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打人
马老瞎本想要带林平之先到宁夏城最好的饭店去先用饭,不过林平之心急,打算先去看看城内的锦衣卫下属到底在干什么,马老瞎只是怕上官怪罪,见林平之是真心不愿先用餐自己自无不可,毕竟他的口袋里面离空空如也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行人策马过去,在各类或宽或窄的街巷转来转去,就到了条不宽的街巷,颜色有些深黑,隐隐听闻丁丁当当的声音。“相公,马上就到了。”马老瞎便走边说,远远看去,那店铺四壁乌黑,打铁炉,铁墩,大大小小的铁锤堆放地,不过此时铺门口似乎围了些人在观看。
还有隐隐的争执声音:“……你们这是欺人太甚,俺不想孙女被祸害了,就将俺的班匠银涨了五十倍,这大明还有王法么?”
“……王法?于老头,你快七十的人,还这么的不知趣,要知道俺家的头,可是为何千户办事,你在宁夏跟俺讲王法?”
“……俺于家不是好欺的,俺上面也是有人的……”
“……有人……哈哈,宁夏这片,谁愿得罪马班头跟何千户?于老头,你还是知趣些吧!”
“就是,真不知你老头咱想的,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
林平之等人远远听到,王宽兴奋的道:“强抢民女?快过去看看。”
马老瞎却是面色大变,脸上涨得通红。
林平之等人到了近前观看,就见那边些人在争执,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佝偻着身体,围着满是烟灰的围裙,身后站着个年男子与两个年轻人,个个涨红了脸,似乎强忍怒气的样子。
他们对面则是两个缠着红腰带的男子,戴着狐帽,颇类青皮光棍,此时正得意洋洋。边上还有些民众围着看,个个低声议论,都是敢怒不敢言。马老瞎阴沉着脸听了会,为林平之轻声说了,却是宁夏指挥使周昂手下的千户何锦看上那于铁匠的孙女,然后快班班头马大哈自告奋勇前来胁迫。他们当然不可能亲自出面,何锦默许马大哈出手,马大哈又指使他弟弟马小哈动手。
不过马小哈乃是正编的衙役,自然也有狗腿子,就是他麾下的帮白役,每日或明或暗的来骚扰于铁匠,甚至动用各种手段,反正这事在宁夏城闹了有阵了。
林平之看了那两个洋洋得意的白役一眼,皱了皱眉头,这些人属于这时代的临时工,想狐假虎威,作威作福,令人厌恶。
衙役属于贱民,但位卑权重,这些人收入有保障,甚至有各样的灰色收入,会捞钱的人,待下来,就可混个几十亩良田,几间大宅院,甚至几间店铺产业什么,所以民间趋之若鹜。
这些人都有定额,称为额役,然各样情况,定额外的衙役数目也非常多,这些人称为白役
每个额役之后,几乎都会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白役主动跟随,所以个州县下来,往往衙役数目会达到惊人的地步。
比如贵州石阡,巴縣等地,原设衙役百人,结果最后的数目达到七千人。
衙役可能还会有些矜持,这些未纳入编制的白役,则个个想尽办法捞钱,恶形恶状,坏事做绝,民间深为其苦。
而他们说的班匠银,则是明朝廷对工匠征收的代役金。明时工匠又分军匠、住坐匠、轮班匠三种,军匠由卫所都司与军器局管理,住坐匠般位于京畿,每月需服役十天,轮班匠则住于原籍,每四年服一次,每次三个月,余下时间归自己支配。因为轮班匠劳役繁重,刻剥严酷,
工匠常常逃亡,所以成化二十年,规定轮班匠可出钱代役。
当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朝廷的旨意到了地方不变味儿就算见鬼了,于是地方照样役法混乱,各样徭役的苛暴,私索无定,匠户们日子过得苦,就如眼前这于铁匠,因为不愿孙女落入火海,班匠银竟被提高了五十倍。
按此时情况,虽朝廷说每人每年征银四钱五分,但般都会达十倍,二十倍左右,不少流民就是因为匠班银太重而逃亡。不过被提高到五十倍,还是骇人听闻。
旁边有一个路人不屑道:“何千户这事做得差了,城隍街什么姑娘没有?堂堂千户大人,竟要强迫人家,真是失了体面。还有马班头,不厚道……”他绘声绘色的描绘,说那何千户就是个色鬼,见个好看的姑娘就祸害个,家小妾几十房了,也不怕身体吃不消。众人都是听得冷哼,此时两个白役威胁完郁铁匠家,洋洋得意正要走,看到策在马上的林平之行人,不免打量了几眼,裂了裂嘴。他们可以在普通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然对上骑着高头战马的林平之等人,却只能羡慕嫉妒。
马华忽然对个白役道:“你瞅什么?”
