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五章

每日有消息传来朝臣便闻之色变，这其中也有好消息，比起胜仗来这其实也算不得好消息，但至少这次传来的不再是突厥军的军情，而是魏王李彰上书新皇，表中陈道：“臣弟遥祝新皇登基，狼烟战起弟已备战魏州城墙，死生不退一步，力保西京无虞。”

当看到魏王的奏疏时，李谨难得的平静下来，他拿着表疏本俯视殿中忙碌的朝臣沉思良久，将手中之物放下他起身站在户部连夜绘制的地图前痛心疾首道：“不足半月，突厥蛮夷连下伊、沙、丰、胜、代，蓟、凉、灵、都九州，我辈庸碌无能令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听新皇如此说，殿下朝臣皆跪下请罪。

李谨连夜议事已是满身疲惫，发红的双眼和背后紧握的双拳都是在警醒自己，要时刻记着边疆城池百姓正陷在水生火热之中。现在站在这里的不仅仅是一位皇子、一位新皇，他还是武朝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谨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殿下的朝臣沉声告慰：“九州之舛，吾甚哀痛，极甚之词，犹言万分。既命北仲，往城于方，矛戟□□，予士共镶；辎车千乘，旌旗泱泱，式辟突厥，彻我武疆！”

刚登基的新皇振臂直呼，在他一番言辞激扬的鼓舞下，众朝臣义愤填膺的站起身，似乎又找回了大国之上的荣誉与骄傲，他们握拳振臂齐齐大喊：“彻我武疆！彻我武疆···”

片刻之后，皇帝挥手示意询问众臣：“关于此次战事，各位有何见解？

此后接连十几日的紧急军情与新皇登基之事让包括李嗣在内的多位大臣都无暇回府，他因自己此前沉迷情爱疏远朝政，感到很对不住视他为知己的皇兄。李嗣与众臣积极讨论对策，听到皇兄问话，他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请缨：“皇上，臣弟自请领兵北上戍卫北疆！”在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之后，他起身走到地图分析道：“依臣弟看。突厥军此时战线由东北-正北-西北呈弧形压制，战线极长且大军原本就是集结了几十个小部落而成，军心散漫不稳···”

见李谨点头表示赞同，他继续说道：“东北松漠与契丹部与回纥等大部一直不睦，此次能跟从突厥南侵联手袭击蓟州，定是欲趁战事多抢一些粮食牲畜，他们甚为忌惮武朝且臣弟猜想回纥骑兵已然返回北部，因此二部在杀了蓟州守将之后并未有下一步动作。而正北部突厥军将丰胜代三州难民皆驱使至蓟州，想必城内所剩粮草不多，此举势必引起二部的不满。魏王屯兵魏州，再加上背靠幽州，二州守备军约有三万人，若由魏王领兵，幽州守将辅助出击，不出三日必能将松漠、契丹二部击退回草原，之后魏王坐镇蓟州重新建立东北防线，东北无虞。”

李嗣虽对男女之事懵懂固执，但在武事上确有谋略，众臣听他说完皆面上一松，站在殿上的李谨也在认真听着，于是他接着说道：“臣弟请命率十万兵马即刻出发北上，日夜奔袭，两万前锋三日便可到达最前线兰州，魏王军整饬东北之后绕过丰胜代三州直接向西部进发，待十万大军全军到达兰州，魏王军则在北部腹地作为援军驻扎待命。”

“你的意思是以我朝十万军士正面对抗十五万突厥蛮夷，你可有胜算？”李谨听完他所说有些犹豫问道，却看李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朗声说道：“这近二十天突厥大军的消耗后续粮草已然不足，这个问题很容易引起蛮夷间内部争抢。十五万突厥军，除了回纥、薛延陀两大部落，其余都是鼠辈小部，或许还未等我军集结，那突厥大军便已散做猢狲了。”

听他如此说，殿下众臣传来一阵讥笑，接着他跪地请命：“臣弟愿为北军前锋，率两万骑兵先行出发赶往兰州。臣弟曾在灵州结识当地的吕氏兄弟，他二人对北方地形极为了解，我会派人前去灵州将他二人偷偷接到军中，待掌握突厥战况臣弟好好筹谋一番，先打散几只猢狲给军士们提提气。”

