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就这样被搬家了?
西区文武巷11号,是个特别的地方。
从空中看,九龙城寨像个四方形的独立小城,小城满满当当,由老旧楼房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地形成。
西边居民区有条文武巷子,巷路从城中延伸出去到了外围附近,终点是一座独立的建筑,几栋楼挤在一起,被石头墙连带一大片空地围在一起,突兀地立在城外。
就像四方形的某个角长了条尾巴。
这便是文武巷11号了。
11号并不单指一户人家,而是这整座独立楼寨的门牌号。
那摇摇欲坠的11号门牌下的大门,此时正大大敞开,走进去是一大片宽敞的空地,有不少孩童分别在左右两边,玩着破旧的足球和篮球。
尽头的几栋楼房面朝大门,整体呈旧木头的颜色,只在架构的关键部分掺杂了石砖材料,半上空一样有私接乱拉的电线,各楼层一样有随风飘扬吃着土的衣服。
小小的地方,连广告牌和店铺幌子都不少,整体风格和九龙城寨内简直如出一辙。
有人在木楼梯上跑动,声音蹬蹬蹬被放得很远,伴随着院中踢球扬起的尘土,会产生整座建筑都在颤抖的错觉。
也可能不是错觉。
一颗大樟树下,强壮武馆的厅堂内,天花板震动了一会掉下少数灰尘,下方说着话的人中了招,“呸呸呸”地往外吐舌头,同时不停拍打自己的脑门和肩膀。
这位馆主连仰头骂楼上轻点的兴致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又是拍桌又是拍手掌,一脸苦相地对眼前几人道:
“机会就在眼前,我们却拿不出像样的人手,爹啊,孩儿不孝,祖宗基业要在我手上完蛋了!”
这话平日里说了太多遍,听的几个人已经不再动不动围上去安慰,只是同样丧着脸或斜站,或抱臂,或望天。
其中一个白面清瘦的年轻人,之前一直拿了把破蒲扇,做风度翩翩状悠闲地扇着风,这会加快速度把灰尘赶跑后,他摇扇的手一停,再将扇往手心一打,结果扇面上“嘶”地一声又多了道口子。
他更难过了:“我就说那招贴该写得再有文采一点,好处也多写点,把人骗……请来了再想办法留嘛。”
“你们非要那么大白话,整篇文里就差直接写上没钱途三个字,粗人看了来也没用,有本事的又肯定看不上。”
唯一坐着的馆主,语气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坚定,但依然嘴硬:“本来招的就是武夫,你那文绉绉的一套没用,说不定就因为你非要加个是也,别人觉得不是一路人就不来了。”
拿扇子的人不干了,捏着扇柄指向馆主:“哇呀呀,你过分了啊,若不是有我智谋无双,你这武馆,不,这整个楼寨,早就成了工厂了,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边上的几人左右看看,关于这件事,他们到现在都还是迷糊的呢。
而且拿钱挪地给人办工厂有什么不好?钱少了可以再谈嘛,总之以他们的脑袋瓜是想不明白的,还是不要站队了,又吵不过。
其中最矮又最壮的那个开口了,粗声粗气地转移话题道:
“不就是要个全武行嘛,我们几个难道不行?馆长你那远房亲戚是不是骗人哟?非说要有长得好的,那还不如直接找唱戏的上,该练的他们也不少练,打得还漂亮哟。”
话音落下,馆主还没说话,另一个身材健美的高个男人,期期艾艾地张口接话:“真……真的不……不能让我上……吗?”
他又摸摸自己充满男人味的络腮脸道:“我……长得多……多俊呐!”
听的人都扶起脑袋来,好累还不能打断,不然他就得哭给大家看。
场中唯一的女子,她一身小麦色的肌肤,声音爽利,言语直接:
“每次聚会说的都是废话,时间可不等人,明日再凑不齐班子,拍戏的事就没戏了,早就该按我说的,直接去城里拉人头才是。”
“只要摆明条件,肯定有自愿来的,你们非要顾忌什么莫名其妙的面子,招不到人才最没面子,寨子里的乡亲们没中选,本来就不高兴,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话我们呢。”
馆主闻言委屈巴巴道:“那不是白秀才说的嘛,太主动了别人反而不信,我们强壮武馆曾经也是威震一方过的,怎能自降身份,求人入门呢。”
“他说得也挺对,太轻易得到的就不会被珍惜啊,看看我爹收下的那帮弟子,当初就是谁都不挑,再看如今吧,不过是暂时的困难,他们就全都跑了。”
“还有这帮乡亲们,我爹才走多久啊?租子也不交了,整日推三阻四,还抱起团来欺负我们现在人丁稀少,爹啊,儿不孝啊,儿没本事啊,祖宗基业要在——”
“咳,不好意思啊,你们这是不是招人?”
