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探查

仙雾缭绕，彩霞弥天。

庄严的天泉宫大殿内，立着两个人影，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殿中央的圆形聚光体。

“沐羲，这次你能成功化险为夷，想来应是你的天命未结。

趁你本次回归，为师想将光宇的心法传授于你，希望你能替为师守护三界。”

酬勤微微侧身，郑重其事地望着身旁男子。

他期许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明亮，一份稳妥妥的信任。

“师傅不可，如今弟子只是一缕轻魂，何以扛下守护三界的重任？”

透明男子摇了摇头，紧张作揖回道。

酬勤抬头侧望了一眼圆形聚光体，抬手施法泛出浓浓的寒气，缓缓飞入透明男子的体内。

渐渐地，透明男子长出了胳膊，片刻后，又缓缓长出了双腿及身体的其他部分。

“如今，你还有何借口可说？”

酬勤上下打量了一番完整复原的身侧男子，嘴角微微上扬。

“师傅，我……”沐羲紧张无措地说道，眼里饱含着千言万语。

酬勤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想：此次交接机会难得，万不可再容沐羲拒绝。

“你本是一缕清风，任何物介皆可成为你的躯体，只要你的仙根依在，重返天界并非难事。”

突然瞥见男子后背骨骼缺失的那一块，酬勤急忙开口道：“沐羲，你的仙根呢？”

等了一阵，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望着身侧一眼不语的男子，酬勤朝殿里殿外仔细巡查了番，仍无所获。

“告诉师傅，你的仙根究竟在哪里？”

沐羲愧疚地望了望酬勤，内心焦灼万分。

“师傅，对不起，这次可能让您失望了……”

圆形聚光体不断闪出紫色的光芒，映得酬勤脸上的冰霜更为冻人。

“沐羲，你执意藏着自己仙根究竟有何意义？”

大殿仿佛在此刻凝住，冷风从窗外吹来。

犹豫一阵，酬勤继续道：“算了，我也不逼迫你，等哪天你想通了再来天泉宫寻为师。”

听到此话，沐羲复杂的心终于安了下来。

忽然想到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师傅，弟子能否到宇坤殿借阅一下句芒的资料？”

宇坤殿是天界的神秘之地，也是酬勤亿万年来不敢踏进的地方。

沐羲暗叹：若非情非得已，他也绝不会主动提宇坤殿三字白惹师傅忧心。

酬勤淡淡地望了一眼沐羲，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以为你此刻最心急的是看望洛儿，沐羲，你查询句芒究竟所谓何事？”

句芒是太白金星的后代，一个习惯拿圆规一样的东西掌握大地万物的生命波动。

早些年，句芒曾是伏羲手下的一名仙官，但不知为何，数千年前突然被贬。

身侧男子顿了好一会儿，缓缓回道：“三千年前，我在三界漂流，句芒无意间探查到我的灵源碎片，将我庇护在一颗大树里。

之后记忆尘的缘故，他用圆周率聚集了我的全部灵源。

我本想还了他的恩情，但他不要我的报答，只希望我能帮他寻一个公道。”

酬勤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沐羲，心想：难道当年句芒真有什么冤屈？

可是也不应该，酬信办事向来稳妥，不可能无缘故地把句芒逐出天界。

究竟发生了何事，照理说远古留下的后代也不多了，酬信肯定能关照尽力关照，为何此事他无法做到网开一面？

沉默片刻，酬勤轻轻地点了点头。

“若需要配合，无须上报于我，尽去找你的大师姐，她应该很乐意帮你查询此事。”

沐羲抬头静望了一眼酬勤，眼睛里满是惊愕。

“多谢师傅。”

缓过神后，他感激涕零地作揖道。

酬勤轻叹了口气，默默地拍了拍沐羲的肩膀，缓缓从殿门离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沐羲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许久许久。

不知何时晚霞归隐，墨黑色的云团渐渐铺开，很快整个天界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沉思片刻，沐羲低头摸了摸手中的纱带，迅速从光宇身旁消失。

