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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没过一会儿,镇远镖局的大门里便走出了一个人来。

顾西洲看了这人两眼。虽然这人的穿着打扮都比之前华丽了不少,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便是之前跟在聂祥身后的那三位侍从之一。

“这位就是我们镇远镖局的赖齐赖总镖头。你有什么事跟他说就行。”

顾西洲闻言,把架在男人脖子上的剑收了回来,对着赖齐道:“赖大当家,好久不见。”

“竟然是你?”赖齐皱着眉头道。

顾西洲道:“赖当家不必紧张,我来不过是为了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罢了。知道了之后,我立刻就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要找谁?”赖齐问道。

“聂开。听说他已经离开了巨鲨帮,现在人已经疯了?那他现在在哪儿?”

赖齐听他提到聂开的名字,顿时脸色一青。

虽然聂开自从打武当山回来之后,便形如疯魔,整天喊打喊杀地说要报仇,害得帮里上上下下鸡犬不宁,连带着他这个帮主也尽失人心。但是自己之所以能拿到巨鲨帮的地契,坐稳大当家的位置,也没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因此最听不得有人提起聂开的名字。

他“啧”了一声正要发怒,却猛然想起来眼前的人并不是镖局的手下,而是一个不到十岁就能打趴他们兄弟三人的怪物,一时间只得先咽下这口气,勉强道:“你来找他,是报恩还是寻仇?”

顾西洲道:“自从聂祥死后,你觉得我和他之间还能有恩吗?”

赖齐哈哈大笑了两声,道:“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哈哈哈,聂开他也有今天,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听说得没错,他是疯了。不过好歹曾经也算是个人物,我们也没杀他。他现在就在城西的城楼那里晃悠呢,你要去找他就去吧。”

顾西洲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两眼,直把赖齐盯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才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过他的消息,转身离去了。

——————

住在扬州城内的人都知道,西城楼附近有一个疯子。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知道他会不断地拉着过路的人,一会儿哭着说他儿子死了,一会儿又大笑着喊着自己把凶手杀了给他儿子报了仇。衣着破烂,面容狰狞,实在是可怕极了。

小翠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她平时都会尽量地绕开这条路。不过今天由于急着要去给在西面官道旁摆着茶摊的父亲去送食材,所以不得已要从这里出去。

她小心谨慎地沿着街边走着,一向善良的她甚至隐秘地在心里期待着,如果她出城的时候能够有人在她之前先路过,绊住这个疯子的脚步的话就好了。

不过不幸的是事与愿违。

小翠远远地望着西城楼空荡荡的长街,心中忐忑不已,但是想到焦急等待着的父亲,还是只能咬咬牙闭着眼睛往前走。

她缩着肩低着头,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身形变得小一些,不容易被发现一点。就连她呼吸的动作都变得很轻,她默默地祈祷着自己不会惊动在道路的另一边游荡着的疯子。

然而忽然之间,她就从背后被人狠狠地抱住了。酸臭腐烂地气味顿时袭来,小翠惊得一声尖叫,手中拿着的竹篮也“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个疯子的力道非常大,嘴巴里“呜呜啊啊”地在说些什么。小翠此刻根本没心思去听,她不仅挣脱不开,而且被他勒得生疼。她既想能有人赶紧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来帮她一把,又怕被人看见自己和个疯子拉拉扯扯的失了名节,又急又气之间,泪珠不自觉的就从眼睛里滚落了下来。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紧抱着自己的疯子却从后面被人扯开了。小翠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却在看清了救了自己的公子的面容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顾西洲拉着聂开的衣领一把把他拽开。聂开已经失了神志,自然是没有认出他来,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又朝着他扑了过来。顾西洲索性点了他的睡穴,然后把他丢到了路边的柳树下,转身一看,那个自己刚刚顺手救了的女孩还站在原地,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呆地望着他。

“姑娘。”顾西洲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篮子还给她,问道,“你还好吗?”

