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故事

这是一个用木板搭建的房间，房间里设施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台，一扇窗户，一盏灯。

林天走到门前，转头对乔山说：“好好休息吧，在这里，你们是安全的，有事情，我们明天再说，便不打扰了。”

房间里，只剩下乔山，和在光晕中沉睡的程梦。

乔山托起程梦，轻轻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丫头脸色变得红润，脸上一些细细的伤口也在快速愈合，这证明浮梦石确实可以疗伤。

白色的窗纱被风轻轻吹动，乔山来到窗前，仔细检查身体。阳光下，手臂的黑色已褪去，只剩一点点淡灰色，但黑色的爪印还存在，乔山轻轻触碰，只见一颗黑色的水珠从伤口处腾空浮起，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蠕动，再慢慢飘向空中，有第一颗浮出，伤口处便开始陆陆续续钻出黑色的液体，他们在空中聚成一团，慢慢蠕动，和电影中的毒液有些相似，最后，当最后一滴黑水滴从乔山手臂离开后，他的手臂便恢复正常，爪印也变成了红色，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那团黑色的液体蠕动了一会，便随风消散了。

乔山已无大碍，胸口也不疼了，整个人，完好如初。

乔山看着左手臂，喃喃道：“这星原液，有点东西。”

紧接着，乔山目光，看向了远处。

他在的房间，在很高的位置，能看见大半个遗梦城，整座城说大不大，但说小，也很勉强，外围的城墙，要高出城内的建筑几十米，白色的城墙在阳光下闪耀着，看着都觉得坚固，而城中，确实和现代的建筑一样，几层楼高的现代楼房，至少让人不觉得那么陌生，没有时代感差距。

乔山目光远眺，那宽广的平原后，便是那片漆黑的梦幽森林。在现实中，乔山偶尔也会去那些比较偏远的森林里转转，那些森林从远处看，给人古老，自然，生机勃勃的感觉。而眼前的梦幽森林给人的感觉，则是黑暗，危险，死气沉沉。

这时，浮梦石轻轻飘在了乔山眼前，散发阵阵光晕，乔山回头，程梦还在沉睡。

“小东西，还会变身呢。”乔山笑着，像刮鼻子一样刮了刮浮梦石。

浮梦石中的星星轻轻摆动，似乎很兴奋。

“今天谢谢你昂，要不是你，我估计已经死掉了，连梦魁都当不成。”

浮梦石缓缓落下，落到乔山手中，光晕笼罩了乔山整只手。一股暖流从手臂传来，从手臂流入全身，乔山顿时感觉身体都清透起来。

“梦星，你干嘛呢？”

乔山刚说完，那股暖流便立刻消失，随后浮梦石缓缓升起，贴近乔山，像是在寻求依靠，它的光芒明显暗淡了，下一瞬，它便落在乔山的口袋里。

乔山轻轻将它握在手中，他能感觉到，浮梦石的气息黯淡了几分，那颗黄色的星星，依旧在蠕动，并没有太大变化。但乔山也发现，右掌中心，有了一个圆形图案，像一个法阵似的，全是奇怪复杂的纹路，但乔山也没多想，已经有太多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你也好好休息吧。”乔山又将它放回口袋中。

“大叔......”

程梦醒了，她的声音要比刚才清亮许多。

“醒了，小丫头。”乔山坐在床头，微微一笑。

程梦盯着乔山，看了会儿，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但下一瞬，一双杏仁眼中便浮起雾气，紧接她着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起身爬向乔山。

“大叔！呜呜呜，我好害怕！真的是你吗？呜呜呜呜。”程梦死死抱着乔山，哭得撕心裂肺。

乔山懵了，女孩突然的哭泣，突然的拥抱，一时间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手忙脚乱。

乔山轻轻摸着她的头，紧张说：“不怕不怕，真的是我，我这不来救你了嘛。”

他哭着说：“大叔，我真的好害怕，我迷路了，一个长得像老鼠的老爷爷给我指路，让我坐公交去县城里，结果我坐着坐着，就坐到这来了，然后刚进城里，就有几个男的把我绑了起来，然后他们打我，威胁我，说要挖出我的心脏。呜呜呜，周围也没有人救我，这是哪啊？大叔，呜呜呜。”

程梦说完这句话，用了好久，但乔山心中犯疑，难道她没遇到车上那几个怪物？

乔山皱着眉头问：“他们，有对你做什么没有。”

程梦死死抱住乔山，泪水洒在了乔山勃颈上，打湿了衣领。

“他们用一种黑色的鞭子打我，而且威胁我，叫顺从他们。”

乔山一听，心中闷得慌：“不怕不怕，大叔在这呢，没人能再伤害你了。现在不疼了吧，你先冷静下来，我细细讲给你听，好不好。”