殿下又传来一阵笑声，笑声比刚才更大，看来李嗣对此战甚有把握，殿中气氛也变得轻松许多。但殿上的李谨还在沉思中，待笑声渐止他说道：“突厥军能霎时集结必然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各部落之间定有一番取舍和协议，此去查探敌情可以，但绝对不可冒进。”武朝军中少有人才，李嗣所言他也赞同，但他还是不放心李嗣年轻气盛出言嘱咐道。

“臣弟明白，待大军集合臣弟有信心夺回丰胜代三州巩固东北防线。”李嗣道。

“切记不可轻信他言冒进行事。”皇帝再一次嘱咐，接着又转身问道：“那西北回纥五万骑兵与吐谷浑联军该如何应对？”

一直站在众臣中间的林晏之听到这里上前一步：“微臣御史中丞林晏之。”

“但说无妨。”皇帝对这个谦卑的文弱书生颇有些好感，此前商议战事，武朝文人主和，很少参与献策，他此时有些诧异。只见林晏之上前一步也指着地图躬身答道：“依臣愚见，西北吐谷浑更是不足为虑，只消调动茂州常备军集结向北支援都州，面对我朝与吐蕃两方示威，吐谷浑势必腹背受敌。臣妹自幼喜欢外出游历，早年与臣二人曾去过南边的党项···”

“怎么，你也结识了当地的谁家兄弟？”经常跟随李嗣的一名副将出声嘲讽。

不知怎么，之前李嗣从未在意朝局有此一人，他一介文人长相阴柔，面上谦卑但骨子里散发着算计。李嗣对这种人十分看不惯，一看林晏之站在与他齐肩的地方更是面上不喜，刚才他站出来献策，李嗣还有些惊讶。待听到他的分析李嗣也觉得或许此人肚子里也有些水墨，但当提到游历那副将又出来调侃时，李嗣忍不住笑了出来。正笑的得意之时他注意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盯着自己，李嗣讪讪的看了皇帝一眼躬身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见副将如此调侃，林晏之并不觉难看，因为他看到了皇上眼中的赞赏之意，也看到了对于李嗣的轻视皇帝有所不悦。他不在意的继续说道：“微臣比不上庆王豪情未能结识一二，吾兄妹二人初到党项羌族便发觉他们甚为排外，而且那里地处西南戈壁十分缺雨水，粮价贵粮食少其本地人却又喜好赌牌吃酒。近年来吐谷浑时常南下骚扰抢劫，党项物资极度缺乏。皇上，微臣愿前往党项以粮食牲畜为条件游说其首领拓跋氏与我朝建立攻守同盟，如此一来，吐谷浑东面、西面、南面皆是难解困局。若要破局，此时只能选择北上，但北部隶属回纥领地，虽二部此次联盟但回纥定不愿意让出自己的领地，所以其盟约势必瓦解。届时臣再带人与吐谷浑首领谈判，想那首领会明白只有臣服于我朝，才能保证其领地不被回纥趁机吞并。若吐谷浑与党项两国安分做我朝附属小国还则罢了，若两国还存有觊觎我朝国土之心，待大局既定，皇上可立即派兵将两国收复。”

“好！”李谨听完林晏之所说起身称赞道，而此时的李嗣却一脸鄙夷：“打仗堂堂正正打便是了，怂恿这个威胁那个，也就你们这帮御史能想得出来。”李谨听了略有不悦，但也没出口置否，只是对着林晏之稍点了点头。

林晏之听庆王嘲讽也并不气恼，自古文人相轻，何况文人与武将更是不可同而道之。

“那，这样下来就只剩突厥主力军回纥部的五万骑兵了···”刚才帮腔李嗣的那位副将说道，李谨转身沉思，而李嗣也发觉自己刚才的表现甚为小家子气，便又站出来说道：“臣弟请命，回纥骑兵此次地处最北处，待我收复三州之后立刻北上迎击回纥部。”

李谨看着地图沉思良久感慨道：“我朝武将只寥寥数人，此次迎战突厥战线长，战场多，回纥骑兵也只能交给你了。不过，你可在北上途中调用三万秦州卫兵共同前往，加上兰州两万守备军，你以十五万武军对阵突厥主力，如此两军算势均力敌···”

不等李谨说完，李嗣出口明志：“皇上，既然已经将茂州兵力调往北方支援都州，那臣弟一行不走秦州兰州，改走蒲州出城后一路平原可直达灵州，这样能节省一日时间。”李谨并没在意李嗣的无礼，他看着地图点了点头：“甚好，如此你便从蒲州调军两万，若你能夺回丰胜代三州，整顿之后对抗回纥五万骑兵也是小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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