有人出现在门口,出声打断了馆主的干嚎。
所有人看向门口的俊男靓女和壮汉,俱是眼前一亮,眼冒绿光。
所有人扑上前去,也不知是谁的手,将门口三人硬拽了进来,众人七嘴八舌叫着:“是是是,招人招人。”
馆主突破重围,挤到了三人跟前,挥手示意大家先安静。
他佯装镇定地问道:“几位学过功夫?”
钟意一脸懵,听到这话下意识点头谦虚道:“都会点花拳绣腿。”
馆主再也绷不住表情,他简直是热泪盈眶地打量了三人一圈,然后热情地握住他认为的主事人燕过不放。
馆主激动道:“你们中选了!”
边上发出一阵欢呼声,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南腔北调全冒出来了。
“从此就是一家人了啊,我给你们搬行李,哪呢?门口吗?没有?你家搁哪呢?兄弟马上给你搬来。”
“来这就对了呀,我们带你拍电影,武侠电影!”
“花拳绣腿也没事的呐,我们教你啊,论功夫,这九龙城寨我们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对……对……我——”
“对啊,先去搬行李吧?吃饭了吗大兄弟?你这肌肉练得真漂亮哟!”
“好妹妹可热?快坐下,大下午的没吃饭吧,我给你端!你别起来啊,坐坐坐,让那些男人搬东西去!”
……
钟意承认,她有亿点点被惊吓到。
他们三个人,几乎是被裹挟着成了这强壮武馆的一份子。
当时被包围住之后,钟意觉得不对劲,被按下了又站起来,说要先考虑考虑,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现场突然就变得一片死寂,大家看起来伤心极了,好似她成了某种负心汉一般。
然后这位馆主直接一个蹲下,突然抱住了燕过的大腿。
他嚎啊叫啊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
大概情况就是,馆主有个亲戚混成了选角副导之一,公司正好有部戏,要招个武行班子长期合作。
这不难,难在他们希望班子里有身手好长得好的,能直接当配角用,这样就不用费劲请个演员来,还得另外给配个替身。
主要也是公司小,邵氏和嘉禾龙虎争斗,老板就想在夹缝中喝点汤,签个便宜的固定班子,拍点低成本的电影,同时怀揣着一点梦想,想捧出个武打明星来,从此有稳定的摇钱树。
就算是这样的小公司,对许多武馆来讲也是机会难得,竞争者着实不少,副导扛着压力,想拉一把馆主这门亲戚。
馆主眼看着机会在前,却苦于门中弟子四散,手上无人。
这武馆里的人,之前看着时间还够,对自己认知也不足,就贴了个招人的招贴,就光坐在家里等着了。
按馆主的说法,如今钟意三人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再抓不住,武馆就得完蛋,一屋子人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就这样把钟意和燕过给说到晕头转向,也忘了是哪一句话,他们两个给点头了,之后一帮人就拥簇着三人进了城,到了家。
一看四楼那副样子,这帮人别提有多高兴了,心里都想着这把稳了,脸上也极其明显地显露出来,一伙人兴高采烈地把整个家搬空,连夜间用的痰盂都不错过……
朱大力被大家的热情感染,成了积极搬自家东西的一员,玩得特别高兴。
燕过则是回头看钟意,悄声问她:“那就这样了?现在后悔也来得及的。”
钟意还没说话呢,有个矮壮男人提着他们的痰盂打身边走过,嘴上在喊另一个人:“这个好干净的哟,一起绑上吧。”
钟意一张脸爆红,这帮人也太自来熟了,她张张嘴都不知怎么说好,最后跺跺脚回答燕过:“哎呀,你做主吧!”
燕过忍着笑,跑去接过痰盂自己动手绑行李,等全都收拾好了,钟意跟在也扛了东西的燕过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短时间内受惊不小的钟意想:算了,累了,就这样吧。
一众人回到了文武巷11号,走进大门,经过空地,钟意仰头望着这片建筑,楼层上冒出了无数脑袋,男女老少们也在打量这三个新人。
钟意从第一次进门就有的熟悉感,这会更强烈了。
她挪到燕过身边问他,燕过点点头说道:
“可不就是像极了星爷的《功夫》里,那个很有特色的楼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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