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半个白日的时辰,清淮院里头进进出出,不大的院子没到午时用饭便已经快搬空了。
裴思云赁的车马先带着靳氏杨氏去了武馆旧居,剩下一应能带走的器具,都由裴府下人帮着押运过去。
眼瞧着三房的人要登车而去了,老爷子不出面,陈氏这个当家主母却不能躲懒,这会子在大门口,捻起三两分情真意切的样,虚虚嘱咐叮咛过了,便同她们告别。
海嬷嬷陪着陈氏,直到三房的车马完全消失在巷尾,才看见她收起妥帖端庄的夫人样,拉下脸来。
“行了,咱们回吧,人走了倒也好,清净。”
“是,夫人。”
正午的日头晃得人有些迷眼,陈氏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被海嬷嬷前脚搀进正门,后脚就有小厮来报。
“大夫人,门口又有人来寻!说是找咱们三姑娘的!”
“还有完没完了!”那交出去的三百两银子忽的又在陈氏面前浮现,“告诉他们,往后要寻裴家的三姑娘,自到那闭了门的长春武馆去!”
主母发了脾气,那小厮战战兢兢回了话,自去撵人了。
外头两个抬东西的男子纳罕道:“当真不在这家?我瞧着大人吩咐,说的就是你们裴府啊,这裴思云,是你家三姑娘没错吧?”
“二位有所不知,这几日府里刚分了家,三姑娘那房人,赶早才搬了去,就住在出门往西边儿去的长春武馆里头。”
那男子自怀里掏出一张纸笺来,细细辨了片刻,道:“多谢这位小哥提点,既分了家,我们这东西差点儿可就送错地方了!”
门房小厮忽的疑惑,送东西?不是来要东西的?
俩男子见小厮一脸错愕的样,念着他也是裴府的人,便多言了几句,道:“你们自己府里早上才送出去的银子,这会子就不记得了?”
小厮点点头,银子他自然记得,可那不是都被三姑娘交给那群泼皮息事了么?!
那男子爽朗笑道:“要说还是你们裴府运气好,那吴重达作恶多端,今儿个被我们大人逮住一锅端了,你们被逼要的三百两银子,就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啦!”
小厮指了路,见那两男子抬着箱子往长春武馆旧居去了,心下记着回话,连忙进了碧海院向陈氏禀告:“大夫人,那两个人我都打发走了,他们这会子抬着银子往长春武馆的旧居去找三姑娘呢!”
陈氏收整首饰的手一顿,当即就站起身来,顾不得零碎的首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蹬着眼睛问道:“银子,什么银子?!”
“就、就早先三姑娘交给那群泼皮的银子啊……”那小厮盯着陈氏怒目圆睁的压力,硬着头皮解释到,“他们说带头的吴重达被、被官大人捉拿了去,咱们被诓逼着交出去的银两,都还回来了……”
听完小厮的话,陈氏当即就捂着心口跌坐到椅子上!
“快!快!带人去给我拦下来!”她单手握拳,捶着自己的着胸口怒斥道,“你当差的时候眼瞎着么!这钱是从哪个院子掏出去的都不知晓了!”
三百两银子啊,失而复得的三百两银子啊,凭什么从她兜里掏出去的钱,要给三房那几个贱人!
小厮吓得瑟瑟发抖,为自己辩解道:“大夫人,那两个人是拿着收条指名道姓地要找咱们三姑娘,上头也没写其他人的名字啊……”
“滚!没用的东西!你不愿去,这院子里多的是人要去!”
海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将可怜见的小门房支了出去,自己上前去劝道:“夫人,事已至此,您也晓得,那三百两,是从三夫人的嫁妆里划出去的……”
“嘭!”
陈氏气极,恶狠狠一掌拍到桌上,红艳艳的丹寇指甲折了半寸,额上的青筋隐现,连脂粉都快盖不住。
屋里伺候的丫头跪了一地,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里间的裴月兰听到动静出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母亲莫气。
陈氏极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唤她来前,道:“兰姐儿你记着,今日三房从咱们院子里拿去的,阿娘必会全数替你找回来!”