那白役一愣,看着骑着战马,神情冷然的林平之行人,心下有些发虚。
不过他刚威胁完于铁匠家,若就此低声下气,不免落了气势。
当下嘴硬道:“瞅眼怎么了?大明没王法了,瞅都不能瞅?”
马华猛然下马,他大步走到那白役面前,怒声喝道:“我日你娘的,你再瞅老子眼试试?”
那白役道:“俺瞅怎么了?俺……”
“老子打死你个**的。”马华怒骂着,扬起蒲扇似的大手,个耳光就重重抽去。
“啪”的声巨响,那白役身体被打了个转,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脑袋嗡嗡嗡的不断鸣响。他嘴阵发甜,竟是鲜血就此流出,然后几颗牙齿连着血水吐出来。他呆愣着,猛然叫了声:“没王法了,没天理了……”马华又是记重重耳光抽去,打得他又是个转,又口鲜血喷出。
那白役大叫:“老子跟你拼了。”
马华重重拳打在那白役的小腹上,打得他身体弓成虾米,双目极力凸出,又大口鲜血喷出来。
余下那白役呆若木鸡看着,又看看林平之,眼闪过惊骇的神情。
于铁匠家在旁看得痛快,围观的民众也是暗暗叫好。
马瞎子骑在驴上笑嘻嘻看着,林平之神情冷然,就是这些祸害,败坏了大明天下,打得好。王宽淡淡看着,仍然戒备着四周。只有旁边围观的百姓睁大眼睛,不断吸着冷气。王宽拳打脚踢,将那白役打翻在地,不断的凄厉惨叫。
林平之道:“好了。”
马华闻言收手,他得意洋洋的回来:“狗日的,敢瞅老子,打死你个龟孙。”
林平之看向两个白役,淡淡道:“尔等不得再出现这条街上,滚吧。”
余下那白役赶忙去搀扶,那被打的白役大哭道:“没王法了,大明没天理了……好好的就被打了……”他哭着被扶去,断断续续的道:“俺要去跟班头禀报……”
却听那搀扶白役道:“你傻啊……知道那领头是谁?……那人腰上挎的是绣春刀……宁夏锦衣卫百户一直空着……不想活了……”
被打白役寒毛都涑栗起来,宁夏锦衣卫百户所已经数年没有百户了,现在几乎及已经没落,早就没人把宁夏百户所放在眼里了,现在冷不丁的来了个百户大人。。。
这样的人一根小指头伸来,怕自己都吃罪不起。显然只能白白被打了。他被搀扶着走,边委屈的嘀咕哭泣:“强龙不压地头蛇,豪强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么?”
被打白役嚎哭着踉跄而走,众乡邻都是解气看着。他们兴奋聚着低声议论,又以敬畏的目光看着林平之。那于铁匠上来施礼道谢,他迟疑的道:“贵客是?”林平之摆摆手,淡淡的道:“老丈不必多礼,在下也只是路经此地路见不平罢了。”
于铁匠只是不断道谢,林平之本要继续让马老瞎带着去寻卫所的人等,忽然听到一阵嘈杂之声,有十几个大汉各拿着家伙奔了过来,口中还喊着:“莫要让那几个贼子跑了。”
马老瞎眼睛一亮,连忙开口道:“大人,不用去找了,弟兄们都来了。”
说话间,十几个人已经奔到眼前,见到林平之几人不由得一愣,又见到一旁的马老瞎,领头的大汉开口道:“不知阁下是?”
林平之不欲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于是看了王宽一眼,王宽上前在大汉耳边耳语了一阵,大汉面色一惊,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平之,随后对身后诸人吩咐道:“今天没事了,大家先和我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