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148章
“三十万石粮食,他要做什么用啊。”林吹棠咋舌道,“这买卖也未免太亏了。倒不如就答应给他剑谱也不会怎么样,反正师弟也决定把剑谱拿出来分享,而且……就凭他,也不一定练得成。”
“他不需要自己学,自然有人前仆后继地愿意为他学。”
“可他不是答应了不会给其他人看的吗?”
“如果他反悔了呢?”
“师弟说过,要是有人违背了约定,他的剑也不是白练的。”
“所以让他去杀一个王爷?”
“……”林吹棠撇了撇嘴小声道,“但是只要给他剑谱,他不是答应派兵去救师弟吗?救人争分夺秒,人能多点难道不是好事吗?”
等星沉低下头,目光盯着地面道:“顾西洲现在并没有确切的消息一定在明月山里,也没有消息说他被卷进了山洪。就算他遇险是真的,山路一共就这么宽,眼下这些人也够了。就为了赌一个可能而引来这样一个麻烦,未免有些太不值得了。”
林吹棠不认同地道:“什么值得不值得,万一真的有危险,说不定就差这几十个人几刻钟的时间就能挽救一条命,难道一本死的剑谱还不如一条活的人命值钱吗?”
“林吹棠,你要知道自从雨停之后已经快两天了。如果算上下雨的时间,也已经过了五天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你这是什么话!”林吹棠难以置信地瞪着她道,“难不成你现在已经在盼着他死了吗?”
“如果我盼着他死,我就不会这样救他了。”等星沉道,“请你冷静一点。感情用事,说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
“我感情用事?”林吹棠冷笑道,“我看你这个人才是冷静得可怕至极。在司澈的面前编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戏演得真到连这个南征北战的王爷都能被你给骗过去。说是要救人,结果斤斤计较起来一本剑谱的得失,连师弟的命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如果这本剑谱是我的东西,我不会吝惜。可它是属于顾西洲的,我没有权利替他做任何的决定。”等星沉道,“这件事情到此已经结束了,你再在这里和我纠结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如果你想让秦王派兵救人,你现在就在王府的门口,自然可以进去再找他谈。如果你不打算去,这些话也就不必说了。”
“你!哼,说什么没有权利,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你就算答应了也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他,师弟知道了难不成还会怪你?”林吹棠咬牙道,“谁说我不准备去,我现在就去!不过是一本剑谱,我就不相信了……”
她转头就要向外走,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长长的马鸣声,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子口,沈湘月从辕座上探出头来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亏了我还绕着王府找了一圈。快上车,我们回去了。”
林吹棠脚步一顿,站在路中间看着沈湘月犹豫了片刻,又转过头去看了等星沉一眼。
“沈掌门,久仰。”等星沉对沈湘月见礼道。
沈湘月定睛细看她片刻,然后笑了笑道:“星沉姑娘不必多礼。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以后应该还会有很多机会相处的。请上车吧,我猜你们没来得及吃午饭,买了些饼放在车里了,先垫垫肚子吧。时间不早了,现在往回走,我们应该还能赶上回去的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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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湘月在外面赶车。
林吹棠有些气闷地和等星沉并排坐在狭小的马车内,沉默的空气似有实质,压得她忍不住想要叹气。她将身子坐得直直的,脑袋冲着前面,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实际上却也在暗地里偷瞄等星沉的表情。
其实她也知道等星沉说得对,这件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她没有理由再去找司澈求援,司澈也未必会肯见她——就算真的见了面,估计人家也只会把她当成送上门求坑的傻子。她当时那么说,不过也是因为跟等星沉赌气,如果沈湘月不来,事情僵在那里,她也还真想不到要怎么收场。
林吹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方面失落于自己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说话永远是嘴巴比脑子快,有的时候虽然是无心却也伤人;另一方面又纠结于等星沉的话——难道在她的心里,那剑谱当真要比救人的机会还要重要吗?
