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乔鹤渊挑了挑眉毛,脸上的意思很明显:你连辰要是能耐,就过来打我啊!
连辰咽不下这口气,可腹中翻涌更耐不住等。
他暗暗锤拳,人有三急,又不得不服。
乔鹤渊见连辰跑没了影,折扇一收,道:“走吧,看看去。”
二人走到零散的摊位前,裴思云沿摊对手工艺品挑挑拣拣,装出自然闲逛的模样。乔鹤渊就跟在她背后,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二人虽没有事先商议过,这会子阴差阳错倒,看起来还真像一对来乌若城闲耍的普通眷侣。
看铺垫得差不多了,乔鹤渊和裴思云也站逛到了那一处布料摊前。
裴思云冲卖布的老妪笑了笑,伸手拿起一张围裙似的布料。
指尖触上的那一瞬间,裴思云心下狂跳,当即飞快地同乔鹤渊对了一下眼神。
皱纹的布料,每一种因为工艺不同,都会呈现出特殊的手感,眼下虽没有那种奇特的绣纹在上,可光凭手感触及,就已经有六成像了。
乔鹤渊眸子一凝,对裴思云轻微颔首,便开口用乌若语问了一句。
没看到相似的纹样,两人本没抱有太大希望,只想着沾边的消息有一点是一点,总比徒劳跑这一趟的好。
谁曾想乔鹤渊话音刚落,那老妪瞬间就收了面上的慈色,飞快地收起摊面上的布料,黑着一张脸转头就跑,急匆匆就入了身后的小巷!
“追!”
裴思云反应极快,旋即就冲着老人家的背影追进了狭窄曲折的小巷。
“这老太婆绝对有问题!你等等我!”乔鹤渊在后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信誓旦旦道。
那老妪坐着的时候看着垂垂老矣的模样,谁能想到顶着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人家,腿脚居然这般利索,裴思云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头追了两息,就已经完全找不见她的身影了。
“人呢?”乔鹤渊迟一步赶到,弯腰撑膝气喘吁吁问道。
裴思云比了一个凝神细听的动作,捕捉到了一处极细微的门扉转动的声响。
“这边。”
乔鹤渊不自觉压低了声音,生怕裴思云打架的劲头上来了又把他抛诸脑后,急道:“人生地不熟的,你别又把小爷忘了!”
裴思云脚步一顿,也没想太多,生怕一息之间微弱的动静被意识遗忘,反手捞起乔鹤渊的手腕,拉着人飞快朝巷子深处跑去。
乔鹤渊被遛马一般拖着七拐八拐跑了好远,等裴思云丢了他,挨个门缝查看动静的时候,他心下的剧烈震动还因着手腕上残留的触感久久不能平静。
好歹是个姑娘,怎么还说上手就上手了……
乔鹤渊微微愣神,思绪忽的就飘回了郡主府库房里头初见的那一日,他也是被裴思云这样扣住手腕,死死按在地上求饶的。
罢了,今日好歹她手上还有个轻重,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还吃亏了不成,由她去吧。
“二公子?”
裴思云一声唤回他的思绪。
“二公子,您方才问了老婆婆什么,怎的她一听就跑了?”
乔鹤渊纳闷道:“我就问了她这布料是何处来的,谁知道她跑什么啊?!”
裴思云默了半晌,抬手指了指眼前紧闭的门扉,试探道:“要不您再问一遍试试?”
试试就试试,乔鹤渊就不信了,这老太婆要是心里没鬼,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恶狠狠一脸凶相,正要抬手砸门以振士气,忽的被裴思云拦下了。
“二公子,您还是随和些,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乔鹤渊一噎,像是龇牙咧嘴的小兽收起了尖刺,极力换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语气,扒着门缝说了一句又一句,裴思云虽听不懂,但语气上到底是恳切的。
乔鹤渊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张口就把韩执光的身份套在了自己身上,说什么这布料制法特别将来在南边市场上必有所为,老太太您一定不要吝啬自己的进货渠道,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说了半天,里头连丝毫动静都没有,乔鹤渊不禁怀疑道:“你没听错,真是这家?”
裴思云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道:“是这家没错,兴许这园子还有什么后门,人早走了吧……”
乔鹤渊瞧她泄气,下意识想要找补两句来着,却忽的见她眉头一皱。
“怎么了?”
这下不用裴思云回应,连乔鹤渊也听到了自远处街巷而来急促猛烈的马蹄声,听着就让人有些不安。
正当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之时,那扇方才怎么敲也没有动静的木门忽的就打开了。
“进来。”卖布的老婆婆忽然出现,脸上没有了方才的警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肉眼可见的焦灼,用乌若语急急催促着他们。
“老婆婆她说什么呢?”裴思云不解,望向乔鹤渊。
“她让我们进去。”乔鹤渊指了指一览无余的简单小院,一眼扫过去倒不像能装下什么阴谋的样。
眼见那老妪的催促一声急过一声,裴思云和乔鹤渊对了对眼神,追溯到此了也舍不得放过这个机会,便小心翼翼地抬脚进了院子。
老婆婆当着他们的面把门合上了,倒也没有上锁,语气焦急引着二人往前走,到了墙角处才停下来。
乔鹤渊听到她嘴里的嘀咕,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道“这婆婆好生奇怪,怎的还想让我们躲起来。”
“躲?”裴思云停下脚步,眼神越来越迷茫,“往哪躲?为何要躲?”
