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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祭祖

转瞬两月便过,期间李瑜从太子宫中休假出来,不必每日早往宫中陪伴。

只是仍旧早起,习武健身,即便下过几场雪来,亦是始终不辍。白日里便在屋中读书,偶尔与湘云、探春同教晴雯怜月学习。

每日午后李瑜便往秦府去寻可卿,二人本就是情投意合的,如今正是热恋之时,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因为年关将近,湘云在腊月十五便被接回史家了,往后李瑜也停了怜月晴雯的课,使探春也自在歇息一阵。

咸临八年腊月二十九日。

头几日落了场大雪,神京城内外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贾府那边开了宗祠,打扫房屋,收拾神器。宁荣二府内外皆是忙碌非凡,李瑜便也少往贾母处请安问候了。

这边西院,李瑜也早吩咐了郝伯陈婶打扫院角的那间小屋。因是举家寄寓荣府,因此简单陈设了一间角房,权作祠堂之用。

百年前有中原乱世,李瑜祖上为避难奔走各处,断了宗脉,及至如今,各家了无音讯,倒也寻不到族人了。

自李瑜往上,百余年间不过四代,至李瑜祖父一代,不过一个独子,名讳李阜。起于乡野之间,从军远征北疆,幸而得了军功回来,因此家道遂有好转。

李阜早亡,底下育有同胞兄弟三人,取名忠、謇、良三字。李謇天资最高,功业最甚,爵封高陵侯,官至征北都督。

其兄李忠、弟李良则资质平平,跟随李謇从军,也只混了个游击将军。

李忠、李良未育子嗣,不料一战过后,兄弟三人尽殁于沙场。李家一脉仅余李瑜一人。

所谓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便是李瑜幼年景象。

腊月二十九日,宁荣二府换过门神、联对、挂牌,油了桃符。

宁国府大开中门、仪门直至正堂,阶下两侧朱红灯笼高悬,直亮了整日。

次日,腊月三十,除夕。

皇家祭祀于太庙,又于奉天殿受百官朝贺。

贾府之中有封诰者,皆依品级着朝服,乘轿依次进宫朝贺。

李瑜早于西院换上暗红色麒麟袍,也不与贾赦、贾珍同行,自顾打马去了。

大明宫,奉天殿。公侯等爵及一品、二品文武官员于东西角门依照品阶班立,其余在殿外排好,文官在东,武将在西。

待咸临帝临朝升座,内相戴权宣召,百官鱼列入殿,分侍左右,跪拜行礼,山呼万岁。

各家命妇由内廷女官指引,入内至坤宁宫中朝拜皇后。

至午间,内外朝留命妇、百官用宴,礼至申时方散。

李瑜出宫,打马回了荣府门口,却见不远处宁国府门口,以贾敬为首,贾琏、贾蓉、宝玉等贾府诸子弟,皆是未随入朝的,在府门口排班等候。

李瑜心知其皆是等待贾母等人回府祭祖的,也不管他们,径直入荣府西角门,往西院去了。

待回至西院,有怜月晴雯等来伺候梳洗,仍不换衣物,静坐于屋内,待吉时祭祖。

说是吉时,不过是待贾府那边先行起仪式。因着自家是借居的,恐怕有喧宾夺主之意,因此要待主家先祭。

西院李瑜家的一干仆从,以郝伯、陈婶为首,各于堂屋中分立。李瑜居首座,屋内众人神色庄严,静默不语。

却说贾府那边,贾母等人于宫中宴毕,乘轿回来,直抬至宁府暖阁落轿。

贾族子弟依序入内,至宁府西边一个院子。有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

悬了“贾氏宗祠”四字的匾额,乃衍圣公孔继宗所书。

入院,顺白甬道过去,正殿前悬青匾,题“慎终追远”,是御笔亲题。

贾府众人分班立定,先于正殿内祭拜神主,由贾敬主祭。

所谓神主,即是祖宗牌位。那贾家家世显赫,殿内香烛光耀,锦帐纷丛,诸多牌位列得齐整。

祭拜神主只由府中男丁操持,以族中长房长男主持祭拜。因此贾珍之父贾敬,虽不理宁府事务,潜心修道,但在这祭祖大典上,仍要回来料理。

待奏乐、献爵、礼拜、焚帛奠酒后,众人方才退出,转随贾母至正堂,祭拜祖先影像。

却说李瑜这边,方隐隐听见远处宁府传来乐声,心知其仪式已启。也不再顾虑,乃站起身来,当先领着奴仆往院中祠堂去了。

待行至院内,祠堂门早大开着,内有香烛林林,供果菜品酒水等已经摆放整齐。

上供奉着五个牌位,最上乃李瑜曾祖,其下为祖父李阜。最下一排,依次为李忠、李謇、李良。

李瑜迈步进去,诸仆在堂外分立,微微躬了身子等候,以示尊敬。

宁府那边,正堂内。

此刻正在传摆贡品。女眷在槛内,男主在槛外,家人小厮们列在仪门之外。

一道道贡品由仪门传至槛外,递至贾敬处再传至槛内,由各女眷传至供桌前。

王夫人接过递与贾母,方在供桌上摆放整齐了。

于是族人分列,左昭右穆,男东女西。贾母先拈香下拜,众人才集体参拜。乌压压一大片人跪倒在地,口呼敬颂之辞,气势浩大,严肃凛然。

西院内,李瑜神情肃穆,孤身一人站立在祖宗灵位前,心中怅然。

乃从一旁取香九根,点燃了,躬身虚拜了三拜,又跪立殿中,拈香叩首三拜。

站起身来,将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盒中,李瑜又躬身虚拜了三下。方从袖中取出一篇祭文来,是昨日晚间草拟好的。

李瑜展开绢布,朗声念道:

“维:咸临八年腊月三十祭日

堂下裔孙李瑜谨祭告于李氏历代列祖列宗之灵前曰:

古之谓溯源追根,源远流长。前历四十年大乱,后经百余载长治。因故明之衰,及后汉之兴,根不可考,源非及察。子孙不孝,望乞原宥!

先祖考讳阜公者,起于乡野,终远番疆。功在兵事,家道始昌。光前裕后,祖显宗扬。

先考讳謇公者,武运昌隆,谋定北疆。内安诸众,外扬国光。御彼胡虏,卫戍家邦。威传塞外,身许沙场。青山巍巍,忠志琅琅。魂兮千古,青史昭彰!

裔孙李瑜,谨奉祭日。盛备酒馔,敬告宗祠。

瑜命多艰,先严早弃。未及荣养,故慈无依。感君殊遇,家爵得袭。恩承耋老,抚教不离。斯长于今,家业不齐。苟存盛朝,寸功未立。

仰愧天玄,俯怍鱼渊。其行思远,伏维恭鉴。砥砺廉隅,笃慎弥坚。志随家祖,学效先贤。赫赫宗灵,垂佑家田。示谕苗裔,瓜瓞绵绵。

孤子谨拜,具表焚香。恭申祭告,敬献琼浆。列祖列宗,来格来尝。福荫子嗣,垂范明堂!

伏维,

尚飨。”

祭文念罢,李瑜将之收拢,顿首再拜者三,伏身恸哭。

堂外众仆婢早已失声痛哭,齐拜于地,涕泗不止。

半晌,李瑜泪止,起身行礼,将祭文置于一旁炉内烧了。

至此西院祭祖礼毕,屋外北风呼啸,宛若哀鸣。

从荣府之中,随风渐渐传来铺天盖地的庆贺之声。

原是那边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合府上下拜过贾母,祭祀礼毕,正安排合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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