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作为整个屋子里唯一称得上“堪用”的护卫，裴思云心下一动，抬起了头。

眼下家中准备着带裴逸南下京都去看病，没得一俩月也回不来，她计划重振武馆的种种，也都建立在裴逸转好的期冀上。这当中空闲，她也是要出门寻些活计来做的，若是能顺便查一查跟裴逸遇害相关的事宜，那是最好不过。

可即便她有心，若是人雇主无意，说出来也是白费，她便只低着头在一旁，攥着自己的帕子不说话。

乔鹤渊这厢还优哉游哉喝着茶，全然没听出韩执光的言外之意，等瞧见自己发小犯病似的死命冲自己挤了半天眼睛，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不自在道：“你要去么？”

裴思云一愣，悟了片刻才意识到乔鹤渊这个“你”，问的是她。

裴思云的主意自己能拿，也晓得乔鹤渊不是个出手吝啬之人，干脆利落地应了：“去。”

一旁的韩执光瞧着倒比谁都还高兴，大掌一拍，激动到：“成了！我今个回去就给我父亲回禀，差人去准备你二人的出关通行的文书去！”

往北的计划既已成行，乔鹤渊也不耽搁，当场找酒楼老板要了笔墨，执笔干净利落写就一封契约，交予裴思云签了。

“此行出关不是儿戏，艰难险阻更甚济川城中，吃穿用度有他商队负责，我另予五百两的报酬，可成？”

裴思云签字画押，抱拳成礼，道：“此行定当竭诚护卫二公子安危！”

一旁的韩执光贱嗖嗖凑上前来，道：“还有我还有我，小裴姑娘这般身手，我那一群护卫可没一个比得上的，还请连带着看护一下我！”

乔鹤渊莫名生出了些危机意识，一把将韩执光薅开了，不满道：“你自己从镖局带了一队人，还要来抢我的？！”

“我的”两个字不轻不重落到裴思云耳里，在她心口砸了一个轻飘飘的洞，还没等她缓过神来，手里就又多了一张银票。

那是韩执光和乔鹤渊一边拉扯，一边趁机塞过来的。

“小裴姑娘你先收下！我说话算话，这契书咱们回头再签！没谁规定你就只能在他郡主府一家做事啊！”

裴思云楞在原地，手里的银票还没捂热乎呢，唰一下又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乔鹤渊扔来的沉甸甸的荷包。

他一边死勒着韩执光的脖子，一边抽空威胁她，颇为理直气壮道：“签了契就是我的人，不准收他的钱！”

裴思云摸了摸鼻子，不晓得受了什么蛊惑，居然乖乖应了一声“好”。

诸事敲定，臊眉耷眼的田方得了乔鹤渊差遣，驾车把裴思云送回来城南的长春武馆，颇为羡慕道：“还是得有一身本事才好啊，你看我跟了二公子这么些年，北边那么好玩的地方，人都想不起来带我去。”

裴思云的安慰聊胜于无，笑着道：“若是有心要学，田大哥此刻开始练功也算不得晚，从前我爹爹开武馆的时候，也有七老八十的爷爷要跟着他打拳强身健体呢。”

田方摆摆手，“行了，小裴姑娘你就别安慰我了，回去收拾行李吧，过两日我再来接你！”

裴思云目送马车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关门进屋，见靳氏屋里的灯还未熄，便敲了门进去，一股脑将乔鹤渊给她的定金都倒进了靳氏怀里。

靳氏蹭一下起身，如同抱了那烫手的山芋一般，急到；“云姐儿！你这是抢钱去了！？”

裴思云坐下，匀了匀措辞，还是决定只说一半。

“阿娘，这是郡主府二公子给的。”

靳氏想起白日里的事，不解问道：“你在郡主府的差事不都完了么，他给你这么多钱做什么？”

裴思云只说乔鹤渊要去北边小国游玩，郡主府念她身手尚可，还是顾她作护卫，给了不菲的报酬。

靳氏听完，当即就蹙起了眉头，道：“不行。”

裴家三房两个男人，都在出远门的路上出的事，现下她就这么一个全乎的闺女在身边，她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云姐儿你听阿娘说，上回允你去郡主府当差，是想着怎么说也不会跑出济川城去。现下你哥哥治病的钱已经凑够了，阿娘从来都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在身边。济川陈往北才太平几年啊，阿娘实在不放心你去。”

裴思云耐心安抚，道：“阿娘，那日分家我跪在阿爹面前发过誓，总有一天要接替他，撑起咱们长春武馆的门楣来。”