没等得乔鹤渊用乌若语问个究竟,方才那一串极具压迫感的马蹄声骤然停在了门前!
裴思云本能反应,霎时就警觉起来!
那老婆婆更是面色一白,看说不动两人就干脆上手来推!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看起来干干瘦瘦的小老太太,怎么会有牛马一般扎实的力气。两个人被她推着,又怕大力反抗伤及老年人的身子骨,一步一个踉跄十分憋屈。
老婆婆枯瘦的手指和那老树虬结的枝干一般揪着二人的衣服往前推,乔鹤渊几次摆脱不得,烦上心来用乌若语不耐烦地问道:“老人家您要我们做什么总该有个由头才是,我们就是来收购布料的你——啊——啊——啊——”
“嘭!”
乔鹤渊被推得一脚踩空,剩下后半句则作了惊恐的尖叫,生生砸进了一人多深的地窖中。
头上翻盖似的面板灵活地打了几个旋,而后便齐齐整整地盖了回去,只漏了一丝不明显的光亮透进来,提醒着他们如今的处境。
乔鹤渊后背着地,脑袋已经被摔懵了,身上还压了半个裴思云。
“嘶——疼死小爷了,你要没事就赶紧起来!”
裴思云打小训练的底子在身上,踩空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根据环境就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包括但不仅限于拉了乔鹤渊作这个垫背的。
她心虚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先按住了挣扎想起身的乔鹤渊。
“二公子别动,高处摔下轻易不能动弹,先看看可伤着了?”
乔鹤渊缓了半晌,没觉着有什么痛楚,骂骂咧咧直起身来道:“这老妖妇,听不懂人话,竟敢推小爷,看我出去不扒了她的皮!”
二人借着些微光亮环顾四周,看出来这是乌若寻常百姓家常用的菜窖,角落里还对这一些番薯和小罐子,也不似什么陷阱阴谋的布局。
“我看这老婆婆说不定另有隐情,她方才一个劲儿让我们躲起来的焦急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二公子不妨先观望一会儿。”
裴思云抬头看了看头顶,左顾右盼,搬来两个腌菜的罐子,一脚一个踩着上去想从缝隙中稍稍观望片刻,可奈何身量在此,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乔鹤渊看了看那两个没比巴掌大多少的坛子口,咬了咬牙扎了一个还算结实的马步,拍着自己的腿,道:“来,上来!”
裴思云只愣了片刻,当下也用不着客气,只轻念了一句有劳二公子,便蜻蜓点水般扶着他的肩头踩了上去。
筋骨娇贵的乔鹤渊吃力,闷哼一声,但好在心下念着怕把人摔了,伸手把住了裴思云的短靴,极力站直了身子把人往上送。
“瞧见什么了没?”
裴思云轻轻念了一声嘘,轻手轻脚顶起盖板的一条缝,适应了一息光线,才瞧见小院大开的门口处,那老婆婆正极力张这手拦着外头一个大汉。
老婆婆急切的乌若语一句一句蹦出来,裴思云听了既像是哀求又像是责备,闹得她更是疑惑了。
既然这人与老婆婆识得,她又为何一脸惊惶地将他们推到这地窖里藏起来?
“二公子,外头说的你能听清么?”
乔鹤渊凝神听着还算清晰,外头说一句,他便给裴思云念一句。
“那婆子说,什么天杀的行当干不得,他们什么劳什子神会惩罚他的……”
“又说什么院子里没人,让他赶紧走……”
外头忽然传来老婆婆激烈的哭嚎声,裴思云看见她被推到在地,那双乌若特有样式的皮靴重重踏地,一步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身后留下的脚印,是残血未干涸的朱红色。
裴思云收力轻轻跳到地上,一手拦着乔鹤渊往角落里退,一边摸出了自己短靴中放置的匕首。
在酒楼里头换了衣服之后,明晃晃的短刀不好携带,她便只留了这一样小巧的武器在身上。
“方才老婆婆最后一句喊的是什么,二公子可听见了么?”
乔鹤渊沉声道:“她说,求他不要再杀人了。”
剩下的不必多言,裴思云已经了解现下是个什么境况了。
她示意乔鹤渊退到紧贴一排小陶罐的墙边,到时候动起手来,那一排东西也能算得上趁手的工具。
裴思云抬头屏息,调用全身心警戒着听声辨位,只等抓住那人下来的一瞬间动手,为她和乔鹤渊搏得一丝生机!
头顶上沉重的脚步声停下,翻板受力侧开,刺眼的天光下漏,倏而有东西扑进了地窖,转瞬又陷入了黑暗。
裴思云一晃眼,横刺的匕首堪堪收住,还没看清地上那团泛着隐隐红光的东西是什么,就整个天旋地转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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