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第二日一早，顾西洲收拾好了行李，先是在醉仙楼吃了早饭，临出发前，他把两包药茶交给掌柜的，让他转交给等星沉之后，便牵着追风，准备往北边的太行山去了。

然而一出醉仙楼的门，他却遇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见了他也有些惊讶，两人站在原地相对而视了片刻，她才有些不确定地试探道：“西洲师弟？”

顾西洲道：“林师姐，好久不见。你怎么会来这里？”

“太好了，真的是你。”林吹棠松了口气道，“你在武林盟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在武当也有耳闻，我和沈叔叔都很担心，便想着来看一看你……就怕你，不肯见我。不过见你现在没事，那就再好不过了。这个你拿着，是沈叔叔和其他长老让我带给你的见面礼。”

顾西洲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林吹棠犹豫了片刻，又找了个话题道：“看你这是要出门？要去哪里？”

“嗯。”顾西洲点点头道，“要去太行山一趟。林师姐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与我同去？”

“可以吗？”林吹棠顿时有些欣喜地道。

“自然。”顾西洲道，“毕竟这件事也与你有关。林师姐吃过饭了吗？要不要用点早饭我们再上路。”

林吹棠闻言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路上已经吃了两个饼了，现在饱得很。那我们就出发吧？你说和我有关的，是什么事啊？”

“路上说吧。”顾西洲道。

林吹棠自然也没有异议，于是两个人便并排骑着马，从开封城离开，一路向北而去。

走在路上，林吹棠突然道：“来的时候想了很多，一直担心如果你不肯见我的话，该怎么办。其实你离开的这些年我也一直有在反思，我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做事从来不过脑袋，说了很多伤人的话，还欠你一句道歉。西洲，真的对不起。”

“都过去了。”顾西洲道，“而且你当时说的也没错。”

“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也知道是我做错了。”林吹棠道，“这些年离开了爷爷和你，我也成熟了许多，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耍小孩子的脾气了。其实沈叔叔说的对，你当时做的才是正确的决定，像我那样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一门心思地想着报仇，却连个计划和目标都没有，就算是再给我十年的时间又能如何呢。”

顾西洲看了她一眼，时过境迁，当年那个一身红衣，恣意张扬的小姑娘，确实已经变得稳重了不少，言行举止之间，都已然有了大家风范，想来这些年在武当山上的生活，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变化。

“你和师父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有些冲动也是难免。”顾西洲道。

林吹棠闻言低下头，略显苦涩地笑了笑，显然林执白的离世，在她的心里还是一块未曾痊愈的伤疤。“自从那天我们在林宅分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你。这句道歉，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的。后来有两次你也来了武当，和沈叔叔见了面，但是我们却始终没有机会能说上两句话。不过好在现在也见到了，如果你愿意原谅我，有时间就再回林宅看看吧，阿蓝也一直很挂念你。你现在破了杀手会和五毒教两桩大案，又扳倒了那个居心叵测的武林盟主，已经在江湖上是声名鹊起了。阿蓝和沈叔叔知道了，也很是为你高兴呢。”

“有时间我会回去的。”顾西洲道。他见江湖流言传播得如此之快，林吹棠显然已经把事情知道得七七八八了，便只把卲坚和杀手会之间的事给她简单地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卲坚临死前，我从他的口中得知，师父的遗骨现在就在太行山上，所以才打算前去看看。正好临出发的时候，又遇到了你。”

“爷爷的……遗骨？”林吹棠无意识地勒停了马，落后一步的她盯着顾西洲的侧脸，喃喃地道。寻找了这么久却依然毫无下落，她虽然不想放弃，但是心里也早已经不再抱有希望。眼下却忽然听顾西洲这么说，她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的动作，怕极了他下一刻会告诉她自己是在骗她。

顾西洲点点头道：“对。卲坚说在连云峰上。不过时间已久，找寻可能要费些功夫。”

“这些年费的功夫也不少了，只要能有结果，再费些功夫又能如何。”林吹棠揉了揉眼睛，哑声道，“没想到最后替他报了仇的，还是你这个徒弟，不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女。”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你也不必为此挂怀。”顾西洲不想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结，便随口换了个话题道，“林师姐最近一直呆在武当？我上次去还是全启祖师离世的时候，也不知道武当现在如何了？”

