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外廊的四周明灯悬挂，通亮如昼，相比这边入场的都是青涩稚嫩、努力板直的青年人面庞，对面并不对外公开的小厅之中，则是举止更为优雅自如，将摆弄社交活动熟稔得如同揉入骨头的贵宾们，所以这些人才有闲时格外关注外表，专注打扮，亚摩甚至看到了行走的珠宝展示架。这并不代表这些更高规格的客人需要区别对待，而是他们正有要事——贵妇人和勋贵绅士站在两侧，深深地鞠躬行礼，静待着威严非常的男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那些人拥簇着男人往里走，亚摩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诺文终于瞅准机会追上来，找到躲在这里的亚摩，兴奋地说：“我找了你半天，等会能和我跳一曲么。”
望着庭院对面的落地窗，亚摩甚至还见到了辛西娅和兰斯洛德先生的侧影，她回过身说：“那边是谁？”
诺文兴致勃勃地探头，立刻认了出来，说：“国王，还有贵族们，等会他们会从那里进舞场领开场舞，舞会过半后，陛下会给我们宣布毕业致辞。”
“你的女伴呢？”亚摩边走边转头，这就想找个空隙走出去。
“哎——”诺文领口扎着比常人夸张的领结，有些不乐意地说，“亚摩，你最近怎么都躲着我。”
亚摩转过身，露出惊讶的表情说：“怎么会呢，抱歉，我只是很怕我的男伴会迷路。”
诺文动了动嘴唇，亚摩很害怕他说出什么，这样今晚必定不好过，然而他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亚摩十分不能理解这些男生们，因为高年级生涯中她几乎没有给任何人欺负的空间，这样又如何激发一位男性的好感，也许是她强悍到反而可以保护他？
然而下一秒，亚摩就被一人搂住腰，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斯德，诺文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离开，亚摩小声说：“你不是和菲丽儿在一起么？”
斯德含笑着松开手，接着将亚摩的手勾在了自己手臂，眼里发光得好似倒映着无数星辰。
“你竟然还换了一套衣服——”亚摩摸着手底下质感顺滑的衣料，接着神秘兮兮地说，“你找到了？”
斯德咳嗽了一声，镇定自若地说：“有人将我的衣服淋湿了，给我换了一套。”
“然后你就让菲丽儿一个人在那里？！”
“你的姐姐找到了她的‘男伴’，两人正相谈甚欢，你为她做的准备算是无用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我陪你参加毕业晚会？”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亚摩施加力度，迫使对方跟着自己去找菲丽儿，这可不太容易，毕竟斯德不是一匹任劳任怨的马，“我不能让她胡来，等到舞会开始，父母要是看到了她和利兹一起跳舞，一定会气疯了的。”
“放心，你的姐姐还是喜欢男人的，她不过是应邀伊丽莎白公主，和她跳个舞而已。”
“这不一样——”亚摩差点气爆炸了，“难道她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我们兰斯洛德不能站队。”
“我们兰斯洛德，”斯德似笑非笑地说，“我可不姓兰斯洛德。”
亚摩怪异地看着他：“是你说要借身份，最好能光明正大地混到他们中间，检测下有谁使用做了标记的违法物品，为什么现在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有，你现在很不对劲，说出的话总是故意和我套近乎、占便宜，感觉有点恶心。”
斯德微微一噎，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地看着她，说：“这是你的毕业舞会，人生中只有一次，我只是想陪陪你，不想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有什么不对么？”
“陪，陪你——你从来，不会这么说话，”亚摩颤抖地说，心中已经开始发紧，正在这时人群开始往正厅涌去，亚摩想要乘机摆脱他，斯德的表情却倏然一变，亚摩手底下的触感竟然略微失空，眼皮底下的臂膀竟然塌陷得消失了一截，亚摩瞬间惊呼出来。
斯德却微微懊恼地说：“怎么丢到这里了。”
斯德很快恢复浅笑的模样让亚摩感到非常违和，很快她意识到就像是斯德突然用了厄菲摩斯多的脸一样。“我记得你上过佛西法修的公开课，他说过谬论之门的真理，还记得么，他讲过十五个要记来区分哪些是不属于现世的人。”
亚摩看着斯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抢占座位的疯狂场景，见到真人时目送着抬出去的晕倒同学，亚摩继而反应过来，飞快地想到第四真理阐发的要记——穿越者不可以触碰到“自己”，可是为什么斯德现在就消失了……亚摩结结巴巴，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真的是穿越来的，对对，不可能是过去，你是未来的人，那么你哪来的魔法器具，还有，现在的你在哪里？！”
他们正在人群外侧，后面是一堵走廊墙，四周没有房门，由此推测外面便是室外属于小公园的一处昏暗角落……斯德收回目光，看着亚摩又是纠结又是怀疑的神色，说：“我该回答哪个？”
