动五皇子，还很容易打草惊蛇。
而她收集证据的方法，也就是人海战术，广撒网，多捞消息。
借着「她想投靠五皇子」的幌子，在不引起五皇子方警惕的情况下，向菜市场的商贩们撒钱买五皇子的各类消息。
毕竟这些商贩走南闯北，热爱闲聊，与各种府中的丫鬟、侍从，应该都有一定的联系。只要发动这群人的力量，一定能找到不少消息。
最后，她只需将一条条小消息串联起来，推理出对方以往行动轨迹，构建出合理的证据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