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顾西洲见卲坚如此也并不感到惊讶。他勾了勾嘴角,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向着后者用力掷去。
卲坚听到身后动静,在空中连忙转身,用衣袖挥落了向他袭来的匕首。可就在此刻,匕首落地时发出的“叮”的一声,以及长剑刺进他的胸口、穿过他的心脏时发出的“扑哧”声重合着在他的耳边响起。
卲坚看着胸前的伤口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顾西洲还站在原地,而且已经没有了武器,而他自己应该抓紧这个机会立刻从这里离开。可是正当他要再运起轻功的时候,胸口传来的剧痛却让他体内的真气流转顿时滞住,人也从空中狠狠地跌落了下来。
卲坚倒在地上,颤抖着抬起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滴和泥土,他看着眼前广阔无垠的天空,头一次发觉,死亡竟然离自己是这样的近。
顾西洲缓步走了过来,神色淡然地站在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脸。
卲坚突然感到很想笑,但是还没有等他笑出声来,大片大片的血就先一步地从他的嘴边涌了出来。他抬手擦了一次,也没什么效果,便由着它去了。他看着顾西洲,断断续续地问道:“你这使暗器的,是唐门的手法?”
“嗯。”
卲坚惨然一笑道:“早知如此,当初应该让你,把它也写一份给我的。”说完他又长叹一声道:“这些世家大族,名门正派,想从他们手里……咳咳,收集秘籍,真难啊。”
“到了此时此刻,没想到你还想着这些。”顾西洲平静地道。
卲坚闭了闭眼睛,费力地提了一口气道:“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它。如果能多收集到一种……破解的希望就能,更大些。如果能早一刻,就凭你和齐……呵,我现在也不会,这样……”
顾西洲却道:“可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既不是唐门中人,又为何会学到唐门的武功?”
“你……什么意思。”卲坚原以为他是因为和唐宁风关系不错,所以从他那里学来的一招半式,但顾西洲竟然会有此一说,那其中自然是另有原因。想到这种可能,原本眸光已经有些涣散的卲坚又强打起精神来,看了顾西洲一眼道。
顾西洲道:“不知道你还记得你的二师弟,秋来吗?他当初同样也是想要搜罗天下的秘籍,来研究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剑法,而且他比你动手还要更快一步。在你还在寄希望于君珏能将剑法传授于你的时候,他就已经搜罗到了许多秘籍在手。可即便如此,他在终南山下潜心研究了这么多年,虽然武功已入臻境,但与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的那套剑法到底还是相差甚远。”
“你怎么知道?你见到他了?”
顾西洲看着卲坚虽然无法聚焦,但是仍在一瞬间变得急切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便据实已告道:“你既然知道君珏已经把剑法传授给齐犹知了,那他自然没有理由再去骗他。君珏同样也跟齐犹知说过,他的剑法跟其他门派的武功没有半点关系。”
“你的武功……你是不是也,看到秋来的秘籍了?”卲坚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执拗地问道。
“我……”
“父亲!”
就在此时,邵玉的声音从南城门口处传来。顾西洲听到之后,先是看了倒在地上的卲坚一眼,叹了口气后才回过头去,正好撞入了骑着飞驰的马赶来的白衣少女的视线中。
邵玉驱马来到他们二人的身边,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时候还因为动作生疏而踉跄了两步。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望着卲坚胸前淋漓的伤口,颤抖着手想要去摸腰间装着药瓶的荷包,却什么也没摸到,只能无助地跪倒在卲坚的身边道:“父亲!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玉儿?你,怎么来了。”
“父亲,我现在给您治伤,我给您治,一定不会有事的。”邵玉哭得满脸泪痕地道。
她出来得太匆忙,此时竟然什么都没带在身上。她不知道,她自从学医以来,明明已经救了那么多的人,可为什么,偏偏救不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我现在就去城里的医馆抓药,您千万等我,不要有事。对了,顾师兄,你帮帮我,替我父亲止血好不好?我告诉你穴道,就一下,不会很麻烦的。”
“玉儿,不必求他。原本就是他要杀我,怎么会肯救我。”卲坚眨了眨眼,原本已经模糊了的视野似乎又重新清晰了起来,胸前的伤口疼痛也缓解了许多。卲坚知道自己这是回光返照,原本见到邵玉时燃起的那一丝希望,也不免再次熄灭。
他望着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了十余年的女儿,这个用来展示自己慈父形象的工具,接近药王谷的手段,以及在很多时候能够出面为自己挡掉麻烦的人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扮演一个好父亲让他入戏太深,以至于在这个时刻倒真的生出一丝不舍之情来。
他拍了拍邵玉的手道:“以后父亲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别让我……担心。你是知道的,父亲这一生的追求便是想找到有关君珏剑法的秘密。而现在,你身边的这个人,就知道这一切。你以后若是能得到关于剑法的消息,来日到坟前祭拜之时,别忘了就烧一份给我。另外,玉儿,别忘了,替为父报仇!”
