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半天前刚刚经过的小路上，亚摩由于放不下来时感知的魔法阵能量波动，心中的不安也促使着自己仔细往回查看，她辨认出那是魔法阵快要失效的状况，将自己的长剑插入湿润的泥土地，就见一条岔路被迫显现，铁门后冒出一座独立别墅。

小路中央，破烂不堪的大门敞开，平平无奇的三层楼建筑被人遗弃在此，亚摩对比了几次，和地图上的目的地丝毫不差，略萨所说的药物应该就在这里，但此处并不像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相反，它好像很早就被人遗弃了。

正当中午，马儿怎么也不肯走进弃宅，她只好设立下禁锢它跑远的魔法阵，自己进去探查一番。

刚打开门，门后的把手落下了几节干枯的东西，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匕首成了发光的照明，亚摩走了几步猛然意识到那些碎片可以拼凑成指骨，她再次往后看去，门根处只剩下一片圆顶盖的黑色骨片，顿时寒毛直竖，亚摩的呼吸声开始急促了起来。

这里不是没有人，而是都死了么。

左右两边都各有六间空置的房间，几乎找不到一张桌子凳子，玻璃的碎片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灰层，她顺着楼梯爬上二楼，三楼，甚至连第二具碎骨都找不到。

亚摩打开第四个闲人免进的屋子，终于找到桌子，阳光透过破坏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平滑的大理石桌反射出刺目的光线，这里的东西保存完好，大概是因为屋子里大多是玻璃质地和石头桌子的缘故。

桌子的边缘，细细麻麻的锯齿状仿佛显示着曾经的遭遇，亚摩打开同等质地的石头柜门，里面满满当当都是无数的红色发光的圆点。

下一秒，红点浪潮扑向了亚摩，躲在这里的老鼠跳跃袭击着从天而降的鲜肉。

亚摩举臂，听着耳边碰碰不绝于耳的撞击声，獠牙挤出嘴巴的老鼠前赴后继，在魔法屏障前摔成肉泥，肮脏的血液顺着防护罩流到地上，那些老鼠短暂地停顿了下，转而互相残杀，最后留下的十几只老鼠吱吱乱叫着跑向铁架深处，光滑的地板上，甚至留不下一滴血和骨头。

铁架上，一瓶瓶散发着浑浊液体的玻璃瓶里，其中一个小型标本随着震动而转动着，最终面向亚摩。

那是一只被打开胸腔，取出内脏的老鼠。

亚摩从铁架上往里望去，剩下保存完好的玻璃容器之中，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研究对象，有的只是老鼠内脏的一部分，或是正常，或是畸形，灰白褐色的标本充斥着这座原本当成实验室的铁架上。

亚摩想，自己是不是找到了鼠潮的真实原因，这里并没有治疗鼠疫的特效药物，而是这里只有造成鼠疫的罪魁祸首。

走回大楼前的空地，马儿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亚摩掏出矿晶，开始一笔一顿地画魔法阵，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处微微发黑，亚摩在阳光下盯着那一处，脑袋晕眩了几秒，她握紧拳头锤在地上，魔法阵的光束竖起，亚摩催促着马匹踏入了魔法阵中，然而马儿并不愿意，只是无辜地看着她。

咬咬牙，亚摩放弃它们踏进了魔法阵中，瞬间回到了三天行程之外的若夫列耶城外。

汉姆在城上走来走去，亚摩远远地盯着他，耐心等到换班，在傍晚快要关门前混进人群之中，妓`院今天的生意非常好，在盯着场面的保镖无暇顾及的情况下，亚摩畅通无阻地回到地下室，绿光在天花板上微微颤动着，略萨全身脓肿，脸上已经结了一层黑色痂皮，几只灰不溜秋的老鼠正在啃食他的脸，被来人惊吓住地停下进食。

它们支棱着身子，拔高着躯体望着亚摩，其中几只的眼睛已经透露出诡异的血红来。

亚摩有些头晕目眩，水池里的水已经降了一层，没有流光的原因之一，是一具膨胀的尸体竟然堵住了排水孔。腐烂的味道让亚摩无法忍受，她低头呕出一口黄绿的水来，伸手擦掉酸水。

手掌里的黑色扩大了。

摊开手掌，擦不掉的黑色已经扩张到手腕。

亚摩没有直接接触到略萨，没有在那个废弃的大楼里碰到任何物品，她盯着自己的手，胸腔阵阵地发紧，仿佛是受到鼠疫攻击的内脏在发出哀鸣，亚摩颤抖着举起左手，握住匕首迟迟停在空中，却没有落下。

她扭头盯着门口，往里走去，靠在石柱上侧耳倾听，石室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有个女人说：“刚才她就是往这里来的。”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女人晕了过去，男人说道：“去叫卫队来，我们不能担杀人的名头。”

