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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书网 > 红妆归 > 五

桃李并开,春色正好。

林氏与赵沉华亲切说了一阵话,见他面有倦容,忙领了他到新收拾出来的院子歇会,嘱咐院里的人好生伺候着。

待林氏一行人离开。

院中下人中走出两人,拜在赵沉华面前:“公子。”

赵沉华点头:“你们跟我进来。”

这两人与陆东一样是赵沉华身边的亲卫,一男一女,名字分别唤作何西、季北。何西擅长收集信息,季北医术高明。季北入京是因林氏身子有恙,何西则是被赵沉华遣入京打探消息的。

“如何?”赵沉华淡然出声。

季北先道:“大夫人身子已好,好生将养便可。”

何西接着道:“公子,皇城水深,几方势力交错纠缠,这是我近来收集上来的信息。”何西从袖中抽出一个小的盒子,递了上去。

赵沉华接过,从盒中取出厚厚的一小沓信笺。

陆东何西季北三人退了出去。

赵沉华一张一张细看,脸色愈渐沉重。

季北出来后,歪着头问陆东:“怎地一个月不见公子,公子肤色又差了不少?”

陆东抬手划过鼻梁,道:“从沧州一路到皇城,马不停蹄的,不似在沧州,吃用都有王妃顾着,差一些很是正常。”

季北道:“那我们准备的羊还少了。”

何西道:“我再去西街买上些。”

季北道:“多多益善。公子待在皇城的日子里正好可以改善改善肤色。”

赵沉华阅过信笺后,前去净房,一见木桶中雪花般的白,沉着脸色道:“季北。”

季北欸了一声,从窗口跳将进来,一气呵成。

“以后不用如此费心,用温水便可。”赵沉华道。

季北摇头如蒜,“公子,这是王妃吩咐的,季北不敢违抗。”

“季北,你是我的手下,还是王妃的?”赵沉华冷然。

季北嘻笑道:“公子的,但这件事我听王妃的。”

“这太过奢侈。”谁家沐浴用羊奶?劳民伤财。

季北哼声道:“公子保家卫国,只在这件事上奢侈,也无可厚非。比起其他的有功之臣的奢侈,公子可以说是算不得什么。况且,这奢侈也是用王妃的私银,又不是抢掠所得。难道公子要让王妃伤心?”总之一句话,这事她不能听公子的。

“季北。”语带无奈。

季北翻身出去,退一步道:“公子,咱们在其它方面再节省节省好了。”大不了,今年少添些衣裳,每日膳食供应上减半,茶叶也不用了,屋子里的炭火也少用或是不用……反正,公子的奶浴是不能少的,若非这奶浴,公子这些年还真会向陆东陆南他们一样,成为个粗糙汉子。

陆东在檐下候着,季北朝他翻了个白眼,坏人总让她来做。

不过,谁让自己是个女的呢?

她朝他摆手,“你先回去歇着吧,公子这有我就好。”

陆东道:“等公子沐浴后,我再去歇着。”季北武功不高,其他一应事宜公子还来不及安排。初入皇城,也不知有多少暗桩想要探听公子的消息,他们可不能让人探着些不该让人知道的消息。

中书令府,陈家。

陈臻着淡蓝色的圆领胡袍,一头如瀑的青丝盘了个圆髻用一根木簪插好。她见三兄出现在府门口,奔上前去。

陈宏闵被撞的退了一步,抬头见是自家妹妹,压抑冲上来的怒气,训了句:“女孩家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陈臻不顾兄长脸色,依旧笑靥如花,问道:“三兄,听说明威将军进宫了,他长什么样?像谢将军一样吗?他的武功真的很高吗?比之你怎么样……”喋喋不休,丝毫不像往常人前的大家闺秀。

陈宏闵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偏生这个小妹极少问大兄二兄,只会捉着他来问。他不得不回忆在殿上见到的年轻男子。

“长的……还不错,倒不像谢将军,赵世子长得眉清目秀,皮肤极好,根本不似沙场上血战的儿郎。武功还不知,京中还没人与他交过手。”

陈臻失望道:“就这些?”

陈宏闵继续回忆:“言语谨慎,进退得宜。”他这个殿前侍卫,能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今晚,陛下为他设宴,你可以想法子进宫瞧瞧。”

陈臻目光霎时明亮。

陈宏闵轻嗤一声。

日晚时分,赵沉华正准备出门,赵沉玉在门口候着他,“阿华。”

赵沉华停住步子。

赵沉玉走上前道:“你歇着的时间有不少人送了拜贴过来。”她从侍女手中取过一叠贴子,交给赵沉华,“阿华,若要宴客,知会姐姐一声。”

赵沉华点头:“多谢阿姐。”

“一家人,不需言谢。”赵沉玉温柔笑着,并嘱咐了声:“宫里人多,你自个小心些。济中王长子应该也会去,你小心避着他些。有顾贵妃纵着他,顾大公子是谁都敢惹的。”

赵沉华道:“我会的。”

赵沉玉送他到门口,见他策马离开后,方才回了府。

斜阳脉脉。

赵沉华望着迎面坐着车辇的华服男子,目光微惊。如果忽略他唇角那丝目中无人的笑意,那么他会认同何西给他信息中的那一条:济中王长子容色无双。尤其他今儿穿着一件耀眼的红色袍子,更衬得面色雪白,肌肤如玉。

跟着赵沉华的何西轻喃:“可是不愿来什么偏就来什么了。”

赵沉华瞳孔的目光扫过何西,何西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男人未动,斜着眼从上到下打量着赵沉华,薄唇轻张:“素手纤纤,肤如凝脂,一个男子长得真像个女人。”

赵沉华目光一凛。何西忍不下这口恶气,张嘴就要堵回去,被赵沉华一个罢手阻止,不由狠狠瞪了顾长衡一眼。

赵沉华慢条斯理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男身女相,又如何?”

