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衣服在半干的血液的作用下和伤口上的痂凝在一起,在顾西洲的胸前糊成了一团。林吹棠手里没有剪刀或者匕首之类的工具,如果硬扯的话,又怕伤口会裂开流出更多的血。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先在顾西洲的身上轻轻地拍了拍,找到了药瓶的位置。然后从上衣衣摆伸手过去,勉强在不碰触到伤口的情况下拿到了这瓶金创药。接下来她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来一块布,用溪水浸湿了,想先帮顾西洲把伤口擦一下。
林吹棠是自小习武的。刀剑无眼,自然是再小心也免不了受伤。她也不是没有给别人处理过伤口,可是这样严重的却还是第一次,顾西洲稍微动一下,她就担心自己是不是弄疼他了,瞻前顾后地擦了半天,好不容易把伤口上沾着的灰和石屑弄干净,然后拿起药瓶来,把药粉小心地洒在伤口上。
她不敢再把顾西洲翻过来这样折腾他,只好先这样,用布把他胸前上了药的地方盖住,然后抱着膝坐在他的旁边。虽然脑袋里如今是一团乱麻,但是为了活下去,她也不得不逼迫自己去思考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
林吹棠想,他们现在是在谷底,最重要的应该是离开这里吧。离开了这里,顾西洲的伤也可以去看大夫,也可以让沈叔叔不那么着急……而且要给爷爷报仇也要先离开这里。
可是谷底就这么大点地方,有没有出路简直是一览无遗,难不成还要从悬崖重新爬上去吗?
顾西洲的伤……应该会好起来吧?有了药,还缺点什么呢……
对了,林吹棠灵光一闪,站起身来绕着槐树和茅屋在这崖底转了一圈,想找点吃的给顾西洲。但是由于如今正值冬季,这里别说吃的,连片树叶都没有,她没有办法,只好打起了溪水里的鱼的主意。
她挽起衣袖裤脚,花了半天多的时间,总算是从冰冷的溪水里摸到了一条小鱼。她又折了点树枝,正打算点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上没带火折子,她和在地上扑腾了半天此刻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的鱼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泄了气,又坐回到了原地。
就这样,天渐渐地黑了。
林吹棠此刻虽然也是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在痛,但是精神倒还好,她既不感到饿也不觉得冷,唯一担心的就是至今仍然昏迷不醒的顾西洲。
半夜的时候,顾西洲突然说起了梦话。半睡半醒的林吹棠听到后立刻清醒了过来,赶忙去瞧,却见他发了烧,额头的温度烫得惊人,嘴里一直念叨着冷,整个人都打起了摆子。
林吹棠见状,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效果。她没有办法,只好冒险把他扶起来,先给他的后背上的伤口上好药,然后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用手帮他揉搓着胳膊和手,尽量防止他失温过多。
“师弟,你好起来吧。我不怪你拦着我去报仇了,你也别怪我不听你的劝,咱俩就算扯平了。等你好了,咱们就想办法从这里离开,去找沈叔叔报平安,然后一起去替爷爷报仇好不好?”
“你赶紧退烧吧,好不好,别把自己烧糊涂了。我小时候就曾经见过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的小孩儿,十来岁了还是三四岁的样子。你要是再不退烧,也变成那样,到时候我一个人去报仇,还要照顾着你,给你买糖吃。”说到这里,林吹棠想着那样的画面,自己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师弟啊师弟,我也知道我平时做事总是爱任性,这几年你也迁就了我不少次,那你这次就再听师姐一次吧。无论如何,不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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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洲躺在阳光下睡得正香,但是脸旁边总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的,他伸手拨开了两次,但是也没什么效果,反而脸上还被什么细锐的东西戳了两下。他不厌其烦地睁开了眼睛,棕色夹杂着黑色的羽毛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抬手把这个小东西抓在了手里,原来是一只麻雀。
这小东西也不怕他,“啾啾”地叫了两声,又用喙啄了啄他的手指。林吹棠正在不远处弯着腰像是在找什么,顾西洲开口想喊她,但是嗓子干渴得厉害,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林吹棠立刻看了过来:“太好了,你醒了?”她把那个原本装着金创药的瓶子洗干净了,又舀了点溪水递给他,道:“喝点水吧。咦,你手里抓的是什么?”
