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三章：南进长城（四）

西口城军官来了，漠北人就都得回避，不能露出一丝马脚。

龙生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将军府一个牙将的居所，银河曾开玩笑话，让他住进西仓城东方将军的那个正间，龙生进去看了一圈后，对那里奢靡装饰很是反感，他觉得所有东西都跟他在帝王王宫似曾相识，睡在那里，会勾起他那一段痛苦的经历。

“留给黑虎将军住吧，他可能一辈子也没住过这么好的房间。我年轻的时候住腻了这样的房间。”他开了个玩笑，选择了相对简陋的牙将房间。

房间很简单，一床一桌，一窗一灯，正对着后花园，很安静。

夜已深，躺在冰冷的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想到正在南府淫乐的那些西口城来军贵，明儿要如何处置？一会儿想到遥远的北狄王府，这会儿正是什么情况？一会儿又想到明天如何安置那些从南府撵出的西仓卫兵，让他们拿起武器，参加自己的队伍，还是……

都是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想得脑袋沉沉，头疼得更无法入眠。

他觉得这样躺在床上更难受，坐起来，披上了羊皮袄，打开门，让自己的脑袋清爽一下吧。

这是一个明亮的夜晚。

雪花还在飘落，罕见的月光忽隐忽现，一轮圆月像是罩了一层雾气挂在天空，这是几个月来，她头一次出现，虽然朦朦胧胧，但她毕竟是露了头，混沌沌挂在天空，雪花飘飘，一闪一闪，这是一个多么浪漫的场景。

他是多么喜欢北方的雪，从小生活在南方的他，第一次看见北方的雪，曾经让他那么的惊喜，他爱那些落雪的黄昏。

可是这会儿，他却感到这不是一场百年不遇寒灾的结束，而是又一场暗夜的开始。

他不知道，极夜天气的结束，迎接他的是什么？

是光明、是重生？是洁白的大地遥看嫩绿的麦苗，还是尸横遍野猩红的血？

他多想与龙帝进行一场对话，指点他下一步的计划，他多想获得一种能力，像一条真正的龙一样，翻腾冲上云霄，拨开云雾，重现天日！

这想法，让他激动，我是——龙生，是龙帝的传人，我应该有这种能力！

他走下了台阶，走进将军府的后花园。

几十棵桃树枝上挂着雪戎，月光露出时，它们像一个个翩跹的舞女，月光消失后，它们转瞬变成了黑丫丫的狂魔乱舞。如同他现在的心情，忽好忽坏。

忽然，在这片忽而神境忽而魔界里，他看见一个坐在的树下的人影。军人的警惕性，让他第一时间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谁！”

“四虎，是我！”一个女子很淡定从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是雪莲！他走了过去，脚下的雪在咯吱吱笑他。

长剑回鞘，他为自己的神经质感觉脸红了一下，但又想，在这个雪夜中又有谁能看到呢，很快恢复了常态。

“噢，是雪莲呀，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去睡觉。”这么没滋没味的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暗骂自己，好没有情调，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一个不懂情趣的人了！

雪莲披着一件白色的貂衣，乌黑的头发上落了一层雪花，显然已在树下坐了许久。她回头看了一眼龙生说：我睡不着，这几个月事，让我每一天都像是做梦，像是活在梦中。

月光下，雪莲那一回眸，晶亮又清澈的目光就永远地印在龙生的心中，他靠近了她，多想拥她入怀。

这可是他第一个心动的女人呀！

她是那样钟情与自己，当自己还是一个半人的时候，她竟然义无反顾地答应嫁给自己，现在他重新做回了男人，怎么觉得两个人却渐行渐远！

“四虎，龙生真的融入了漠北草原？”幽幽的一句话，让龙生的心如暗夜中的月亮又埋入了黑云。

她还认为我是那个傻四虎，而不是她心中的龙生！龙生的心像有一堆小老鼠在啃噬，痛又疼不得，急又急不得，我要如何表白？

说出真相吗？谁又会相信，只会认为他是在发烧，说一些胡话？

用那些神灵之话，继续骗她，他又舍不得！

“他对我说……是那么说的。”左右为难之际，冒出了这么一句，自己都想骂自己，这叫什么话，这不是承认了自己是伪龙生。

女人显然并没有在意这话有什么不对“他没有说，雪莲在等他吗？”女人的泪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龙生的心在滴血，面对如此深情的表白，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月光下，女人像是一樽玉雕，美丽而冰冷，“我要告诉她一切！融化她！”

