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邵玉第一次踏出房间门。
武林盟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她父亲所做的这些事,更是让她无颜面对其他人,因此就算是离开了院子,她也只是低着头,沿着墙边不言不语地往外面走。
但是沿途遇到的过路人,却并没有因为卲坚的原因而对她冷眼相待,仍是会同她打招呼问好。晚秋的天空晴朗,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干枯的树枝,影子映在她脚下的路上,岁月静好得让她产生了一种,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错觉。
“小姐,这条是通向大门口的路,您这是要去哪里啊?”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不解地问道。
“我……”邵玉寻了个借口,小声道,“我想去看看顾师兄。他受伤那么久,我还没有去看望过他。”
“原来是这样。顾公子现在就在开封城的醉仙楼落榻。我去叫一辆马车,陪您一起过去吧。”
“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这样空着手去不太好。你去库房里拿一些滋补的药材和合适的礼物来,我在这里等你。”
“哦,好的。”那丫鬟应了一声,小跑着就去了。
邵玉望着她的背影走远之后,才转过身来,继续向着外面走去。她知道她师父现在正在搜罗药材制作化功散,她也知道药一旦制成,她与父亲从此便要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想起那天在烈日之下的空地上,在义愤填膺的人群包围之中,她不可置信地同父亲的那遥遥一望,她不想他们父女之间最后只能以这种方式诀别。无论如何,她也想再去见他一面,再和他说上两句话。
因为今天大部分的人手去都忙慧贤入主武林盟的事了,因此邵玉几乎是毫无阻碍地从马厩里牵了马出了门。她记得听人提起过,卲坚是被关在了开封南的一个民宅里,于是便沿着官道一路往南去了。
她虽然会骑马,但是也只是略通而已,并不算擅长。再加上她因为不想被人监视着,有意甩开一直跟着她的丫鬟,便没有换骑装,行动更是不便,光是在路上就耽误了许多时间。她一方面担心随时会有人追来,另一方面又忧心卲坚那边的情况,焦急的心情一直难以平复。
一路上,邵玉在内心里描画了许许多多种和卲坚再见时的画面——她自然是期待着和他见面的,可是想起那天他在烈日下,被众人逐条念着罪状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安。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她从开封城南门离开的时候,会看到那样的一幕。
她的父亲就那样倒在大路的中央,胸前的血色绵延到他身下的土地上,晕开了一片残忍的红色。
而她最喜欢的顾师兄,会握着沾满了鲜血的长剑,神色那样冷漠地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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卲坚也没想到,顾西洲竟然会在这里等着他。
他在顾西洲离开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沿着另一条密道离开了地牢。脱身之后,关于要去投靠谁这件事,卲坚想到了许多人选,但是这其中却没有能让他下定决心前往的选项。
寻常因为利益聚在自己身边的那些门派是不行的;五毒教则更不可能;杀手会虽然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但是经此一事也是损失惨重,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卲坚也无从得知。思来想去,也只有同样在外流亡的时永春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卲坚知道时永春做事一向稳妥,跟了他这么多年,除了管理不严一时疏忽,让手下人办砸了林执白那件事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纰漏。卲坚觉得他不可能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没有半点对策,便想尽了各种办法联系他。信鸽也放了,暗号也留了,但是他在原本计划好的地点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卲坚怕自己耽搁太久,会被看守察觉不对,便想着还是先从离开这里为妙。然而他刚刚从藏身之地冒出头来,便迎面撞上了早就等在这里的顾西洲。
顾西洲见到他却不感到意外,反而是笑着道:“看来我和卲盟主有缘,我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盟主从地窖离开的事已经被发现了。我是最后一个见过你的人,自然是难辞其咎,要跟着大家出来一起找。”
“他们没怀疑是你故意放我走的?”
“没有。”顾西洲道,“想来无论是谁被人害得命悬一线,都不会有人再怀疑他和凶手是同谋的。”
“怎么,你是来报仇的?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放我走的。”
“我虽然不是言出必践的人,但答应了卲盟主的这件事,是不会反悔的。”
卲坚一把推开他道:“那你就废话少说,不要在这里碍我的事。”
顾西洲后撤了一步,侧身躲开了他的手,但是人却挡在他的面前寸步未让。只听他道:“我只是说如果卲盟主告诉我林执白的下落,我不会拦着你离开地窖的……现在,你不是已经在外面了吗?”