乔山一边说，一般帮她顺背，此刻的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羊，慢慢的，程梦不再更咽，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乔山松了口气，说：“这里，是梦境，没错，是我们的梦里，换句话说，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但这里，和我们现实世界不一样，这里很危险，有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生物，这里的人，也很危险，那些双眼血红的人，其实已经不是人了，他们被剥夺了灵魂，就像今天那个死去的男人一样，已经变成了这里的怪物，得永远留在这，现实世界的他永远都醒不过来，其实，你能来到这个鬼地方，这都要怪叔，我在医院将那个浮梦石给你摸了，它烫了你的手，灼伤了你的灵魂，然后在你睡觉时，将你带进了梦境里，然后才到的这里，受这些苦。”

乔山说完，心中全是愧意，仰着头看着木质天花板，不敢看程梦。

程梦从乔山怀里轻轻挣出，沉默了许久。

乔山此刻内心满是愧意，程梦开口说：“那大叔，你该怎么弥补过错呢？”

乔山低下头看着程梦，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程梦会大骂他一顿，但这个平静的回答，属实让他意外。

乔山从床边起身，程梦盘着腿，一脸好奇地盯着乔山。

乔山认真说：“首先，我得向你道歉，害你来到这种危险的地方，让你的生命受到威胁，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乔山说得很重，含着满满的歉意。

“然后，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吗，将你带回现实世界，并且在回到现实后赔偿你十万块钱，作为精神损失费。”说着乔山举起了手，发誓，无比认真。

程梦也绷着脸，神色也异常严肃，但下一刻，她便憋不住了，噗地一声笑出来。

“大叔，你怎么这么认真，逗你玩呢，况且刚才，你也为了救我受了伤呢，是我得说声谢谢才对呢。”

乔山神色依然严肃：“怎么可以，救你是应该的，而且，我这点伤，和你心灵上的伤比起来，算不了什么，我一定得补偿你。”

程梦见乔山这么严肃，一时间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她眉宇微微一皱，轻轻点了一下头，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抬起头对乔山说：“这样吧，大叔，你带我出去，这当然是必须的，毕竟我也没法一个人回去，既然你真的要补偿我，不如这样吧，你，当我哥，成吗？”

乔山严肃的脸瞬间松缓，变换为一张懵的脸。

“做你，哥哥？”

程梦鼓着大眼，一脸期待。“对呀？成吗？你当我哥哥，我做你妹妹那种。”

乔山甩了甩头说：“不是，我当然清楚，但这样，有些不妥吧？”

程梦听见乔山有拒绝的意思，小脸瞬间板了起来。“你不是说补偿吗？难道我就不能换个补偿方式吗？当我哥哥怎么啦？让你吃亏了嘛？啊？!......”

小丫头不满的声音像雨点一样砸向乔山，乔山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着下嘴唇，终于。

“停停停！好，我做你哥哥。”

程梦见乔山答应，杏仁眼瞬间弯了起来：“真哒？好，不许反悔！”

接着她拉起乔山的手，打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嘿嘿嘿。”

程梦笑眯眯看着乔山，眼底的喜悦藏不住，乔山有些哭笑不得。

“哥！给我讲讲，你怎么来的这。”

一瞬间，乔山有些恍惚了，从小到大，没人叫过他哥。

随后乔山给程梦讲述了他是如何得知程梦被困这里，然后为了进入梦境寻找她，遇到的各种事情。

说完，程梦惊呼：“幸好当时我没有在车上遇到那几个怪物，不然你就没这么可爱的妹妹了。”说完，她甜甜一笑，像清晨初绽的栀子，温柔自然。

乔山心底流过一团暖意。

这时，外面的天，黑了。

惊叫声霎时间便传来。程梦脸色瞬间煞白，手死死攥着被子，惊恐地盯着窗外。

“哥，外面，怎么了？为什么天一黑，就会有尖叫声？”

“不怕，我在呢。”乔山坐在床边，轻轻抱住程梦的头，程梦将头埋在乔山胸口，身体微微发抖。乔山手慢慢往口袋里移，握住浮梦石，手中传来热意，乔山心中微微安定几分。

尖叫声，惨叫声，以及奇怪的吼叫声，夹杂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乔山走到窗户前，拉下竹帘和窗纱，说来也怪，竹帘拉下，窗外的声音便瞬间消失。

“睡觉吧，今晚哥守着你，不怕。”

程梦钻进被子，乔山坐在床边，她应该也是累坏了，没一会儿，散漫的呼吸声传来。

见程梦睡着，乔山也坐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乔山醒来时，正巧听见有人敲门，而程梦还在熟睡中。

打开门，是林天。

他笑着问：“睡得怎么样？”

乔山揉揉眼：“还好吧。”

