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裴思云按着连辰安排,闭门谢客,连裴逸都不能探视,老老实实在济川军营中养了数日的伤。
连辰本人,则在当夜就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潜出了济川城,等到郡主府那边万事俱备的时候,怕是早就踏进了乌若的大山中。
这当中不长不短的一点先机,便是敌暗我明的局势下,难得的优势。
在裴思云将养到堪堪能拄着拐杖下地的那日,闭门数日的济川军营门口,忽的就喧闹起来,在众多济川外城百姓的围观下,郡主府早前派出去的那一伙人,遮遮掩掩抬着两个人,惶惶进了军营。
半个时辰后,郡主府制式的马车,明晃晃地穿过济川城北,仓促停在了济川军营门口,从上头下来一个连官服都未来得及脱下来的乔尚章。
围观的百姓暗暗咋舌:“我的天爷啊,这是出了什么事!你们看清抬进里头的是什么人了么?怎的瞧见血糊糊一片那样吓人?”
“你傻啊,这乔大人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来了,你说还能是什么人?!”
那人呀一声,压低了嗓子:“难不成,是郡主府的二公子?”
“不能吧,我怎的听说那二公子早前就出城到北边游玩去了,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这不都说他命数邪乎么,往前郡主府出的意外还少了么,往前郡主和大公子,哪个不是从城外这般血糊糊地抬回来的。这回轮到二公子身上,谁晓得是什么意外。”
人群间关于造孽啊命苦啊之类的细碎言论不绝于耳,直到济川军清场撵人之后,也断不住留言纷飞的脚步,不出半日,整个济川城里的茶馆酒肆里头,便全都是关于郡主府的言论了。
裴思云还在自己的帐中费力练习着走步,外间喧闹不过过耳便抛诸脑后了,没听见一句真切。
又过了一刻钟时日,这几日一直照料她的婶子便一打卷帘进帐来了。
“妹子,接你的车马来了,我替你收拾收拾。”
裴思云放下拐杖,挪到窗边打眼望向乔鹤渊所在的那一处营房,里外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门口还站了一个拧着眉的乔尚章,正唾沫横飞与连见山争执着什么。
她远远瞧着乔尚章的面色,心下也能猜个大概,郡主府那边,怕是没有查出什么实质性的线索来。
她慢慢挪到床边上,想搭把手收整,身后忽的传来脆生生一句。
“师父,我来帮你。”
她回头,换了汉人衣裳的白毓探头探脑跨进门来,乖巧地唤了她一句。
白毓这几日也不算好过,闯到军营里头受了不小的惊吓,等提着一口气把该交代的交代过了,心头一松便发了高热,烧得近乎惊厥,躺在床上足足养了好几日才退烧。
这婶子是难得随军的女眷,这些日子只有两头跑,照顾完小的又照顾裴思云这个大的,白毓见了她也很是亲近。
她听到白毓的声音,一转头便笑道:“行了,我好不容易看着把你俩个养点儿肉起来,这最后一点儿小事也不劳得你们了,好好歇着。”
白毓笑嘻嘻凑上来,摇着她的胳膊念了一句婶婶最好了,转头就被撵到了裴思云身边贴着。
裴思云低头看她,到底是小孩子恢复得快,军营里头的伙食扎实地紧,足足喂了几天,就在她面颊上添了些可喜的软肉来。
裴思云没忍住上手捏了捏,逗她道:“长点肉好,往后跟我回了武馆,每日晨功练起来,不出半月就全没了,可得趁现在多长些。”
说到要跟她回武馆,白毓却没有裴思云意料当中那般的反应,她弯下腰来,捏住白毓几欲搅成一团的手指,柔声问道:“怎么了?”
白毓同她方才一般,抬眼看了看乔鹤渊所在的营房。
济川军的营房都是男儿都有不便,连辰吩咐人在这处给她们另起了单独的营帐。说起来,这几日她们昏睡的昏睡,倒床的倒床,就连裴思云也是今日才能堪堪下地,二人都没有循着机会去看过乔鹤渊一眼。
白毓抬头,试探着问道:“师父,那我往后还能去看看大哥哥他么?”
她和乔鹤渊吵着闹着一路过来,撩闲斗嘴的,小孩子记玩不记仇,到底是有一些感情在。
裴思云听说连见山为了拔除茄石散的效用,给乔鹤渊寻了各种各样刁钻的法子,魏恒整日整日在乔鹤渊的房中待着,翻医书翻得焦头烂额,可还是赶不上茄石散侵蚀恶化的速度,只好用了银针封脉的法子,先把人稳住了昏睡着,茄石散的霸道反噬也能如此缓上一缓。
这头魏恒拿了主意,要亲自京都寻求自己恩师赐教,非要把这根除茄石散的法子寻出来不可,在他归来之前,这乔鹤渊屋里的门,想必都不会再容她们这些外人出入了吧。
裴思云替她挽了挽碎发,道:“等往后二公子好些了,我再带你去瞧他可好,咱们现在都在济川城里头,郡主府路很好认。”
白毓乖乖点头,跟着外头来引路的人,和裴思云一起上了郡主府派来的小马车。
车辕滚滚向郡主府而去,载着乔鹤渊的那辆从正门而入,她们这辆紧随其后,两辆马车跑出了些兵荒马乱的架势,等车在吾园门头一停稳当,里头看家的田方一脸茫然带着人出来,等看清了被糊了一脸假血的乔鹤渊被济川军的人看护着抬下来,当即就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二公子!我的二公子啊!您怎的弄成这样了!”