卲坚脚步一顿,也从他的话里琢磨过味儿来了,冷笑道:“原来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顾西洲低头轻笑了一声道:“毕竟各位前辈都已经决定好了要如何处置你,我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再做什么。不过若是你自己逃狱,被人抓到的话……那自然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卲坚讽刺地看了他一眼道:“嘴上说的是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实际上不还是耿耿于怀至此吗?”
顾西洲闻言却道:“我等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习惯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当然,以卲盟主的性格,不能理解的话,就继续坚持你的想法也无妨。”
“小杂种,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了不成。”卲坚知道顾西洲不会轻易地让自己离开这里,但是再耽误下去,只怕会引来更多的人。虽然他现在手里并没有盛琳琅给他用来压制顾西洲体内蛊虫的药,但是就算让他二十年的功力,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能是自己的对手了吗?
“要报仇就来吧。要是小命丢在这里,你可别到了地狱里面才知道哭。”卲坚冷声道。
“多谢卲盟主成全。”顾西洲从一个略显古怪的剑鞘里,抽出了一把比寻常剑还要更长,更细一些的长剑,明亮的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顾西洲道:“还请卲盟主赐教。”
卲坚看了看他手中的兵器,皱着眉头道:“我擅长的亦是剑法。你既有兵器,也该给我一柄。你用名剑,给我一把凡剑也可,也算我这个前辈没有占你的便宜。”
顾西洲听了他的话,却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卲坚严肃道:“有什么好笑的?如今这样,你就算赢了,难道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顾西洲道:“我笑是因为佩服卲盟主的能屈能伸,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卲盟主之前请我去地牢里一观的时候,就连用药都不觉得胜之不武,我眼下自然也不会如此觉得。相信以卲盟主的武功之高,拳法掌法也一定能够使用得出神入化。更何况,我和卲盟主交手,原也没想着胜……”
“我只是想让你死。”
“好好好,好狂妄的小子。”卲坚道,“你倒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聪明、能忍,最重要的是,足够的厚颜无耻。”
“多谢卲盟主夸奖。与你相比,晚辈望尘莫及。”
顾西洲话音未落,卲坚已经出其不意地挥拳向其攻来。顾西洲举起长剑来接了他这一招,剑锋所及之处,带着猎猎的破空声。卲坚早就知道他手里的这柄剑不是凡品,也没有硬抗,而是运起轻功向后退去,避开了他的攻击。
拳为百器之母,自然也有其独到之处,如果真的是擅长这一门功夫的人,未必会在与剑的比拼之中落入下风。可是卲坚说他擅长的是剑法这件事确实是他少有的实话。他这些年的心思都放在破解君珏的剑法上了,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别的功法上,所以在和顾西洲的比拼中,一上来便落在了下风。
顾西洲的实力却远超卲坚的预计。他原本是想着一个武当的外门弟子,就算是有些天赋,又能厉害到哪里去。然而不到片刻,他的想法就在顾西洲对他宛如猫捉耗子般游刃有余的戏耍之中被打了个粉碎。认识到这一点之后,卲坚终于有些慌了起来。
他这一分神,也让他在交手之中失了先机。卲坚有些慌乱地侧身避开顾西洲鬼魅般出手刺来的长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阵儿,当机立断地把眼下的目标从杀了顾西洲变成了成功脱身从这里离开。
他一边以防守为主,勉强挡下了顾西洲的一轮攻势,一边趁着这段时间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抓住了顾西洲一击不中再换招式的时候,立刻蹲下身来,从地上扣起一块泥土,用内力碾碎,向着他狠狠地洒了过去。
为了能够从这里离开,卲坚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动作速度极快,一气呵成。顾西洲一时不备,下意识地转头避开扬起的尘灰,然后顿时感到不对,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卲坚已经运起轻功,飞出了几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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