“不可以！时机未到！她还不能接受这一切。”理智战胜了冲动，许久，他说：他死了！告诉所有人不要去找他……

“不！他没有死，他在漠北等我！他亲口答应爷爷要照顾我一生的！”雪莲捂住了脸哭道。

“我知道！他没有死，龙生就是我！我会照顾你一生的！”龙生在内心大喊，但他说不出来。

他轻轻地拂去了女人头上的雪，说：雪莲，回去睡吧！明天醒来，可能一切都会改变……

女人对他的话视若未闻，晶莹的泪珠一滴滴落下……

一种冲动，让他迷失了自我，轻轻地将女人搂入怀中，女人没有拒绝，抓住了他的衣角，停止了哭泣。

这一刻，他的心飞上了天。

很痛苦，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可了他的转变，可是他最爱的两个人却视而不认。

“龙帝万年轮回，给我一个完人之躯，又何苦急于一时，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她会认我的！可是上天还会给我时间吗？”忽而自信，忽而焦虑，他觉得怀中抱着一盆火、一块冰，忽冷忽热！

忽地雪莲猛地站起，一把推开他，把梦中的龙生吓了一跳。

“有敌情！”雪莲立起了耳朵，警惕地说。

龙生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细耳静听，一声声漠北鹰声由远而近传来。

狂风回来了！

“成了！成了！”狂风看见了龙生兴奋地叫道。

“小点声，南府住着西口兵。”带他进帐的山鬼说。

雪莲笑道：不妨事，离得远呢，哪里就能听得到。

“操！昨儿这些西口兵进来，我们成了草原鼠，处处都得躲着。真tm憋气！一想到凤姐那身子被他们占着，我真想冲进去，剁下那些南方人的小鸟，把那些玩艺喂儿狼吃……”山鬼发着牢骚。

“快说！怎么回事？”龙生哪有功夫听山鬼的鬼话。他急切想知道狂风带回来的消息。

狂风接过雪莲递过来的奶茶，来不急喝放在了桌子上，兴奋地说“我们顺利地越过了长城，回到了北狄领地，可是王国发生的情况，出乎大家预料，王国换了主子，宇文过客篡了王位……

我们找到了百年前传说的通道，进了王宫……

黑虎哥杀了宇文过客，恢复了北狄六世宇文叶落王位……

黑虎哥已是北狄中军和岭南军营的将军，现在已集结了三万北狄军，准备南下，进攻西北长城军……

北狄几万百姓现在都在岭南大营，拿下了长城军，他们将进入西北郡，都有活路了……

黑虎哥派我与神弓、射手、莫尔根领800北狄兄弟，偷偷过了长城，现在都集结在老周驿站，等候调遣……

狂风带回的信息量太大了，讲述也逻辑不清，但龙生听明白了，黑虎北行，虽然很坎坷，但是——成功了！

龙生一时兴奋地不知道从哪里问起“800名骑兵！有马吗？”于是挑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没有，带战马太危险了，现在都在老周驿站，都累坏了，我私自做主，让他们在老周驿站休整，我来领令。”狂风这会才想起来，临行前黑虎对他的交待，一口干了奶茶。

雪莲接过杯子，又要去倒，顺风道“妹子，不要奶茶，给我来一碗酒！暖暖身子，太冷了！”