“报仇?”
“报仇。”卲坚道,“他用这种令人不齿的手段杀了我,你是我的女儿,当然要替我报仇。你若不肯答应我,我纵然是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我答应你,父亲。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邵玉用手捂着他的伤口,感觉着从指缝中流逝的鲜血一点点地失去温度,忍不住失声痛哭道。
“顾西洲,你休想骗我,哈哈哈。你说得再多,不过也是白费口舌,我一个字都不信。”卲坚仰天大笑道,“我的方法一定没错。只要我再多一些秘籍,多一些时间,我……”
“父亲!”
话音未落,卲坚已经没有了呼吸。邵玉不知所措地跪在原地,看着卲坚睁大的双眼,定格在笑容的表情,茫然地用手去试他的呼吸,抬头无助地看了顾西洲一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她带着哭音轻声道:“顾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就像你看到的。”顾西洲道,“卲盟主从牢里逃了出来。我负责搜寻这里,刚好遇到他。他不肯和我回去,我们交手的过程中一时不慎误伤了他。”
邵玉难以置信地拼命摇头道:“不可能。父亲的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被你伤到。不可能的……我要带父亲回去,我要去请师父来,他是神医,能够起死人肉白骨,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她说着,就要从地上把卲坚抱上马。可她的力气实在是不够,不要说带他回去,就连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都难以做到。最后,她也只能失魂落魄地望向顾西洲,道:“顾师兄帮帮我,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顾西洲看了看两旁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枝,心想或许将要有一场大雨到来了。他无奈地从地上把邵玉扶了起来,对她道:“我先送你回去。卲盟主这边,我会通知武林盟的人来处理的。”
邵玉挣脱了他的手道:“我不走。我要跟父亲在一起。”
“我可以帮你把他带回去。可是你也要知道,他已经死了。”
邵玉沉默了半响,仿佛在接受这个事实和否认它之间犹豫了许久。然后她仰着头,目光迷茫地望着顾西洲道:“是你杀了他。”
“是我。”
“可你怎么杀得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他。我父亲是武林盟的盟主,是天下排名前十的大侠。你怎么能杀他,你杀不了他的。所以你是骗我的,他没有死。他没事的。”邵玉喃喃地重复道。
“邵玉。”顾西洲道,“审判卲坚的那一日,你也去了吧?”
邵玉听了顾西洲的话,那天的场景仿佛又一次地在她的眼前浮现。嘈杂的人群,坐在上位的人严肃的脸,烈日之下父亲满是汗水的额头和紧抿着的嘴角。她还记得她站在台下,刺目的阳光让她感到晕眩,但是闭上眼睛,耳边却又都是那些罗列着被念出声的,一条条的罪状,明明每个字她都理解,但是连在一起却让她怎么也听不明白。
“事实对于你来说是很难接受的,我知道。但是卲坚并不是你心里那个伟岸的,正直的,无所不能的父亲。他为了他自己,已经害了许多的人,甚至就连你——去救荆友也好,去五毒教也好,都是他计划里的一步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你的安危。”
邵玉却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恨他吗?”
顾西洲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恨,是真的。”
“但是我恨你。顾西洲,我恨你。是你杀了我的父亲。如果你的武功真的高到能杀了他的话,那你一定也能制住他,你为什么不能试着这么做呢?只要师父的化功散制出来,他就可以继续活着为他的罪行将功赎罪了啊。难道就一定要让他死吗?他死了一切的事情就会变得好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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