靳氏一听，默着红了眼眶，重振长春武馆，何尝不是她的念想。

“眼下哥哥去京都看病，若是顺利，等他回来就咱们就可以着手规划了，到时候武馆翻新一切从头开始，处处都是使银子的地方，我且要提前备着的。”

“这次是同韩家的商队一同前往，人家还雇了镖局的人手相护，我充其量就是个凑数的，就算遇上什么危险，也不用我一人顶着。”

裴思云生怕靳氏不同意，半是撒娇半是宽慰倚在她身旁，唠叨起来跟念经一般没完没了。

“行了行了，你这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惯是个喜欢先斩后奏的，怕是此刻万事都敲定了，才来通知我一声罢了。”

裴思云被戳穿了也毫不心虚，大言不惭道：“那阿娘总归是要知晓一声的。”

靳氏晓得自己女儿的脾性，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也不言她跟着去北边的事了，只道：“闺女大了拦不住，但是你走之前，得答应阿娘一件事。”

裴思云眼见靳氏这一关是过了，连忙乖巧应下：“阿娘说什么我都答应！”

靳氏这下也不难过了，欢欢喜喜拉了她的手，道：“那就成，走之前跟隔壁婶子她侄子见一面，人大老远的送了糕饼来，今个儿连你面都没见着呢！到时候你亲自把这糕饼篮子送到人铺子上去，显得咱们礼数周全些。”

裴思云的笑僵在了脸上，苦着一张脸道：“阿娘，要不你就跟婶子说一声我这两日都不在家不行么，我保证配合不出门，绝不给您拆台！”

靳氏笑得慈和，温温柔柔拉了她的手，道：“不碍事，你要是觉着这个不合缘不想去，你走之前不是还有好些空档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前街沈大娘，巷尾的孔嫂子，可都跟我说了好多回了，人家里也有小子呢！咱们挨个去瞧瞧！”

裴思云彻底败下阵来，讨饶道：“阿娘我去还不成么！”

靳氏嘴角一扬，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小丫头片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裴思云嘴上应了是应了，可行动起来就没有那般爽快了，今日借口要出门置办行李，明日想起来得去配合韩家办文书，后日还得送哥哥嫂嫂出门，直直拖到了田方驾车来接她，才在靳氏几欲冒火的眼神里，不情不愿拎上了糕饼篮子。

靳氏这才有了些自家女儿要出远门的意识来，抹着眼泪仔细叮咛，把人送到了巷口还一步三回头地嘱咐着：“出门在外，可紧着看顾自己，别让阿娘担心！”

“阿娘也照顾好自己！等我们回来！”

裴思云摆摆手，把行李悉数搬到车架放好，自己则抱着糕饼的篮子同田方坐在一起，一路乘车往北边城门而去了。

“田大哥，待会儿还麻烦您路过余家糕饼铺子的时候停一下，我去半点事！”

“好勒！”田方驾车稳稳当当穿出小巷，沿着正街行了一刻钟，马鞭一指拐角处冒着腾腾热气的铺子道，“可是那家？”

裴思云抬眼，看到在档口上拴着围裙忙里忙外的是个年纪不大的清俊小伙，想来没错。

她轻快跳下车，拎着篮子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头，那小掌柜抬眼一看她，未语人先笑，道：“可是裴家妹妹？等我一下！”

裴思云刚想说不耽搁人生意了，可耐不住他动作利索，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摘了围裙钻出柜台，憨笑着站在她面前了，手里还提了一袋新鲜出炉的糕饼。

“给你的，那日给靳伯母送了一些，你不在家，也不晓得你吃没吃上热乎的。”

裴思云有些不好意思，伸手递上篮子道：“糕饼我已经尝过了，多谢你招待，阿娘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余园也不听裴思云推辞，坚持又给她塞了一袋糕饼，才接过手里的篮子看了看，大方笑道：“早知道你要来，这一袋也应当用篮子装的。”

裴思云也是头一回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不晓得如何接人家的话，脸都绷着笑僵了。

还好两人没说得几句，柜里头的伙计顶不住生意红火，手忙脚乱叫了一声掌柜的，这才把裴思云解救出来。

她拎着一袋糕饼，重新坐回车上，田方瞧见她那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就忍不住调侃。

“这小掌柜的瞧着人还不错，小裴姑娘你怎的一脸这个表情？”

裴思云将糕饼胡乱塞进包袱里，敷衍回了一句说来话长，仰头看了看天色，催到：“时辰不早了，可别让二公子他们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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