哪想林吹棠叹了口气道：“武当最近也是不甚太平。全启祖师离世，复清掌门则退位接手了上善阁的事物。眼下新任掌门的人选也成了一个问题。”

“为何？”顾西洲问道。武当的这几位长老他都见过，虽然性格各有不同，但也都不是喜欢沽名钓誉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才是。

林吹棠道：“正是因为这几位长老潜心静修惯了，都不愿意管理这些繁琐的世俗事务。选来选去，竟然是谁都不肯答应。眼下见别无法，只能先由沈叔叔代理掌门一职。可他也是平日里自在惯了，这些日子下来，天天回到房间里就耷拉着脑袋发呆，精神看上去也不大好。”

顾西洲笑道：“原来是这样。”

“唉，虽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是这样含糊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没有一个最终拍板决定的人，很多事情都是一拖再拖，弟子们也是人心浮动。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难得出来一趟，就别想这么多了。都会好起来的。”武当派的事情顾西洲也没资格掺和太多，于是他只能如此道。

林吹棠闻言道：“是啊，你说的对。本来沈叔叔是要自己来看你的，还是我从他手里抢来了这个活的。久违地能和你再这么面对面地说说话，我已经很开心了。更何况……还能有爷爷的消息。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吧。”

“嗯。”顾西洲也点了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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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二人来到了太行山脚下。

顾西洲看了一眼被炸得面目全非的之前杀手会做交易用山洞，知道齐犹知大约是为了从这里拿到证据才如此做的。可是也因为火药的威力太大，虽然将这个山洞一锅端了，但是山体的部分崩塌和滑坡还是难以避免的。不过幸好万丈楼的人提前撤离了居住在这附近村庄的人群，现在这方圆十里内，已经是空无一人。

顾西洲看着滚落在山路上的碎石和泥土块，对林吹棠道：“山路难行，小心点。”

林吹棠此刻心早就已经飞到连云峰上去了，闻言也只是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说了句“走吧”之后，便越过了顾西洲，率先走到了前面。

顾西洲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跟在她的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去。

太行山很大，整个山脉绵延八百余里，而连云峰，则是其中的最高峰。林吹棠在前面沉默地走着，听着身后传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的回响，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两个人在山崖下，患难与共时的日子，让她一时间有些晃神。

“到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林吹棠有些疲惫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想问顾西洲还有多远，就听他开口道。

“就是这里了吗？”

“嗯，前面这座山峰就是。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在这附近寻个避风的山洞，暂且休息一下，等明早天一亮，再去寻找也不迟。”

林吹棠点头说好，于是两人兵分两路，一个负责去捡柴火和果子，一个负责去找山洞，很快就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顾西洲还顺手打了两只兔子，拎回洞里烤了，和林吹棠两人分着吃了。

酒足饭饱之后，林吹棠倚着墙，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道：“有这一刻，这一天赶路的辛苦都值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做吃的的手艺还是这样的好。”

顾西洲失笑道：“我哪里会做什么菜，不过就是烤熟罢了。”

林吹棠道：“我在武当的时候，吃腻了清汤寡水的素菜，偶尔也会去后山打点野味，不过怎么烤都做不出你这个味道。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有些怀念当时在终南山下，我们一起烤鱼吃的日子。明明当时顿顿都是这些，吃得都要吐了，可是现在吃不到，想起来又觉得嘴馋。”

“等有机会我再烤给你。”顾西洲道。

“好。”林吹棠笑着应了一声。这不大的山洞，也随着对话的告一段落而变得安静了下来，过了半响之后，只听林吹棠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道，“其实如果我是你，大约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这个师姐的。你说，我从来也是把你当做是家人的，为什么当时，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呢？”

她说完之后，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顾西洲的回应。她原以为是顾西洲没有听见，回过头来一看，才发现他闭着眼倚着墙像是睡着了。

林吹棠见状，也没再去打扰他，整理了下衣服让自己能坐得更舒服点，把头靠在墙上，不一会儿，累了一天的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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