顾长衡眯眼,端正坐姿。

赵沉华打马先行。

陆东何西忙策马跟上。走了一会儿,何西回头,见后面无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男身女相,这可是张太傅对顾大公子的品评,公子真会损人。”

张太傅嗜爱品评人物,他可以说是将京中名人都品评了一遍。有人将他的品评编了一个小册子,这本小册子在皇城十分流行。

顾大公子的名声便是如此传出去的。

据闻,顾大公子因此领了一众纨绔子弟将张太傅堵在路上,狠揍了一顿,且把张太傅留了三十载的胡子给一根根拔了。张太傅因而半年卧病躺在床上未曾去上朝,偏还不敢向皇帝上奏,只敢跟亲近的人说“这阎王惹不得,惹不得咯”。

宫墙深深如魅。

下马,交剑,步行而去。

来的不早,也不晚。

寺人声音忽抬,圣驾降临。

众人殿阶前齐拜。

周帝赐众平身,宣定西王世子明威将军赵沉华出列,对其宣谕慰劳,再行赏赐。方才宣宴开始。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

端得是人间向往之地。

“快,到底赵世子是哪个?”压低的声音藏不住悦耳动听。

宫女轻道:“公主,顾大公子下首的那个便是赵世子。”

乐宁公主去看众人口中的赵世子,一只手去捉陈臻的手,低道:“阿臻,你可看到了?”

陈臻打起桃树枝,偷眼看去,只见那青衣男子面冠如玉,举止潇洒,唇角擒着淡淡的笑,如沐春风。陈臻按着突然跳动急快的心口,垂下眼睑。

乐宁公主的声音低低:“阿臻,赵世子穿白袍十分养眼。不过,元启表哥今儿穿青衣也是好看。就那顾长衡,可是污了那红衣,一个大男人没事穿什么红。”

陈臻轻应了声,手抚着心口,她今儿可是来看赵世子的,可不是来看他的。她抬眼去瞧赵世子,偏生目光又触到那个青衣男子,霎时,再移不开眼。

“阿臻。”乐宁公主声音陡然提高,陈臻回神过来,正要问为什么时,眼睛看到殿上来了一个方士,顿时明了情况,只是,这穿着黑袍,带着白色方巾的方士,她却没见过。陈臻疑惑,“怎地又换了一个?”

乐宁公主道:“这个方士是四皇兄昨儿举荐的,父皇吃了他的丹药,精神充足,把太子哥哥举荐的前面一个给砍了。”

“如今朝野动荡,流民四起,贼寇丛生,外敌强大,陛下怎地还沉迷丹药,试图寻访仙人,求长生不老呢?”陈臻一时失言,说过方知自己论起了帝王过失,忙小心地看向乐宁公主。

乐宁公主是帝后的娇娇公主,甚少出宫,不知宫外情况,只觉丹药可治父皇病体,不由说道:“父皇身子愈加差了,太医束手无策,方士练制丹药有益父皇身体,也不是无用的。”

“公主说的是。”陈臻低眉道。

周帝起宴不久,便离开前去练制丹药,众臣已是习以为常。

宴会继续,却是更为热闹。有甚者,胆大地搂了梨园子弟入怀。

赵沉华执杯喝酒,面上一派冷然。

“举世皆浊,众人皆醉。”顾长衡弯唇,举杯朝赵沉华。

赵沉华回敬一杯,敬这一个“举世皆浊,众人皆醉”。

顾长衡又与一众相熟的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杨元启自顾自喝酒。

“阿臻,我们走。”乐宁公主看着场面愈加失控,拉了陈臻离开。陈臻回首,眸中是执杯安静喝酒的青衣男子,超脱尘俗。

“阿臻,你说赵世子和元启哥哥哪个好?”乐宁公主问这话时,脸上爬满了红云。

陈臻心里一噔,迟疑着回道:“都好。”

乐宁公主笑着点头,“是都好。母后说让我自己选夫婿,我觉着元启哥哥和赵世子是这些世家子弟中最好的。”

“那公主更倾向哪个?”陈臻小心翼翼问。

乐宁公主忖思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两个都很好,她不知道怎么选了。“阿臻,你觉得呢?”

陈臻道:“我也不知道。家世才能,难分伯仲。”

“我回去问问母后。”乐宁公主笑道。

陈臻勉强附和乐宁公主一笑。

乐宁公主莞尔,羞涩一笑,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元启哥哥长得更合我意。”翩翩君子,如玉一般,又才华横溢,怎不合女儿家的意。

陈臻心口微微一涩,强颜欢笑。

正应了那句:一家欢喜一家愁。

回府途中,陈臻闷闷不乐,陈宏闵来接她,连唤几声,方才听到里面微不可闻的声音。

定昏将过,赵沉华脚步虚浮回了府。临睡前不忘嘱咐季北明日早早准备一些甜点心。

季北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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