雪莲听到了这些消息，小脸也兴奋地泛红“你等着！”转身出屋，一会功夫，端来了一大盘猪头和一大壶酒进来。

“今儿，没炖羊肉，银河国师怕羊肉膻味太重，让西口兵起疑，炖得是猪肉，好肉都给他们了，就剩下猪头……”

“没事！有酒有肉就行！”狂风饿坏了，大口吃起来。

龙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去把小鲍鱼叫来！”他对山鬼命令道。

“再跟我讲讲北狄国那边的事！”正在缠着狂风的雪莲，十分不解地问“叫那小孩子干嘛？”

龙生说。“让她去南府把孤影叫出来，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行动计划。”

“那我去吧，我就装一个吃醋的女人，将他领出来。”雪莲自告奋勇。“你不行，你虽然会说中原话，但有北狄口音，大敌当前，我们不能在一点小事上出问题，功亏一篑！”龙生对雪莲说，但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有什么好担心的，让爷爷我过去直接剁了那几只短尾猴，干脆利索……”山鬼磨磨叨叨出了房门。

龙生听在耳里，觉得倒有些道理，对雪莲说：叫骷髅头、异龙带上家伙，来将军府。

一会儿功夫，山鬼带了小鲍鱼，没进屋就听见小鲍鱼哭哭啼啼，山鬼骂道：小□□，你一个劲哭丧啥，再哭就把你爹妈都哭死了！

“我爹妈早死了，就是因为没钱让他们下葬，我才把自己卖了，老鸨逼着我入了这一行……”说到这里，小鲍鱼反倒不哭了，冲着山鬼说“我是在哭丧你的爹妈！”

山鬼也不恼“我爹妈要知道在南边，有这么个孝顺的儿媳在哭他们，不知道要多高兴……”

“滚！你要再摸我，我让池鱼哥回来，剁下你的爪子。”

“你要是池鱼哥的女人，我不碰你，但你现在还不是，还是……”

狂风听见两个人说话，忽然想起什么，放下酒碗说：龙生哥，池鱼跑了！

龙生一愣道“什么？”

“我是先离开石头城的第一批人，后来听说，大部队离开石头城时，池鱼跑了，找不见他人，跟谁也没打招乎……”听见脚步声已近，龙生制止了狂风的话。

池鱼不是军人，他是一名雇佣兵，是要老死在漠北大营的人，是金虎为了让他立功，才让黑虎出行带在身边。按狂风讲述，他立下的战功，足可以让王国宽恕他的罪行，成为一名正式军人。

那他为什么要跑？

龙生一时想不通，小鲍鱼进了屋，冲着龙生就喊叫道“你不是答应池鱼哥，不让我接客吗！”

“不是让你去接客，你只要把孤影大人引出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你要装成是孤影大人的相好……”

一盏茶功夫，孤影与小鲍鱼就过来了，进了门，孤影急问：出了什么事？

“没引起那些西口兵怀疑吧？”龙生问。

孤影笑骂道“没有！都喝多了，正在女人身上撒欢呢，哪有人理会我，况且又是跟自己相好的女人出来约会，谁想出这么个馊点子，毁我清白。”

孤影轻轻推开小鲍鱼搂着他胳膊的小手，叹了口气，“帝国风气日下，靠如此一群武士保家卫国，帝国今日不亡，明日也得亡国，可惜中原帝国两百年基业！”眼见刚才□□的场景，让他十分愤慨，也十分沮丧。

“你们都退下去，狂风、雪莲留下，山鬼你再将小鲍鱼送回去，她是池鱼的女人，你不要碰她！让骷髅头、异龙在府外听令。”龙生安排完几个人，对狂风说“把你刚才讲的，再跟孤影大人说一遍。”

这一次，狂风讲得很顺，几个人边听，边看地图，狂风的话早已结束，但却死一般沉寂，每个人脑子都在飞快地旋转。

“龙生将军，你有何打算？”良久，孤影开了口。

“杀了这几个西口兵，连夜北上，汇合800骑兵，联系黑虎，南北夹击，拿下长城大营，让北狄人民入关……”龙生将他的思路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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