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丑 （中）

丑（中）

第三夜，柳婶脱衣上铺装睡，她想弄清楚来的究竟是啥人。她感觉，这个人不大像生意人，有点像传说中的gcd。她忽然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近来，村里不断有人传言，说新·四·军从荒田里冒出来，专挑穷人的草屋棚子钻，专找穿得破衣垃褂的穷人拉家长。夜里来，天亮走。难道如林被gcd相中了？柳婶越想越害怕，越怕越想证实自己的怀疑。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低，听不清。灶门口的两个人，似乎也有了警觉，飘进耳朵里的只言片语，不是柴，便是草。柳婶不信。

早饭后，柳婶朝如林摊牌，诈他说，我听见你们说话了，那人不是生意人，是gcd！说，咱好不容易盼到鬼子投降，回家过几天安稳日子，你倒好，草屋棚子没捂热，又想跟着gcd闹革命，我告诉你，干gcd，是在刀尖上走，血路上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女儿，你家老头子，怎么活？说着说着，便嘤嘤地哭起来。

如林坐在小凳上，低着头，不说话。

柳婶见如林不说话，说明自己猜中了，那人真是gcd。于是，她哭得更加伤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早知这样，还是听你的，在上海不回家来了，都是我害了你呀……我咋这么命苦呀……

如林见柳婶哭得伤心，说，我也没答应跟他去革·命，要么，他今晚来，我让他走，行不？柳婶听如林这么说，抹掉眼泪，问，你真不想见他？如林点点头。柳婶说，你额头顶额头，让人家走，也不好，这么着，你躲进东墙根的柴草垛里睡觉，我来支应那人，好不？如林点头说，好。

晚上，鸡叫头遍，那人又来了。柳婶听人敲柴门，大声回说如林去上河贩积窝，没回家。那人不说话，过了会，走了。

第二天晚上，那人再来。柳婶又说如林没回来。那人站了片刻，又走了。

第三天，那人还来。这回，柳婶摸索着下铺，走到外间，打开柴门，对门外暗影里的大块头说，如林去上河酱园夹柴箔子，要好一阵子才回家，你就别等他了。那人听后，借着屋外的星光，磨蹭着，抬脚走进黑乎乎的屋里，摸到灶边熟悉的烧火墩子，屁股墩上去，样子像不急着走。柳婶只好倚着桌边的凳子坐下，问，你找如林有什事？咋日里不来，都夜里来？那人在黑影里笑笑，说，我就是上河酱园请如林夹柴箔子的老板，我没见如林去呀？柳婶听那人这么说，便在鼻子里冷笑，却不戳穿他。

柳婶听保长讲过，gcd共·产共妻，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想到这里，她有点害怕，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那人，希望他早点走。天亮后，被邻居望见，报告保长，说柳家屋里来过gcd，朝如林头上按个通g的罪名，去县府弄张通缉令贴到火纸店门口，捉住，肯定会吃枪子。柳婶正想催那人走时，柴门外的星光底下，有个人影子一闪，跨进门来。柳婶见到那人随手带门的动作，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摸进里屋，趴在床铺上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