她越想越是心烦意乱,余光又见一旁的等星沉闭着眼睛倚着车厢假寐,一派事不关己怡然自得的样子,便忍不住开口道:“星沉……”
“嗯?”等星沉略略睁开眼睛看向她,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
林吹棠侧过身来看向她,认真道:“不行,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一定要跟你问清楚,不然恐怕今晚我都睡不着了。你……”她话说了一半,眼睛陡然睁大,目光近乎呆滞地看着等星沉的脸,实在是有些闹不明白她这是搞得哪一出,只觉得微凉柔软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等星沉半眯着眼睛,像是含着一汪水似的眼睛朦朦胧胧地望着她道:“嘘,不说这些,我有点累呢。借我靠一下好不好?”
那声音又轻又柔,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崽的叫声一样,听得林吹棠的心都要化了,连忙往她身边凑了凑,肩膀递到她的脑袋旁边,大义凌然地拍了拍道:“来来,累了就歇会吧。靠着睡舒服一点。”
等星沉也不跟她客气,脑袋一歪,便倚着她的肩膀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只留下林吹棠一个人听着右边传来的轻轻的呼吸声,拼命调动化成浆糊的脑袋,用力地回想自己刚刚到底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来着。
像是无论怎么为它准备食物如何想要照顾它都被无视小猫今天突然跑来她的脚边蹭了蹭,林吹棠简直被惊喜到有些手足无措的地步。她怕自己的动作打扰到她休息,只敢僵着脖子最小幅度地向右边稍微看一眼。等星沉今天因为要面见秦王,所以难得地换上了寻常的女装,头发也简单梳了一个发髻,看上去简单又婉约。林吹棠知道等星沉的眼睛很漂亮,但是现在却是她第一次细细打量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她的睫毛很长,很密,像羽毛一样,随着她的呼吸轻轻地颤动着,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林吹棠从来没有想到过等星沉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还记得小时候初见时,她像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土财主家小姐,两句话不合就要凶人;后来少林寺遥遥一见,她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说起话来却仍然是嘴上不饶人;就在这几天的短暂相处中,林吹棠还没有对她有些什么新的认识,就被她在秦王府的时候,她那些张口就来却又严丝合缝不漏分毫的话所震惊,一时间竟然想不明白到底她们二人之间不正常的人到底是谁——是自己太过天真,还是她心思太过深沉。
而此时此刻,她就这样靠着自己,闭着眼睛轻轻地睡着,林吹棠这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的小姑娘。这几日遇到的事情如此多又复杂,她却能够处理得这样妥帖,心中的担心却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而不露分毫,比起自己来,已经是不知道要成熟稳重多少倍。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等来师弟平安回来的消息,又被秦王从客栈绑到了这里来,当时林吹棠不在现场,但是只要在脑海中稍微一想,她当时可能会有的无助和害怕就已经让她心疼得不行。
等到她好不容易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机智平安地从王府里出了来,说不定刚刚见到自己的时候,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会得到一些安慰和保护,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自己对她的苛责和吵架,林吹棠想到这里,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要是今天被绑来的是自己,恐怕早就被人哄骗得连渣滓都不剩了。明明帮不上忙还要害她伤心,真是平白比她年长了这些岁数。
等星沉确实是有些累了,昨天晚上处理货单的事就熬到了半夜,今天一早又被“请”来了这里,和司澈周旋了这许久,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和林吹棠分辩哪种选择更加妥帖。她自然是不知道不过这转瞬之间,林吹棠脑子里翻江倒海般的想法,只觉得既然林吹棠愿意闭上嘴巴安静地当一个靠枕,她当然也是却之不恭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她闭上眼睛还没过多久,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就听得外面传来“吁”的一声,随即马车急停,她的身子也控制不住地狠狠向前扑了过去,要不是一旁的林吹棠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她现在恐怕已经顺势滚下车去了。
林吹棠也吓了一跳,扶着等星沉连忙问道:“没事吧?”等到后者否定地摇了摇头之后,她才掀开车帘,向外看去道:“沈叔叔,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