乔山这几晚，都是坐着睡的，身体难免有些难受。

“那好，先跟我走吧，你需要见一个人。”说完，林天背过身径直往前走去。

乔山回头看了眼程梦，紧接着跟了上去。

走廊上，全是一片白色，有点古欧式建筑风格，墙面上，有两根金色的纹路，一直沿着走廊往前延伸。

林天见乔山观察四周，便讲述起了故事：这遗梦城，其实并不是我们建造的，可以说，是那些梦魁建造的，古二，就那个白发梦魁，他是这里所有梦魁的首领，他们当初将这座城堡建造完成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当时，所有来到这的人，都因惧怕森林里的怪物而跑进这座城里，但他们不知道，城里，也并不安全，进来的人被梦魁和夜晚的怪物怪物所屠杀，吞噬掉灵魂和心脏，变得和他们一样，留下一具空壳，被噩梦所侵蚀，被噩梦守梦人所控制，但有一天，这里来了一位引梦人，没错和你现在一样，他也得到了星原树的认可，获得一颗浮梦石。他为了带回那些在这饱受煎熬的人们回到现实，以生命为代价，带回了所有人和半梦魁。

乔山忍不住问：“必须以生命为代价吗？”

听到以生命为代价时，乔山心中却莫名有些兴奋，但他清楚，这鼓兴奋劲，不太正常。

林天在一处窗边停了下来，看着窗外的遗梦城，眼底勾起回忆，怅然道：“并不是，当时，很混乱，形容是地狱，也不为过，手无寸铁的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那些疯子和怪物，他真的很善良，献祭生命，是最快，也是最好的渡梦法。”

说道这，林天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浮梦石失去了主人，悲痛不已，那天，整个小世界都沉溺在悲怆中，它为了完成主人的意愿，主动选择破碎，献祭自己的力量，在遗梦城中部下了结界，以保护迷失在这里的人类和半梦魁。梦魁，只能生活在遗梦城外围，不能往里靠近，而中部地带，是半梦魁，相比外围，半梦魁的圈子要更温馨，没有混乱和杀戮，他们并没有失去自己的心脏，也就没有失去心智，而在这座城堡里，就是我们了。”

气氛被林天讲得有些悲意，一时无言，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走吧。有人在等你呢。”

乔山手不自禁摸着口袋里的星梦，温热的石头，仿佛能温暖灵魂。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光门，白色的光芒，有些刺眼。

乔山问：“那有什么？”

“你所想要知道的。”

乔山和林天一起穿过光门，片刻的刺眼过后，映入眼帘的一个生机勃勃花园。

向日葵，很多的向日葵，暖暖的微风拂过，花丛中飞舞着蜜蜂，花园不大，但却种满了向日葵，在花园中间，那有一颗高大的枫树，此刻树叶正沙沙作响，一个带着草帽的老人坐在树下，正对着乔山两人微笑。

“民叔。”林天声音很轻。

来到他身前，老人身材比远处看着要佝偻许多，他头发稀疏，穿着也是一身布衣，一双棕色的眼睛却无比清澈，让人觉得很亲切，很安稳。

“都坐下吧，看看我这花。”

乔山和林天分别坐在老人两侧，草有些深，但很柔软，乔山有种深陷其中的感觉。

老人率先开口：“小伙子，你知道你来这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乔山想了片刻，说：“守梦人提醒过我，我是为了救出那些被困在这的人和半梦魁而来的。”

老人轻笑了一声：“或许是吧，对了，老头子我叫阿民，阿妈阿爸的阿，农民的民，你呢，叫啥名？”

“我叫乔山”他想思索了片刻。“大乔小乔的乔，山峦的山。”

“乔山，挺好。其实，你来这的真正原因，只是为了做一个梦而已。”

乔山疑惑：“做一个梦？”

阿民摩挲着粗糙的手，轻轻说：“这里的一切，本就是梦，唯一不同的，只是此刻这里变成了现实了而已，噩梦和美梦的秩序被打破了，才有了这个地方，你所需要做的，只是醒过来而已。”

乔山觉得老人说话有些玄乎，但老人都这样，喜欢卖关子。

乔山急切问：“您就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救出那些人。”

“哈哈哈，真的告诉你，你会犹豫的，而就算你答应，你也可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最后一句话，阿民加重了语气。

乔山摇摇头，一脸无所谓。“说吧，如果是死的话，我不怕。”

不知从哪里又吹来一阵风，老人没有再说话，乔山看向阿民，他轻轻摇摇头，像是在自我否定一件事。

良久，阿民说：“小天，你先出去吧，去给新来的娃娃好好找个安置之处，保护好他们。”

“好。”林天站起身，向阿民鞠了一躬，走出了花园。

阿民叹了口气，说：“小山，你想听故事吗？”

乔山轻轻点头，乔山发现，眼前的老人，像比刚才更加衰老了一般，给他一种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感觉。

“爷爷，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