后头乔尚章黑着一张脸赶到吾园门口,厉声呵道:“人还没死呢!哭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要是耽搁了我拿你们是问!”
吾园这头似那惊雷劈过般乱起来,宁福堂那边的高氏,听到门头的小厮来报,玉琢水磨柄的扇子啪一声掉到桌案上,惊道:“你说什么??”
上次因着变卖家产一事闹了龃龉的半路夫妻,虽然经过乔鹤渊当初的事一搅和,稀里糊涂把清算一事暂且搁下了,但当中或多或少的嫌隙夹着,乔尚章再不似从前那般与她事事相商过问了。
此行乔尚章点人出城寻乔鹤渊一事只有现下管家的郑成知晓,高氏只当乔鹤渊是真的北上游玩而已,乍一听到这般噩耗,除了心下骇然担忧之外,还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高氏眼波一转秀眉一蹙,当即携着桂嬷嬷动身急匆匆往吾园去了,身后招呼来跟着的婆子小厮乌泱泱一大片,可谓是声势浩荡。
前段时日闹的那一出,让她在府中跌尽了面子。郡主府里里外外这么些下人,面上倒是还恭敬,私底下嚼的舌根子有多难听她不是不知道,明里暗里还有不少认准了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姨母。
她高曼琴是贪财了些不错,但是他乔鹤渊打小没了娘,她在他身上费的那些心思,可没有哪一点是掺了假的。上回什么□□泄露行踪的事情,乔鹤渊都信她是冤枉的,倒是府里某些人暗有微词。
乔景焕毕竟是要走读书考功名的清流路子的,高曼琴这个当娘的,一直念着能重振自己从前在郡主府当家的贤良名声,将来不至于拖了自己儿子的后腿。
今日撞上这个档口,有七分焦急与上心,那都要演出十分来,让这些嚼舌根子的好好出去宣扬宣扬。
高氏带着人,面目焦急地从吾园通往宁福堂的月亮门刚转过来,刚巧瞧见从车里被人抬下来的乔鹤渊。
她步子一顿,确实被乔鹤渊那一身形容狼狈给吓住了,这看起来可不是小伤啊!
高氏连什么哭腔做派都顾不上了,情真意切奔上前去,扯住乔尚章的官袍,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渊儿好好的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乔尚章紧皱的眉头不曾松开片刻,等簇拥着乔鹤渊的人手进了园子,才颓然扶住了马车边,堪堪支撑住摇晃的身形,喃喃道:“摔的,这孩子回济川城的时候兴起走了小道,谁曾想山路太险,人是在深山坑里找着的……”
高氏心头一沉,她记得,当年郡主就是这般没的。
她抬眼看了看身侧双唇紧闭愁容深郁的夫君,生出了一些柔情的心疼。他这辈子,发妻爱子一个个离去,这是他与郡主仅剩的血脉了,可无论如何得保住啊。
她扶着缓过神的乔尚章急匆匆往吾园里头进,心下忍不住想替他分忧,便柔声关切道:“要紧么,我听着说人是从济川军营里头接回来的,那边的大夫可瞧过了?这园子里头都是些小子,伺候起来若是不妥帖,我再拨两个伶俐的丫头来。”
她看了看乔尚章未来得及换下来的官服,又补充道:“老爷若是衙门有事脱不开身,这里便放心交给我照料便是。”
乔尚章瞥一眼低眉顺眼又贴心殷切的身边人,在心头长叹了一口气。
两月时日以来横亘在这对半路夫妻之间的龃龉也罢生疏也罢,也就是他在憋着一口气,眼下焦头烂额无人诉说的境况,被体贴的温言软语安抚着,乔尚章忽的就释然了,他也不是什么需要证道成仁的鸿轩凤翥,有些事过去便过去了罢。
他伸出手拍了拍高曼琴的手背,叹气道:“不碍事,衙门中我已差人告了假。军中要地不便久留,魏恒也只是简单地瞧过渊儿一眼,性命暂且无虞,但是醒不醒的过来,就得看他造化了。”
这话半真半假,他与连见山商议过,由魏恒把关,将乔鹤渊的病症内里调养大差不差后,外处的坠伤就接回郡主府接着治,将这人从山中寻回的戏码,再演得真实些。
高曼琴陪乔尚章在吾园里头迎到了匆匆而来的医馆大夫,乔尚章心里虽知道魏恒的本事,但还是耐不住进了里屋查看,高曼琴因着要避嫌伤处,独一人在前厅候着。
她真真切切忧心着乔鹤渊的伤势,便有些坐不住,玉骨扇扑闪扑闪地起劲,还是觉得心头有些烦闷。
她起身走到门前透气,忽的望见吾园门口那辆灰扑扑的马车,便招手叫来乔尚章身边的长随问话。
“那车上还有谁?”
“回夫人,是跟二公子一路往北域去的护卫,就是先前在咱们府里当过差的那位裴姑娘,看着也受了不轻的伤。”
高曼琴记得裴思云,却有些疑惑:“小裴我记得,可她不早不在府里当差了么,怎的会跟渊儿在一处。”
“回夫人,小的听吾园的田大哥说,似乎是二公子出门前自己去聘的裴姑娘。”
高氏若有所思地回味了半晌,“既是渊儿亲自聘请,人不在咱们府中养伤,这汤药钱是断不能少的,就去账房领三十两交予裴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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