高高的宇坤殿外透着一股清冷，周围十分安静，突然门咯吱一声朝里面推开。

云烟里有一条纱带缓缓现身，不紧不慢地飘了进去。

黑暗中，有一阵脚步声迅速地合上了殿门。

沐羲念决淡去纱带上的光芒，迈着小步缓缓朝大殿内侧行去。

也许是当年极光之地的影响，相比日光，他更习惯于黑夜。

忽然想到什么，沐羲暗自苦笑了一声。

犹记得当年他心情低落，独自一人偷跑到宇坤殿饮酒，洛儿突然闯了进来，丝毫看不出他在佯装醉意。

不知道洛儿如今在地府如何，她那么怕黑的一个人，适应地府环境已不容易更何谈种花。

若不是担心句芒心魔难控，此刻他恨不得即刻奔去地府与她相见。

先前在树洞里，沐羲还能念经平复他的情绪，但若他离开的时间较长，不知道句芒会不会再次发狂。

这世上有些愁怨，时间久了会越来越淡，但也有一些，时间越久怨怼越浓。

数千年前的一个日落，景华殿人心惶惶。

传闻帝尊下令，将半年内去北俱芦洲翻地的人都调查了一遍。

原本景华殿众神皆有本职工作，但不知为何，伏羲安排他们轮流挖了半年地。

最后伏羲查无所获，众人终于安下心来。

没过多久，魔界入侵九重天，整个景华殿全力协助天界，大家都十分繁忙。

风波平息后，帝尊的弟子明玉神君突然离开了景华殿。

大家都在猜测缘由，有人说他是守护天界不利，也有人说他是因北俱泸洲受罚。

这些八卦原本与句芒并不关联，但没想到某日帝尊一道旨意下来，直接贬去了他的神职。

没有人告知他缘由，也没有人告知他该前往何处，他刚想上九重天询问一番，未到南天门便就被几个银灰盔甲扔下了凡间。

前前后后，句芒托了好几个远古上神的后辈查探，但收到的回复皆是他们三十六层天无法插手帝尊经管之事。

他潜心修行，苦等天道有一天会帮他平反，但数千年过去了，天界仿佛都已将他给忘记了，更何谈还他一个公正的说辞？

一天，句芒正在星翰里飞动，突然圆周率探查到一片细小的灵源，他本想一口吃了下去，但从小接受的神族教育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后来通过不断地收集同类碎片，终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灵源。

“你是谁？”

灵源主人醒来的第一句诧异地望着他道。

经过一番交流，句芒讲解了自己先前的身份，也知晓了灵源主人仙逝的缘由。

好几次他未留意，灵源主人偷偷地从树洞里闪了出去，

但每次归来时，都是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

最后他实在没有耐心，便将灵源主人封锁在树洞里面。

突然有一天，句芒的圆周率感知到了灵源主人的其他灵源，他一不做二不休迅速地将它们聚集。

当灵纸完整的那一刻，灵源主人激动地望了望眼前的恩人，仿佛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他澎湃的心情。

绕过一道圆形的拱门，沐羲来到了一个书架旁。

顺着记忆，他朝左侧行了两步，很快寻到了一本《上古神祇》。

沐羲轻轻地翻开书籍，当翻到太白金星后裔时，即刻停了下来。

根据书中记载，少昊之子句芒，受命景华殿伏羲，主管大地万物的生命，监察太阳落山霞光是否正常。

后因北俱芦洲玩忽职守，造成大榕树情绪失控，给天界带来了巨大伤害。

念其先族功高，特免于刑，贬离神职。

沐羲沉思一阵，照书籍里所言，句芒确实应该责罚。

可是，为何记录如此简单？

纵观三界，也不存在因一颗树而惹下了天下大祸。

北俱芦洲的大榕树，为何感觉这般熟悉？

当年从凡间历劫回归后，沐羲总是心情烦闷地在天河边上饮酒。

明玉见他意志消沉，便询问了缘由。

当得知沐羲为了探寻一颗植物烦闷时，明玉开口道：“殿下，我师傅帝尊有一处私密之地，三界所有稀缺的植被都可在上生长，您若是感兴趣，可以随小神一起去挖上几颗。”

“当真？”

沐羲扔下酒壶，满脸惊奇地问道。

明玉轻轻地点了点头，回道：“此处名为北俱芦洲，是我师傅新培养的一片清净之地。”

沐羲顿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带我去看看，若真找到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经过一番云涌，明玉带着沐羲来到了北俱芦洲。

沐羲跟着明玉的步伐寻了好几处天界稀缺的药草，甚至已经濒临绝种的植被，在北俱芦洲仍然是茂盛的一片。

很快，明玉收到了景华殿的紧急信号，他飞快地闪身离开了。

沐羲随意挖了几颗天界难见的水晶兰，见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森林，于是边挖边走。

刚走到一颗大榕树附近，突然发现身后有人，正准备转身查探，枝繁叶茂的大树突然弯下了腰，倾下的叶子瞬间将他们二人掩埋。

回想到北俱芦洲余下七日里发生的种种，沐羲的脸色开始变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