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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基德肩膀脱臼,伤肢放进怀里架在衣扣之间。狂风暴雨挨到独立营帐,圆弧形的肩膀凸成直角畸形,支出的骨头扯得后背散了架。尹霍协助基德脱掉湿冷的上衣,叠成方块,敷在肩上。

捏了捏帐篷,一千两百d的牛津布,厚度勉强可以遮住光源,尹霍敛起散落的报纸,放进踏翻的盆子,生火之后,透气窗卷开缝隙,帐料涂层富有弹性和触感,约有三千mm的防水力。

暴雨溅进纱窗,帐篷可以撑到黎明。尹霍将火盆移近基德,撩开帐子,五只昆虫聚在一处对着这边虎视眈眈。大雨之中,本是杀掉巨虫的最佳时机,手中却只有三把刀子。而“唤—月—斩”每次都会熔掉一只。剩下的巨虫,灵敏的长喙扎进皮肤,基德和他马上完蛋。

天色渐暗,尹霍对着乌云发愁,锅盖厚的黑云,将他们闷在锅里,等待巨虫的享用。

察觉帐边的大树,走过树树相连的枝杈,竟能到达昆虫聚集的树木上方。

因为是塔斯兰居住的位置,之前勘察地形,尹霍对营帐四周详细记录,树木高度,树皮材质,树木间距,甚至还有树杈长度。展开地形图,数据都在支撑他的战略……

肩膀的衣服烘干了大半,脱臼处越来越疼,基德辗转在睡袋上吱呀乱叫,让尹霍再把衣服弄湿。

“仰头平躺,别乱动!”

尹霍拉直伤肢,脱下鞋子,脚心顶上腋窝,轻轻拧动几下。

“忍住!”

骨头“咔嚓”一下,正骨的声音和基德的表情一样痛苦,恢复圆弧状的肩膀,惊掉了基德下巴。

“至少调养两周,肩膀才能活动”

尹霍抻平敷肩的衣服,前襟儿挂在基德脖子上,两只袖子缠上伤肢,绑了个结。

“动不动手?”

“暴雨能下14天,虫子也饿不了14天。”

望着雨水压凹的帐顶,基德沮丧地嘟囔着。

“谁都扛不了14天,”

“帐子漏水前,外面的虫子也是我们的猎物。”

尹霍脱下上衣,架在火盆上烘烤,挑开火星,才会窜出微弱的火苗。帐外下着大雨,当下,只有塔斯兰的衣物和三只木箱可以生火,尹霍去取,却被基德捧过衣服。

“她说过,谁再动她的衣服,就用衣服吊死谁。”

基德细致地叠好衣物,摆上睡袋。

自从基德对塔斯兰有了仰慕之情,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友,爱屋及乌的基德不仅要护好塔斯兰,还有她拥有的一切,包括服饰……和那一叠载满少女情怀的纸鹤。

“她要警告的是你,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尹霍没有罢手,掏出整箱的纸鹤倒进火盆。基德眼疾手快踢开盆子。

“就算是你拿的,塔斯兰也不会相信”

“还会怪在我的头上。”

敛起地上的纸鹤,基德埋怨着。

取出手套,尹霍踏碎木箱,扔进火盆当做柴火。

保住塔斯兰的物品,基德躺上睡袋,闻着塔斯兰衣服的香味,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我想睡了塔斯兰。”

“为什么?”

“不经意瞥见了她的屁股,你和她没有可能,是吗……?”

“没有,你尽管去追。”

“她的手正常时很迷人,为何尹霍做尽暧昧的事,就是不接纳她?”

“只是兄妹相称!”

“别唬人啦,没有血缘关系,又不是亲戚,哪有这么多的兄妹!”

“聊得舒服,自然!”

基德放大嗓门,听到尹霍干脆利落的狡辩不大痛快。

“聊得自然?亏你说得出口。”

基德动了气,肩膀疼,胃口也疼。

“我想,我想,你说得是……”

尹霍捂住脸颊,掩饰着惭愧。

“相信你知道自己的不妥,所以帮我个忙……”

“什么?”

“离塔斯兰远点,我和她在一起时,不想她的心里惦记别人。”

基德语速加快,吃了酸醋。

尹霍呆坐了会儿,好像呼吸都放轻了……视线移到密林。

夜幕降临,昆虫爬在一起,枪声会轰散它们,短刀一次也就杀掉一只。冷刀热枪的都不能一举击杀,雨小些时,能有虫子跳上树杈,黑夜捉着光点刀砍枪杀事半功倍,眼下还是继续等。

“什么让你有了这种打算,和仇敌做成恋人。”

“她治得了我。”

“神经病,教官也治得了你,你咋不想这事?”

“虫子把你吓傻了……,卡伦是男人,更是我要清帐的人。”

几语戳穿尹霍的毛病,尹霍心服口不服,还是将基德怼了回去。

“你想我怎么对塔斯兰?”

“让昆虫吃了你,这个危险的地方只留下塔斯兰和我就好,哈哈”

帐篷上的雨声小了,聚在一起的昆虫活跃起来,拉开距离。有只虫子跳到上面,落到树杈上的“击杀点”。

“干脆杀光虫子,”

“你和塔斯兰留下,我去霸下,告知卡伦参加你们的婚礼。”

割断手套拇指,食指,和中指的地方,浸湿之后,戴在手上,露出指尖试着聚光,水分蒸干之前,聚到威力七成的“唤月斩”。尹霍移步帐外,三只刀子别进腰带。

“基德,我去解决落单的虫子。”

“如果腹部光点消失,需要你射落其余两只,你我还有一线生机。”

尹霍突然认真起来,语气仿佛是在立遗嘱。

“塔斯兰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基德见到枝头的虫子,心惊肉跳。

“长官,你怎么杀它,会搭上性命。”

“雨若停了,你我都会搭上性命,”

“照我说的,尽力射杀两只昆虫,”

“我武器不够,其余两只连同树杈那只,一刀一个,我会全部干掉。”

脱掉鞋子,尹霍赤脚走向湿滑的树木。

尹霍两手揣兜儿,将裤子向下坠了坠,这个姿势,陪伴尹霍走过乞讨时的每个冬天,裤腿儿尽量覆盖脚面保温。弯起脚趾,脚心和地面留出缝隙,流浪时能隔开大地上的寒气。

尹霍光着膀子,冻得瑟瑟发抖,曾经,温暖的帐子只会出现在他的梦中,每次笑醒,面对的又是饥寒交迫。塔斯兰的独立营帐,或许是见证他存在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尹霍怕吗?他怕,他怕冷,怕死,怕不能兑现承诺将伙伴们带出海天北岛,更怕再也见不到”腰束长刀”的女孩。

“唤—月—斩”会见证他没有忘记过她,一直都是……。他应该拜托基德,如果能够活着,不用替尹霍收尸,只要将虫子的肢体包到那个车站……“埋好!”以此答谢女孩儿的恩情。

尹霍哭了,哭得默不作声,哭得讲不出话,哭得觉得身体上的雨水全是泪水,哭得取出笔支,裤子上草草写下遗愿。

“基德,我若死掉,找  到  我  的  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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