裴府的大宅坐落在济川城南,周边环绕一圈,都是小富人家几进几跨的套院,而换到长春武馆旧居,就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旧色墙砖斑驳,俭朴民居错落,枝干粗糙的老槐树在春风中伸出的嫩绿,便是这片街巷最为亮眼的景色。
马车停在长春武馆干裂暗色的牌匾前头,裴思云先行跳下马车,提着自己的短棍,敲掉了锈损的大锁,吱呀一声推开了尘封多年的武馆大门。
浅浅的灰尘迷眼,短暂的宅门通道走过,粗石雕刻的影壁后头,就是武馆从前宽阔的演武场。
那时候武馆正盛,裴长春亲手打造了这样一个院子,偌大一个前院做了演武场,两边长长的厢房全都打了通铺,住着全城慕名而来习武打根基的半大小子们,裴思云一家四口,就住在往里一进的四合院里。她那时候跟在数不清的师兄身后闹腾,除了练功习武就是上房揭瓦,恣意快活,同阳光下的野草一般疯长到了七八岁。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活的几年时光,后来武馆名声越来越响,有了第二家,第三家,裴逸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这一方院子再装不下裴长春的宏图大业,他们便举家搬到了置办的新宅中,同裴长春接来的亲眷一起生活。
数年一晃而过,如今物是人非,谁能想到再回来,会是这样一副光景呢?
杨秀桐在后头挽着靳氏,跟在裴思云身后进了屋。她和裴逸是在大宅成的婚,这一处宅子,统共没来过几回,靳氏便一一同她介绍。
“这前院是小武生练武的地方,两边的大通铺,那时候得住了有二十多个孩子,一顿能吃掉一头牛,那时候我同院子里嬷嬷每天睁开眼最头疼的事,就是如何把这些半大小子喂饱咯。”
“别看这院子陈设简单,如今咱们回来,也是顶够住的了。逸哥儿和云姐儿小时候都住在后头院子里,屋子都没怎么变。”
说起从前温馨琐事,裴思云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打趣道:“还是爹爹当年思虑周全,关着一屋子搬弄拳脚的小子,这院墙门梁还有屋棱上的瓦,都用的是最好的料子,这么些年过去了,倒是一点没坏。”
裴思云里里外外瞧了好几间屋子,正兴奋地规划着如何翻新摆设,一旁的靳氏却轻轻皱起了眉头。
眼下这大件虽还好着,可多年不住人的屋子翻整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裴思云先前给她的那些进项,她都舍不得破开来用,毕竟眼瞧着分了家,自己的闺女自己疼,总要省着些给她攒点嫁妆。
“阿娘在想什么呢?”这会子杨秀桐出去看顾马车里的裴逸去了,院子当中就剩了母女二人。
靳氏叹一口气,拉着裴思云的手轻言道:“没事,阿娘就是心疼你,这院子能遮风避雨就够了,别的咱们一家人将就些便是,阿娘总要给你攒点儿嫁妆起来啊……”
裴思云笑笑,“阿娘,不早就说好了嫁妆我自己攒么,给您的钱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先紧着哥哥的病就好。”
靳氏看她这样懂事,更是心疼,急道:“你这话哄哄外人争口气也就罢了,我还不知道你么,拿命换来的银子全都塞给我了,你如何攒去?!”
裴思云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抱着她阿娘的手撒娇般摇了摇,道:“阿娘你就信我一回,不出半日,我肯定还有银子交给您!”
靳氏看她故作神秘的样,也不晓得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当裴思云跟小时候一样,不听说的时候惯会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也不去说她了。
母女俩闲话完,襻脖束袖动手收整起家中的物件,后院小井中吱呀吱呀还没晃起来一桶水,就听到前院杨秀桐在唤人。
“云姐儿!云姐儿!”
两母女一听,还以为是裴逸出了什么事,急急丢了东西,装了半肚水的木桶又扑通落回了井里。
到了前头一瞧,裴逸好好坐在椅子上被翠珠推着,倒是杨秀桐,站在门口急急对裴思云招着手。
“云姐儿,有人来寻你!”她一边回头,一边不忘警惕地审视寻到长春武馆前的两个男人,生怕又是同之前一样来闹事的。
裴思云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上来,悄悄摸了短棍背手拿着,走到门前将杨秀桐轻轻挡在了身后。
“二位可是找我?”
两男子也不多话,抱拳行礼,自怀里掏出晨间她亲自签写的收条,递上去,道:“裴姑娘是吧,认下这可是你的笔迹?”
裴思云这才瞧见了两人身后那个眼熟的箱子,麻利地点了头:“是我的,三百两银子一早才给出去。”
两位办事的男子扛着这三百两银子寻对了地方,可算松了口气,道:“行,那我们就找对地方了。给姑娘道一声喜,那混街的泼皮今日被我们大人拿进狱了,那厮一进去全都招了,这银子一分不少全吐出来了,你点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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