亚摩躲在石柱之后，听到脚步声往这边逼近，果断用魔法阵将自己转移出去。

漫天星辰，亚摩出现在若夫列耶百米之外，巨硕的岩石裸露出黄色的质地，她躲避在阴影处，咬住衣角，用匕首划开手掌，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眩晕过后，她压着手臂往下撸，褐色浓稠的血液被不停地挤出，却始终看不见新鲜的血液，她继续将匕首往上划，小心避开神经，左手无力地垂落，她抬着头，满是汗珠的脸上涨红，露出痛苦。

草草用绷带栓住上臂，减缓血液循环，亚摩吃力地在地上展开一个通讯法阵，她仰头看着繁星，眼前发黑得模糊，直至她听到一声疑惑的声音。

“瑟曼……是我。”亚摩的脸色变青，喉咙烧灼，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治疗师的声音徒然变得紧张起来：“我的天啊，你失踪了整整四天，你去哪里了，伊乎兹在到处找你，他们都说你被略萨杀了。”

亚摩虚弱地勾起嘴角，“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对面传来的动静慢慢得没那么嘈杂，仿佛是换到一个安谧隐私的环境，瑟曼的声音变得很清晰，他有些着急地说：“亚摩，你还好吗，你是受伤了吗？”

“瑟曼，”亚摩的声音变低，“按照惯例，基地会如何处理感染鼠疫的人？”

死寂中，瑟曼的声音颤抖不已：“你，你在哪里，我们会去救你——”

亚摩扔开矿晶，通讯中断，指尖滴落的血液终于变成红色，点点汇成黑暗之中的圆满弧线，被中止的魔法阵逆向旋转，一只带着手套的手伸出来，只来得及抓住亚摩逃离的衣袍。

伊乎兹铁青着脸，缩回手，手套自动掉落，还未落到地上迅速的自燃，只留下一丝丝的细碎灰烬，冷眼扫过跌落在地上的瑟曼：“通知下去，驻军地禁止出入。”

瑟曼颤抖着说：“要不要通知城里——”他像是被突然掐住了脖子，声音被按回了肚子。

数万行程之外，亚摩斜斜靠在废弃的墙壁，夜月流水般流泻在地上，她抖落手环，用里面的矿晶给自己摆了一个简单的保护魔法阵，森森铁柜之中无数双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亚摩的脸已经转黑，耳边传来不停的对话声，似乎是个男人的重复呼唤，亚摩短暂地失去了记忆，募得对上黑暗中的鬼火红眼，认出那是潜伏着等待自己死去的老鼠，它们身上携带着无数致命的病毒和疾病，这里没有已经死去略萨的治疗药剂，只有让人陪葬的死神。

亚摩这才回想起昏迷前再次启动的通讯魔法阵，她留了个心眼，让人无法逆向追踪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听我说，汉姆，我是亚摩……”

她的时间似乎不多了，每一次呼吸都在撕扯着肺部，那是肺部感染的征兆，“鼠疫已经感染到若夫列耶，你，你得赶快通知阿拉瑞……”

她睁开眼，汉姆还在着急不停地呼唤，她说：“我刚才睡了多久。”

汉姆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接着说道：“你失去意识了，亚摩，你没有睡着。”

亚摩费力地吞进一块矿晶，这可要了她的命，喉咙赫赫地冒出血液，却给她聚集到了一股力量，让她继续说道：“伊乎兹让我汇报结果带回他——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感染了鼠疫，他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做的，他就把整个若夫列耶的水资源都污染掉。”

汉姆愤怒地说：“果然是他，他已经污染了地下水！还杀了不下十三人！——有人说还有一个蒙面同伙逃走了！”

治安卫队果然将事情往上汇报了，亚摩还有点庆幸逃得快，以至现在不需要面对所有的责难和质问，她有些虔诚，像个懦弱的忏悔者在最后的时刻诉说罪责：“那个蒙面人就是我，对不起，我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我以为能找到治疗的药剂，但显然我现在也赔进去了。”

“从来没有，”汉姆低声说，“亚摩，从来没有药剂。”

亚摩笑了两下。

“阿拉瑞先生已经严令饮用当地的水，我们在想办法给它消毒，亚摩，你在哪里？”

“你也想杀掉我么？”亚摩发现自己的手臂全黑，费力地眨眼中，那片黑好像模糊了下。

“看在我曾经帮助过你的份上，亚摩，”他恳求着，“你不能，不能……”

汉姆颤抖着，却不再像那个唯唯诺诺，充满着怯弱的胆小鬼，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韧而沉凝：“亚摩，我们若夫列耶有十万居民，他们有自己的父母，妻子丈夫，孩子和朋友……我要对他们负责，我不能放任你一个人在外面，你——在城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