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立足马来亚

雨歇云收，因天气延期数日之后，检阅舰队的日子终于到来，五艘卡拉克船呈一字排开在马六甲港口近海。这种来自西方的船型是观众们见所未见的，有人将战舰的大小同商埠内停靠的最大商船相比较，单论尺寸，萨法维舰队没什么突出的，对火器了解不足的人已经对此产生轻视之情。

马哈茂德在凝视着船队，正在旗舰艉楼视察的胡马雍同样在望着岸上，他用望远镜观察着苏丹一行，看样子他们十分重视此次演示，除去苏丹本人，宫廷的各大臣连同其他王室成员都来了。

只可惜他们没有乘船近距离观察，不然就有机会开炮击沉或是劫持了，下海这么多年他还没绑票过一位王侯，不知道这能换多少赎金？

“司令官阁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各船都整装待发。”旗舰的舰长快步走过来向胡马雍报告。

他继续望着岸上：“向岸上打旗语请苏丹下令开始演示，然后照计划行事。”

马六甲人看不懂萨法维海军的标准旗语，为此他在岸上留下一小队人手辅助苏丹观看此次演示，与旗舰维持联系是他们最重要的职责。

“陛下，舰队已准备就绪，请您指示！”充当联络员的军官大步走到马哈茂德面前传达消息，他不按马来习俗向苏丹行礼的行为引得周边侧目。

马哈茂德暂且将心中不满按下：“开始。”

又一段旗语交流后，几艘船都动了起来，没一会岸边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连续的巨响，浓厚的硝烟随响声自船体一侧迅速喷涌而出。

被远处炮响吓一跳的苏丹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双眼眯起远眺，死死地盯着喷吐着火龙的卡拉克船，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利器。两侧的侍卫见马哈茂德在华盖下的坐姿不太体面，都以为他被吓傻了。

“这是什么武器，他们刚刚施展的是什么巫术？”

即便是最见多识广的马来人也只见过中国的火门枪，而火炮更仅仅限于听说过，除非有人曾作为朝贡使节前去顺天朝贡并且天子有意向外邦展示军力。

以好奇的心态划着小艇凑近看热闹的一般通过观众反应不一，他们的想法与苏丹大差不差，不过有人却是直接跳入水中成为焦点，被众人哄笑。

被数十门大小舰炮集火射击的靶船千疮百孔、木屑碎块横飞，从未见过大船船体能被人造的武器如此破坏的马来人都吓坏了，看上去这威力可比冲撞还大，除了纵火，还有什么手段能与炮击媲美？

另一侧的舰炮随后开始对岸上目标的炮击，马来地区本就没什么像样的城防工事，由火药燃气推动的铁质炮弹荡平临时立起的木栅栏、木墙那是轻轻又松松啊。

苏丹心中的震惊和恐惧还在加剧，留在岸上的海军步兵紧接着开始布置各类火器，先是一队火枪手整齐地列队行进至临时靶场内向套着各式甲胄的人形标靶猛烈地倾泻火力。

火绳枪、抬枪和后装回旋炮在靶场上持续发出阵阵声响，观众之中的华商更是坚定要“拉拢”——实为投靠——司令官的想法：“从西洋来的忽鲁谟斯回回竟有如此坚船利铳，现在朝廷无意下海，我看别说西洋，等一会就连南洋都得他们说得算。”

不止有常规的打靶，胡马雍这次准备了个大活，靶子假人打得再多观感也就那样，要给尊贵的观众们留下深刻印象还得端上来点刺激的节目。

没有任何征兆地，水兵突然从场地角落押来五人，皮肤都是无一例外的黑色，仅能从面上的五官辨别他们的差异。

“快点！快点！”几人手忙脚乱地给近乎赤裸的奴隶套上锁子甲和镜甲，再配上头盔，一个上半身严防死守、下半身放任自流的怪异着甲“武士”就这样诞生了。

穿好铁甲的奴隶被火枪手牵到马哈茂德面前不远，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结结实实地记住了火器的威力。

在开火前，水兵高举手中的火绳枪展示给周边观众，特别是马六甲的权贵们，而后他拉开距离，端枪瞄准面前一脸惊恐却跑不开的活靶子。

伴随着枪响，人们能很明显地看到被射的奴隶已经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并且射手好似是在做对照实验，另外四个被充作活靶子的奴隶每人身上的护具都不一样，就这样足足开了五枪。

苏丹心善，看不得这些，急忙拒绝水兵将还在呻吟的奴隶拉到御座前供他仔细观赏的请求，这样残忍骇人的景象再多看一眼就得做噩梦啊。

“这肯定是在存心恐吓我！”

硬着头皮结束检阅，马哈茂德在王宫里越想越气，他现在对萨法维舰队只有恶评，马六甲人好，伊朗人坏！

他很想反过来向胡马雍示威，比如突然袭击停泊的船只俘虏其上的水手、官员……但这太极端了，即便得手所造成的外交后果也是无可挽回的。

盛怒之下的苏丹在寝宫中怒了一下，权衡再三只好暂且稳住伊朗人，希望日后他们不会得寸进尺。

换个角度想，如果实在指望不上天朝，这还多一条出路，可以直接向伊朗驻军借兵应对他处理不了的威胁。

很快，租借淡马锡和派驻领事的两条款被批准，并且几乎没有限制——萨法维方拥有岛屿地皮的完整使用权，司令官在岛上建什么建筑、干什么事，马六甲宫廷都不会过问，只需按时缴纳租金即可。

并且这个所谓的租金仅仅只是象征性的，算不上什么经济负担。

事不宜迟，既然舰队已经能在选定的据点大大方方地立足，胡马雍便当即率领全部力量东进，仅留下负责在马六甲开展商贸活动的御用商人和领事。

提前被派至岛屿的人员已经搭好临时营房、码头等设施，并完成了先期的勘测和选址工作，只待所需的劳工和材料到位即可开工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