“食物。”顾西洲喝了水,抬起手给她看。
林吹棠从他手里把小麻雀接过来,看着这可爱的小家伙有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它的头。“别闹了,它这么可爱,吃它做什么。放了它吧。”
“我……睡了几天了?这里还,咳咳、有其他能吃的东西吗?”顾西洲问道。
林吹棠指了指溪边,道:“我捉了几条鱼……不过没办法生火。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还发烧吗?”
顾西洲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事了。”他动作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递给了林吹棠,又问道:“药都用完了吗?”
“真是亏了你命大……就你那个伤口,那一瓶药能有现在的这般效果,等我们从这里离开,我真的要拉着你去烧高香了。”林吹棠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就着已经被太阳烘烤得差不多干燥了的木柴点上火,道,“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把鱼烤了。”
顾西洲喊住她,道:“师姐不如先看看,咳咳,这附近还有能够止血的草药么。”
林吹棠抓了抓头发,道:“草不草药的,我也不清楚啊。现在这个季节,就那边还有点绿色的野草。要不我扶你过去,你看看?”
顾西洲苦笑道:“不如师姐每样摘几根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林吹棠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说做就做,不一会儿就薅了一堆野草放在了顾西洲的面前。顾西洲仔细地分辨了一下,从里面挑了几棵还算能用的,交给林吹棠拿到河边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水分之后,又用石头碾碎。
林吹棠照着他说的做了,又忍不住感慨道:“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还精通药理。”
“嗯。”顾西洲应了一声,“都是小时候学的了。”有的时候他去帮顾北取药,在李大夫的院子里等待的时候,便会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地拿起药典看两眼。时间久了,也就会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一连吃了五天的鱼。
用白芨等草根混在一起制成的药,先是给林吹棠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等顾西洲稍微好了些,可以自行走动了的时候,他自己去河边,把伤口清洗干净,重新上了药。
本来他昏倒的时候林吹棠照顾他也并没觉得有什么,此时此刻顾西洲脱下满是血污的上衣处理伤口,她反倒是不好意思看了。背过身去,别别扭扭地道:“怎么这么慢,你好了没有。”
就这样到了第六天,两个人的晚餐自然还是烤鱼。
顾西洲倚着树坐着,望着跳动着的火光想了会儿,对着林吹棠道:“我们多烤一条鱼,送给住在茅屋里的前辈吧。”
“他?”林吹棠早就把之前和屋子里的人打过照面的事情跟顾西洲说过了,此刻听他这么说,她一边吃着鱼,一边撇了撇嘴道,“干嘛管他。”
顾西洲心想,好歹还要从他这里问到离开的线索,总不能他们两个真的要从这看不到头的悬崖峭壁上爬过去吧。但他不知道屋子里的人武功有多高,怕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于是便道:“这位前辈在屋子里这么多天,我们也没见到他出来,屋子里也没冒过炊烟,想必他也没有吃东西。我们在人家这里打扰了这么多天,也该表一表心意。”
林吹棠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反对。又重新抓了一条鱼,处理好了递给顾西洲,嘴里嘟囔道:“你给他烤,我可不管。”
顾西洲笑了笑,接了过来,不一会儿食物的香味就又一次随着这温暖的火光蔓延开来。他拿着这串烤鱼,走到茅屋的跟前,敲了敲门道:“前辈,晚辈二人在您这里逗留了这些时日,给您添麻烦了。一点吃的,不成敬意,还请您笑纳。”
屋子里的人果然没有回应。
林吹棠道:“你看吧,我就说。”
顾西洲一面给她使了个眼色一边说道:“师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毕竟是我们打扰在先,前辈不愿意见我们一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林吹棠对他突如其来的义正言辞稍感诧异,但是接受到他的眼神提示后,迷惑地配合着他演戏道:“你说的对?”她看着顾西洲微微摇了摇头,又改口道:“不过他再有什么理由,也不能见死不救吧。他要真的是有什么顾虑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我看他就是天生脾气不好,不招人待见所以才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