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训练
午时,日头正盛。
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整整齐齐站满了人,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极具温暖”的手炉。
厘昔坐于树荫底下,一手抱着冰凉的黑蛇,一手吃着西瓜,看过去时,不满道:“舌头,伸回去。”
许多动物都喜欢伸出舌头来散热,这不代表为人时可以。
他们为难的把舌头给缩回去,不一会儿,不自禁地又伸了出来。
厘昔就知道会是这样,眼皮都不抬一下:“看好你们两旁的人,有一个伸出舌头的,加罚一个时辰。”
这样一来,一些不伸舌头的怕被连累,就起到了很好的监督作用。
时不时在谁准备伸出舌头时,偷偷捏一下对方,算作提醒。
厘昔忽略这些小动作,问道:“知道今日我为何罚你们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猪无能举手:“因为黄鼠狼。”
“黄鼠狼什么?”
“因为我们明明可以打得过黄鼠狼,却没有一个人去打。”猪无能被晒得两边脸颊红通通,“可是掌门,他好歹修了三百多年,当时若是硬碰硬,我们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众人同意地点点头,脸上的汗水,随着点头的动作洒下,地上如同下了极短的阵雨般,留下点点湿痕。
“哦?”
厘昔把西瓜放下,神情严肃:“你们觉得,你们现在是讨到了什么好处?”
据说百年成人,千年成妖。
所以黄鼠狼虽然在修妖,但严格来说,他还没修出妖丹,就不算是妖。
他跟厘昔一样,厘昔吸了几百年仙泽,化作人形后,只能练莲子。同样的,黄鼠狼只是屁比其它黄鼠狼要臭上许多而已。
他们都没有灵根,所以,他们都还没有任何灵力。
倘若,如猪无能所说,两方硬碰硬,说白,不就是动物与动物之间的厮杀罢了。
全是借口。
“我算你们一人十年,加起来至少也有个上千年了,竟然还怕个三百多年的,”厘昔指着自己,“我还比他多了两百多年,怎么不见你们怕我。”
“怕呀!怎么不怕!”所有人异口同声,像是经过训练似的,但后面就乱了……
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一句不离彩虹屁。
厘昔不受用,开口喊停。
难得只喊了一次,大家就立即闭上了嘴,乌龟也被提前捂住了嘴巴。
被捂嘴的“唔唔”声隐隐约约,厘昔放松身子,懒散的倚靠在椅背上:“平日你们老爱打来打去,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比试的机会。”
虎大崇、虎二崇走出来,站到了队伍前面。
“他们俩为一方,不管你们几个人,只要谁能把他们其中一个拿下,就可以去休息。反之,他们俩休息,你们继续站着,站到日落月起为止。”
日有多晒,天有多热,从每一个人一根一根贴着的头发、衣服后背湿漉漉的一大片和拿着手炉跟烫手山芋一样的模样,就能看得出来。
他们无比渴望能够解脱,眸中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可是对手是山中大王,只一吼,烈火顷刻熄灭不说,甚至吓退了好几步。
虎大崇和虎二崇得意地交换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眼神。
厘昔加重威胁:“没人上的话,就当是嫌对手太弱,我换蛇……”
黑蛇有预感似地弹起身子,心急地往厘昔的唇瓣上舔了一口,顺利截停厘昔后面的话。
厘昔愣了一下,看见同样也愣住的黑蛇,很快恢复自然的模样,然后板着脸,摇了摇头。
不放心,还特意瞪了她一眼。
这个眼神代表了什么,厘昔知道。
不爽的时候才会出现。
叫“蛇利子”的时候就会不爽。
厘昔清了清嗓子,看在黑蛇最近表现得不错的份上,决定卖它这个面子:“若是嫌对手太弱,我就换黑蛇上。”
果然,黑蛇松了一口气,安心趴了回去。
然而弟子们却是更紧绷了。
两只老虎听不得“弱”字,心虚着撺掇着人上。其余人比起老虎更不敢对黑蛇,硬着头皮上前。
修边幅远距离放大招,率先喊了声:“啊!!!”
大崇、二崇捂着耳朵往修边幅那边扑,其他人也受不住,想要制止,分不清敌友的,跟着扑了过去。
一场乱战开始了。
厘昔多得是时间耗下去,就没管他们,拿起西瓜喂黑蛇。
黑蛇看了一眼西瓜,不感兴趣的把视线收回。
“真难养。”厘昔把西瓜放进自己口中,活脱脱像个戏院里看戏的人。
悠闲得很。
天空一声闷雷响起。
精疲力尽的弟子们像具一具具尸体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地上还沾着一堆各种各样的动物毛发。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已经化作原型,缩在龟壳里的乌龟。
厘昔提醒:“认输就是大崇、二崇胜。”
戏本里面经常写的“借尸还魂”出现了!
累到极限的人哪里还知道害怕。满地的“躺尸”翻身爬向两只老虎。那架势犹如要吃虎喝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历史性的一幕!
她的弟子们终于拥有了血性!
厘昔一双自带水汪汪效果的桃花眼不由睁大,长而又翘的睫毛因为忘了眨眼,像蝴蝶翅膀般,微微打着颤。
看!