斯德带着她不由分说地往前走，就在这时，宏伟的奏乐开始响起，前面的人不断地矮下身去行礼，整个大陆最高权利与荣耀集一体——他们尊贵的国王正缓缓从红地毯尽头走来，一位端庄绝色的王后微笑着和他并列，两人走到偌大的大厅中央，万众瞩目下，奏乐的乐队开启新的乐章，两人互相鞠躬行礼，翩然起舞。
肃然的气氛随着不断有人加入其中而渐渐消散，斯德拉着亚摩，一手虚扶着腰，一手让亚摩放在自己肩膀上，说：“跟我来。”
亚摩一时间被带着起舞，无数裙摆抖开，旋转，激动的年轻人开始和舞伴尽情享受这一场足以回味终身的光辉时刻，和国王在同一舞池享受舞蹈。
亚摩的背后传来辛西娅带着笑意的威胁：“给我张开笑脸，你是见鬼了么。”
亚摩扭头，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他们附近的辛西娅和兰斯洛德先生，两人跳舞到他们附近，交错让开，兰斯洛德先生露出得体的笑容，带着夫人离开惊魂不定的亚摩，亚摩扭头，忙勾起嘴角，装作非常高兴一边还能咬牙切齿地说：“斯德——好好给我解释一下。”
斯德侧身，将她往中央带，亚摩只好不再说话，生怕有人注意了这里，又怕自己一心两用踩错了舞步。
等到一曲快要结束，亚摩赶紧拉着人往外走，一旁的诺文抛开舞伴朝他们走来，亚摩只好和斯德继续跳舞，斯德挑眉看过去，对着诺文客气地点头，然后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来：“诺文啊，真没想到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怎么，他喜欢你有这么让你困扰吗？”
亚摩只感觉自己被剥光放在太阳底下晒，一字一句地说：“真是抱歉了，我很担心他会突然爆炸。”她还没忘记这几年来难以言表的学习生涯，更别提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的实战课，这些时常还会变成她无法安眠的噩梦。
斯德的笑容消下去，又很快挂起微笑：“亚摩，对他好点，他帮了你不少忙。”
亚摩装作不在意地样子说：“又是未来宿命论么？”
斯德认真地注视着亚摩，亚摩却从没见过斯德这幅样子，心中怦怦直跳，忽然感到握住腰部的手的温度有些过分得灼人，她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落在男人的鬓角处，这才发现对方有隐隐银发显露，正要发问就听斯德突然说：“你现在有喜欢我么？”
亚摩一脚高跟鞋踩了上去，两人小小地动乱了下，很快他们恢复优雅的舞蹈，亚摩说：“抱歉，我的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斯德遗憾地表示说：“啊，原来不是现在，亚摩，未来的我要告诉你，你以后会和我在一起。”
亚摩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呵斥他：“如果你还想好好跳舞，那就闭上嘴巴，或者你谈谈关于你的谬论之门，我就很乐意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
斯德摇摇头说：“没关系，亚摩，你终有一天是会喜欢我的。”
亚摩感到脸上火辣辣的难堪，尤其是被一个人如此笃定，这简直是无稽之言，这让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否认：“你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我情愿要去找诺文，至少他不会缠着我时刻讨论这些！”
第三首曲终，人群里嘈杂一片，所有人散开，一位浅金发王子带着棕偏酒红卷发的女伴走到舞场中央，金碧辉煌的正厅开始响起舒缓的音乐，众人都注视着这一对绝世佳人在女中音中轻歌曼舞，很快有人认出了那位“王子”的真实身份，是换了短发穿着男装的伊丽莎白公主，她穿了一套白金的王储男服，整个人如同整个开屏的孔雀，有些姑娘已经捂住胸口，感觉呼吸不上来。
而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一些勋爵们却停下了交谈，漠然地看着那一对佳人。
女扮男装的公主的伴舞对象，正是艳装出席的菲丽儿，她仰着恣意的笑意在场地中旋转，和“王子”踩着舞步，正如不久前说的那样，享受着所有人的瞩目，更回味着举世的惊叹。
她光滑的脖颈儿上戴着璀璨的红宝石项链，大大小小宝石的每一切割面都折射出猩红的夺目光彩，四周的众星捧月着数十颗稍小的同类宝石，点缀着碎钻的图案最后形成了花的模样——这是一朵名副其实的红色蔷薇，象征着兰斯洛德的宠爱，厄菲摩斯多在最后关头花了大功夫找回的项链真的起到了点金之笔，既不会喧宾夺主抢占主人的风姿，又不会被盖住光辉。
菲丽儿的美丽几乎要因此而出名。
“我的天，”兰斯洛德先生怔怔停下来，这倒没什么，舞会上的人都这么做了，“那是咱们的女儿，她今晚可真够美丽的。”
辛西娅铁青着脸，在聚集更多人之前抛下丈夫离开此处。宫殿的某一侧人数稀少，几个侍从朝着她鞠躬让出走道，辛西娅握住双手来到国王身边，王后已经退场，身边只有一位伯爵正在报备消息，辛西娅观察着国王的表情，并没发现任何不妥，但她还是收敛侥幸，这边的位置正好能将所有大厅内的场景尽收眼底，她不会认为这位国王没有注意到，等到伯爵终于说完话，辛西娅才走上来抱歉地说：“陛下，请原谅菲丽儿的无理。”
国王看了辛西娅一眼，说：“夫人，这个舞会是专门为鲁斯塔的毕业生准备的，他们都有权利邀请任何人，还有包括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