小翠红着脸接过来,小声地道了谢,但脚步却像是被浆糊黏在了原地,一步也动弹不得。她又飞快地抬头偷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比自己见过的这扬州城里的所有人都要来得好看。

都说天下三分的月色这扬州城独占了二分的美,但是小翠却觉得,她所见过的所有月色加起来,都不及他的一半好看。

“姑娘?”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这位公子……我叫小翠,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小翠扭捏着道,“你家住在扬州城的附近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顾西洲道:“举手之劳而已。我路过此地,不日就要离开。无名小卒,还请姑娘不要挂念为好。”他说完,也不等小翠的反应,转身又向着聂开所在的树下走去。

小翠见他态度冷淡,忍不住臊得满脸通红,有心鼓起勇气再上前和他说上两句话,又害怕躺在地上疯子聂开。犹豫了片刻,想起还在茶摊等她送菜的父亲,小翠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出了城门走远了。

顾西洲看着躺在地上的聂开,握在剑柄上的手攥紧了又松开。

要杀他很容易。即使他没有疯,即使他武功还在,顾西洲也自信能够在十招之内收下他的项上人头。

但是很奇妙的是,顾西洲发现,对于他来说,杀人竟然也是一件需要足够的动力才能做的事。

他知道如果当时不是聂开把他和林吹棠推下山崖,那他就不会遇到秋来,也不会习得这些高深的武功。而当他想明白这点之后,他就很难恨他了——当然这并不代表顾西洲会感谢他。

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似乎叫做因果的东西,他仅仅是没办法在得到他想要的果之后,憎恨让他得以如此的因而已。

聂开当时下手丝毫没有留情,顾西洲也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命大,他恐怕早就死在那山崖底下了。他即使不恨他,也是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杀了他报仇的。

可顾西洲既然不恨他,报仇自然也不会让他感到快乐。如此,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是他想从聂开的死亡中获得的吗?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就这样转身回去,就当来扬州逛了一圈,见过了这诗人盛赞的景色。可是像聂开这样仅凭自己的喜怒就毫无顾忌地肆意伤人的家伙,也应该受到惩罚吧。

【仅凭自己的喜怒……】

这句熟悉的话顾西洲忍不住想到了林执白。如果是他的这个做事一板一眼的师父还在的话,他也一定不会让自己出手杀了聂开的。他或许会让自己去报官,等待升堂,说明聂开的罪状,然后由县令或者其他的什么官按照法律来宣判对他的处罚。

难道自己要去报官吗?顾西洲想。可他又没有证据,仅仅凭着他的一面之词,是绝无可能认定聂开的罪名的。

他在这里沉默地站了良久,直到太阳西沉,明月高悬。

皎洁的月光给平日里走惯了的青石板路平添了几分清冷的光辉,夏初的暖风带着氤氲的水汽撩动了低垂的柳枝,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听得人心里都软软的。在抬头感受了片刻这样好的夜色之后,顾西洲突然就释然了。他解开了聂开的穴道,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在无人的长街上,脚步声回响悠长。顾西洲想,聂开变成了一个疯子,没了儿子也没有了帮派,这算不算是对他的惩罚呢?

“侠以武犯禁……哼哼……”顾西洲轻笑了两声,低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形单影只的影子,就着月色缓步走回了客栈。

——————

在扬州城住了两天,顾西洲想好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他打算先回到林宅把等星沉给他的那半本丐帮的秘籍带上。然后去财神阁找小酒,请他帮忙打听陈瑾的下落,自己好把这书还给他,再好好地跟他道个歉。

于是赶了一天的路之后,顾西洲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了州来城。这里的位置相对扬州城来说比较偏远,因此也就稍显冷清了些。顾西洲牵着马在城里溜了一圈才找到了一间亮着灯的小客栈。

他走进去,小二便迎上来问他是打尖还是住店。

顾西洲道:“麻烦帮我开一间上房,然后再要一碗虾子面。”

“好嘞。”小二利落地道,“不过客官,今天小店的人比较多,这大厅都坐满了。您看给您拼个桌可以吗?”

顾西洲打量了一下这一楼的环境,见整个大厅也不过摆了五六张桌子,还都坐着人,便点了点说可以。

于是小二便领着他走到一张桌子前,对着早已落座的两位老人笑着道:“张叔,李叔,吃好喝好啊。店里来了个新客人,但是实在是没有位置坐了,你看跟您二位拼个桌可以吗?”

这两个老人和小二很熟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面前的桌子上也已经摆着了一壶酒,两个酒盅和一盘花生米。

张叔抬头看了一眼顾西洲,惊讶道:“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后生,还挺俊。快请坐吧。”

李叔也对着小二道:“是啊。你快去忙吧。这个小伙子我们俩先帮你招待着。”

“诶。”小二笑着应了,到厨房准备顾西洲点的虾子面去了。只留下顾西洲一个人,面对着这两位十分热情的老人家,心里颇有些后悔刚刚没有让小二把他的面送到房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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