门派崛起,指日可待!
“轰隆。”又一声雷声响起。
细如针的雨滴零落飘下。其中一滴,恰好滴在厘昔浓密的睫毛上。
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压得厘昔眨了眨眼,伸出手探测道:“下雨了?”
天空用极速布满的乌云回到答厘昔:是的,不仅下了,而且下得很大。
“嘭啪啪。”
雨势如珠落地,伴着迟来的闪电,不停往地上砸。
砸到动物弟子身上,瞬间把他们身上的血性冲淡至无。
“下雨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个弟子的笑声如此刺耳。
厘昔来不及计较,用手护着黑蛇,忙朝着开心淋雨的弟子喊道:“回去躲雨、换衣服、喝姜汤,你们现在是人,那么大的雨很容易生病。”
雨声盖过,傻乎乎淋着雨的人们听不到。
厘昔累了,言简意赅吼道:“回去!”
一群人被厘昔前所未有的音量震住,一个个听话往回走。
好样的。
湿透的厘昔,站在雨中,笑得像个即将黑化的反派。
什么门派崛起,指日可待。
个屁!
她成骂街泼妇,倒是不远了。
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厘昔沐浴换好衣服,又把所有人召集在正殿之内。
那里很大,站满人还余下不少地方,甚至里侧留着一个从未用过的休憩室。
是厘昔留给自己处理公务乏累后,短暂休息的地方。
但从建派以来,她不是忙得脚不沾地,就是闲得正殿都懒得来。
哪里能用得上……
厘昔坐于高位之上,透着一股从容淡定的散漫之气。
而她的身边,一条偌大的黑蛇腾飞在空中,给她造势助威。
底下连呼吸声都轻了。
一群人站在底下,身板挺得笔直,手垂在两侧紧紧贴着身子,犹如罚站又学不会正确姿势的孩童。
受不住,却怎么也不敢做出一丝多余动作。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厘昔回到房间把黑蛇放下,用干净的手帕擦拭黑蛇身体。
其实也没什么好擦的,黑蛇被厘昔护得很好。虽然不可避免的,沾了些雨水,但大体是干的。
至少,厘昔自认为自己把黑蛇护得不错,所以她沐浴出来,试图用她的付出讲条件。
她蹲在床边与黑蛇对视:“就一次,你就变大,然后立我旁边,帮我镇压一下他们。”
黑蛇看着她,不是很愿意做这样的事。
厘昔凑近,水盈亮亮的眼睛,在眼神放软的时候,是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的怜惜:
“我用我薄弱的身子替你遮风挡雨,你就不能化出你伟岸的原形替我撑起场面么?”
黑蛇眸中闪过一丝辨不明的情绪,随即有些别扭地回避厘昔的目光。
“嗯?”厘昔抓起黑蛇脑袋,逼其跟她对视:“就一次,我保证。”
……
于是,正殿形成了现在这番场景。
“啊、啊、啊……”一个受寒的弟子“啊”半天,硬是把后面的那声“湫”音,吞了回去。
殿内再次静得落针可闻。
厘昔向下扫一眼,开口问道:“刚刚那场比试,你们觉得应该算作谁赢?”
众弟子互相偷看,希望谁能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可没人敢做出头鸟。
黑蛇便作势动一下。
接着,猪无能不知被哪只黑手给推出来,一脸震惊回头看,却见每一个人皆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实在看不出谁是推他的凶手。
他只能收敛委屈,回答道:“是虎大崇和虎二崇,因为掌门说过,我们没赢,就是他们赢。”
“是么?”厘昔看向虎大崇和虎二崇。
然而,一向喜欢争赢的虎大崇和虎二崇,却是一个劲摇头。
虎大崇:“比试中断,算不得我们赢啊掌门。”
虎二崇:“是呀掌门,胜负未分,哪里来的输赢。”
“好,胜负未分,就明日继续,”厘昔的神情看不出对他们的回答,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淡淡道:“明日不行就后日,一直到你们分出胜负为止。”
底下一群人愣成木头。
唯一一只怯怯发抖举起来的手,异常显眼:“掌、掌门,若是后面几日都、都下雨呢?”
“那就是天公不作美,在这打也行,”厘昔指了指黑蛇,“跟它打,输了的,拿去发卖,用来赔付打坏的东西。”
正殿,是整个红芙门灵石花得最多的地方。
“轰隆!”
外面的雷好似劈中了殿里愣住的“木头们”,一个个如同裂开成两半。
一半恐惧:他们赢不了。
一半求饶:他们不值钱。
厘昔没理他们,见场面完全镇压住了,就朝黑蛇招招手。
黑蛇不能离开厘昔太久,她手一招,黑蛇立即变小,回到她怀里。
“乖。”厘昔满意挠了挠黑蛇的下巴。
黑蛇就着她的动作,蹭了蹭她手心。
是冷,才会有“蹭”这个动作。
厘昔便把袖子拉上去些,任它贴着。
“掌门。”
殿外走进一个弟子向她汇报情况:“经一番查证,之前压我们挺不过三旬的那个弟子,是凌云宗的人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